AT&T“联姻”时代华纳 转型迫在眉睫

思苒

10月22日，美国电信运营商美国电话电报公司（以下简称AT&T）与电视媒体巨头时代华纳集团（Time Warner）联合宣布，双方达成并购协议，AT&T将采用一半现金一半股份的方式，以每股107.5美元、总计854亿美元的价格收购时代华纳；再加上时代华纳220亿美元的债务，这项交易的总价值将达到1087亿美元，有望创2016年全球最高并购金额纪录。然而，这则公告并不意味着AT&T和时代华纳举世瞩目的“联姻”就此尘埃落定；恰恰相反，从很多方面来说，这只是开端。

AT&T传统业务衰退

AT&T目前是美国最大的付费电视运营商、第二大无线数据提供商和第三大宽带服务供应商。

近年来，从AT&T的经营状况趋势可以看出，这家传统的电信运营商在激烈的行业竞争和移动互联网变革中，运营商业务增长陷入停滞，亟待扩充业务以寻求新的业绩增长点。2015年初，AT&T以490亿美元的价格收购在美国主打体育类赛事内容播放的卫星电视服务商DirecTV。这项收购是AT&T在传统有线电视服务业务上的一次补充。收购完成后，AT&T成为美国以及全球最大的付费电视服务提供商，覆盖美国地区的2600万用户，以及拉美地区的1900万用户。

收购DirecTV之后，AT&T的2015年财报开始将所有经营业务分为四大板块来呈现：商务解决（Business Solution）、娱乐集团（Entertainment Group）、消费移动（Consumer Mobility）和国际业務（International Business）。财报显示，从这四大板块来看，面向企业用户的商务解决业务依然占据AT&T经营业绩的最主要部分，其次是消费者无线业务，比例最低的是娱乐集团业务；但各自业务线在近年呈现出不同的发展趋势：占据业务收入规模最大的商务解决业务，自2014年以来，收入占比呈下降趋势，从54%下降至49%；同样，消费者无线业务的比例也在同期从28%下降至24%，而娱乐集团业务则从2014年的7%上升至2015年的17%。因此可以说，AT&T这家电信运营商正在经历着新旧交替的业务变革：代表着传统的宽带和无线业务增长放缓甚至陷入停滞，而新兴的内容业务正在加速增长。

今年5月，AT&T又收购了一家基于计算的视频播控平台技术公司QuickPlay。如果说收购DirecTV为AT&T打通了电视内容和多屏互动的道路，那么收购QuickPlay则为其多屏互动分发提供了技术平台。

时代华纳依然身处困境

关于时代华纳，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的估计就是2000年与美国在线（American Online）的合并，当时这桩总额高达1640亿美元的史上最大并购案，结果却不尽人意。受到互联网泡沫破灭的影响，合并后公司业绩瞬间跌入谷底，2002年，收购完成仅一年后，美国在线时代华纳公司出现了990亿美元的创历史纪录的净亏损，市值也从2260亿美元急剧缩水至200亿美元。

2008年接手时代华纳的首席执行官杰夫·贝克斯（Jeffrey Bewkes）把这一次合并称为“公司历史上最大的一次错误”，在接下来的8年时间，贝克斯对时代华纳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把美国在线、时代华纳有线等逐渐剥离出去，业务也更专注于内容提供层面。

如今，时代华纳早已不是早年巨无霸型的传媒巨头，而是一家精品内容生产商，旗下拥有美国影响力最大的HBO付费频道、特纳电视网TNT（拥有NBA、全美大学生篮球联赛转播权）、CNN有线新闻网以及华纳兄弟电影公司等。

然而，就像几乎所有内容生产者都难逃的宿命一样，时代华纳也面临着以广告收入为主的收入结构单一、增长缓慢的困境。过去三年，时代华纳的净利润几乎零增长；而最近一个季度，收入甚至出现了5%的同比负增长。

为了应对困境，在贝克斯的主导下，在立足于精品内容的前提下，时代华纳也在付费订阅、流媒体播放等领域做了广泛尝试，比如HBO Now便是时代华纳通过网络流媒体播放视频内容获得更多用户的一个尝试。目前，HBO NOW可以通过亚马逊、苹果、谷歌、Roku等网络TV平台向订阅用户提供内容服务，与这些互联网巨头的合作，也大大扩展了HBO触达的用户群体。

完美的联姻

无论对于AT&T还是时代华纳，这笔收购看上去更像是一次“顺理成章”的牵手。

对于AT&T来说，需要通过对优质内容的收购完成传统电信业务向新媒体业务的转型。

“这次收购对两家公司来说是一个完美的联姻，是两家公司在各自优势上的互补。新公司将以媒体加电信运营商的身份，为客户、内容创作者、分销商和广告商带来全新体验，”AT&T首席执行官兰德·斯蒂芬森（Randall Stephenson）说：“优质内容是永远的赢家，这句话适用于电视的大屏幕，如今也证明适用于手机的小屏幕。消费者的一大苦恼就是为内容付费后不能在任意设备上访问它，我们的目标是解决这一问题。我们计划为用户提供无与伦比的选择，质量，价值和体验，而这正定义着媒体和通信的未来。与时代华纳的合并使世界上最优质的内容通过我们的网络分发到各种屏幕。”

AT&T发言人杰奎琳·M·沙尼克（Jaquelyn M. Scharnick）接受媒体采访时说：“AT&T和时代华纳的合并是为满足用户需求的下一个重要逻辑步骤——让用户想要的内容出现在每一台设备上，无论他们身处何处。于是我们就想出了这样一个集成的模式——优质内容、大规模的视频订阅量、大规模的电视节目用户，当然，也包括移动端和宽带平台。在这个基础上，加上用户自己的见解、定址广告（addressable advertising）等会是传媒和通讯业未来繁荣发展的一种模式。”

同时对于时代华纳来说，需要依靠像AT&T这样更大的“靠山”来维持内容生产的巨大投入以及面对收入模式单一、行业变化趋势带来的业绩的不确定性。

时代华纳首席执行官杰夫·贝克斯（Jeff Bewkes）说：“与AT&T相结合，极大地加快了我们在多平台基础上向消费者提供品牌和优质内容的能力，抓住视频内容不断增长的需求所带来的巨大机遇。”

“如果你看一下去年，美国广告收入增长的多一半都被两个公司收入囊中——谷歌和Facebook，”贝克斯补充道，“我们需要增强在电视和网络领域的广告竞争力。”

迪士尼首席执行官罗伯特·伊格尔（Robert Iger）强调，媒体公司的分销工作正变得愈发重要。“我们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出能够分销我们海量内容的技术。”他说，“科技提供了大量的数据，让你可以对消费者展开更精准的定制，提供更个性化的体验，从而更好地借助内容盈利。”伊格尔的话揭示了传统内容巨头面临的巨大压力以及对智能渠道的迫切需求。

投资银行巴克莱（Barclays Bank）分析师阿米尔·罗兹瓦多夫斯基（Amir Rozwadowski）表示，渠道商可能会越来越多地倾向于购买内容，“通常情况下，这些处在孤立环境中的公司，正在考虑加大从切线方向融入市场步伐，从而寻找到新的增长点，达到绑定服务减少投入之目的。”

“审查者将显微镜放在了AT&T与时代华纳面前”

AT&T收购时代华纳的消息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英国《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指出，AT&T并购时代华纳是首个大规模通讯与媒体的尝试，而其必将产生一个拥有巨大流量和内容的平台，對行业来说，形成这样一个巨无霸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美国《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称，美国舆论认为此项收购可能导致电信巨头全面掌控通信渠道和媒体内容，从而在传媒领域形成垄断局面。对于消费者而言，则意味着更少的选择和更高的价格。美国《赫芬顿邮报》（The Huffington Post）称，这必将招致监管部门“空前严格的审查”，或将导致双方放弃交易。“审查者将显微镜放在了AT&T与时代华纳面前”，美国CNBC网站表示。而据路透社报道，这一收购将至少面临一年的监管审查。

美国参议院反垄断小组委员会主席、参议员迈克·李（Mike Lee）和参议院反垄断小组委员会副主席、参议员埃米·克罗布彻（Amy Klobuchar）在一份联合声明中表示，这项交易“将引发潜在重大反垄断问题，本小组委员会将仔细研究”。

而且根据规定，如果时代华纳的媒体资产牌照要转让给AT&T，还必须经过美国联邦通讯委员会（FCC）的审查。FCC将对这项交易进行深入调查，以确定其是否会损害消费者的权益。此前由于FCC的干预，AT&T已经失去了一次大型并购机会。2011年，AT&T曾试图收购T-Mobile，但FCC认为二者业务相似，并购将使得公司成为行业巨头，有可能形成市场垄断，因而否决了该项交易。

纯粹的垂直整合

尽管这项交易引发了巨大的监管担忧，但AT&T首席执行官兰德·斯蒂芬森有不同看法。斯蒂芬森在一次电话会议上对记者表示，AT&T与时代华纳之间并不构成竞争关系，他们的合并属于“纯粹的垂直整合”，不会减少一家竞争对手。他说，“时代华纳是我们的一家供应商，我们只是和一个供应商合并，是产业链上下游的并购。这是一个典型的垂直整合，你在美国很难找到此类合并遭到阻止的案例。”

美国参议院反垄断小组委员会则表示，在即将于11月份举行的听证会上，AT&T收购时代华纳案并非唯一要讨论的案件。分析人士推测，五年之前康卡斯特（Comcast）对NBC环球（NBCUniversal）的收购案将再次被摆上桌面，以探讨垂直整合到底是有益于还是损害了消费者的权益。

当时，为获得政府对其收购NBC环球的批准，康卡斯特承诺：不会削减与己方内容形成竞争的频道或网络渠道的流量；接受不给自己网络视频服务设置无线互联网数据流量上限的禁令；承诺支持小众独立频道。不过，五年多过去了，对康卡斯特未能履行这些承诺的抱怨和诉讼案件倒是出现不少。业内分析人士认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监管机构将更加谨慎地审查AT&T收购时代华纳案。富国银行 （Wells Fargo）分析师马西·里维克（Marci Ryvicker）表示，“政府在审批康卡斯特收购NBC环球案时留有诸多遗憾”，所以，“这次AT&T和时代华纳要做出的让步可能比康卡斯特收购NBC环球案以及Charter收购时代华纳有线（Time Warner Cable）案都要多。”

对此，AT&T首席执行官兰德·斯蒂芬森说，把AT&T收购时代华纳与康卡斯特收购NBC环球相提并论是不恰当的，因为监管机构对批准康卡斯特收购NBC环球交易附加的“网络中立”条件，已经成为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所制定法规的一部分。

AT&T发言人沙尼克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呼应并解释了斯蒂芬森的说法。他说：“时代华纳是一个生产内容的公司，而AT&T却是一个分发内容的公司。我们之所以要合并，就是为了给我们的用户带来更好的产品和更多的选择。”

“请不要将AT&T与时代华纳此次交易与其他监管机构试图阻止的交易相混淆。监管机构最担心的是同一行业内的横向兼并，从情理上来讲也应该这么做，因为横向兼并的结果就是用户缺少了选择。”沙尼克解释，“在过去被监管机构盯上的交易都是横向兼并，也就是说，其中的一家公司被普遍认为是另一家公司的直接竞争者。但AT&T与时代华纳此次的合并是纵向合并垂直整合，将为有线电视业和视频业带来更多的竞争。”

AT&T高级副总裁兼法律总顾问大卫·迈克艾特（David McAtee）也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在赢得监管批准方面，历史是站在AT&T一边的。他说：“在媒体与互联网的现代史上，美国政府总是批准像我们这样的垂直并购，因为这类交易有利于消费者，可增强竞争，而且我们的这起并购还能鼓励创新与投资。”

“零费率”再引波澜

AT&T于11月2日新推出了DirecTV Now网络电视服务，每月资费35美元，移动订户可以尽情使用视频流数据流量，而AT&T在计算月度数据流量上限时不会计入此类流量；但如果这些用户大量使用Netflix和Hulu等外部服务，则相关数据流量会累计起来，可能产生附加费用。

这一举措引起其他竞争者的强烈不满。据《华尔街日报》报道，知情人士透露，Netflix、Hulu、Sling TV和职业棒球大聯盟分拆出的BAMTech等流媒体服务商，以及福克斯娱乐集团等媒体公司，可能会要求监管机构在评估AT&T收购时代华纳案时，详细审视这种被称为“零费率”的做法。

知情人士表示，美国联邦通讯委员会FCC的一些人员已经将AT&T的上述做法视为不恰当的“零费率服务”实例，因为这种做法会让AT&T的流媒体服务竞争对手陷入劣势。这些人士表示，FCC正在考虑如何处理零费率服务事宜以及是否要将零费率作为涉及AT&T收购时代华纳案的一个问题提出。

美国政府的一些现任和前任监管官员都相信，零费率问题可能成为AT&T收购时代华纳案审查进程中的一个重要问题，正如康卡斯特 2011年收购NBC环球以及2015年提议收购时代华纳有线时“网络中立”原则所扮演的重要角色。2015年康卡斯特竞购时代华纳有线最终以失败告终。

如果AT&T收购时代华纳失败

据路透社报道，如果AT&T收购时代华纳案审查通过失败被叫停，AT&T要向时代华纳支付5亿美元，除非出现另外一个买主。当然，相比届时AT&T可能出现的股票价格大挫20%甚至更多，5亿美元只是小菜一碟。

那么，如果AT&T收购时代华纳失败，可能的买主又是谁？

21世纪福克斯

2014年6月，新闻集团旗下的21世纪福克斯就曾以85美元每股、总价800亿美元的价格向时代华纳发出收购要约，但被其回绝。时任福克斯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的鲁珀特·默多克（Rupert Murdoch）曾在一份声明中说：“我们的收购提议具有重大的战略价值，从财务角度讲也非常吸引人，而且我们的方式一直都很友好。但时代华纳管理层及董事会拒绝与我们接洽，来讨论这一非常具有吸引力的收购提议。”分析人士表示，时代华纳认为福克斯当时的收购报价低估了其价值，“使得该项交易没有吸引力。”

如今的21世纪福克斯由默多克的两个儿子詹姆斯·默多克（James Murdoch）和拉克兰·默多克（Lachlan Murdoch）掌管。福克斯此前曾对外表示，不会加入与AT&T的收购争夺战，但据华尔街推测，如果AT&T收购时代华纳失败，福克斯很可能将再次向时代华纳伸出“橄榄枝”。

万达集团

万达集团创始人王健林已经公开表达过收购时代华纳的愿望。2012年5月，万达以26亿美元的价格收购美国AMC影院连锁公司；2016年1月，万达以不超过35亿美元现金的价格收购美国传奇影业公司（Legendary Entertainment），后者以共同融资出品经典影片系列《哥斯拉》《蝙蝠侠》和《侏罗纪世界》而闻名。2014年8月，万达还曾斥资12亿美元投资位于美国洛杉矶贝弗利山的一处地产，作为其“进军好莱坞的重要第一步”。王健林甚至曾对CNN的一名记者开玩笑说，可能有一天他将买下整个CNN。

阿里巴巴集团

由马云创立的阿里巴巴集团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以2610亿美元的估值成为全球最具价值的科技公司之一，如今，阿里巴巴也已经把目光投向好莱坞。今年10月9日，阿里巴巴旗下的阿里影业（Alibaba Pictures）宣布与斯蒂文·斯皮尔伯格（Steven Spielberg）的Amblin Partners宣布达成战略合作，阿里影业将收购Amblin Partners部分股权，双方将在电影投资、制作、衍生品及宣发领域展开密切合作。此外，阿里影业已经与派拉蒙有着两年的合作历史，联合推出《星际迷航3：超越星辰》《碟中谍5：神秘国度》和《忍者神龟2：破影而出》等热门影片。据传，阿里巴巴有意购入派拉蒙的部分股份，实际上，派拉蒙母公司维亚康姆也想出售派拉蒙部分股权；但是，阿里巴巴也有能力购买一个完整的集团公司，比如时代华纳，如果阿里巴巴决定要走这条路。

华特迪士尼公司

1500亿美元的市场价值意味着迪士尼公司收购时代华纳比21世纪福克斯更容易更是小菜一碟，鉴于福克斯的市场估值大约只有480亿美元。迪士尼肯定不仅对漫威漫画的前景充满信心，也对时代华纳所拥有的DC漫画“垂涎三尺”，即使这样说可能会引发双方粉丝的一场口水大战。不过，比起收购整个集团，迪士尼首席执行官罗伯特·伊格尔似乎对吸收诸如卢卡斯影业（Lucasfilm）、皮克斯动画工作室（Pixar）以及漫威等这些中型专业公司更自在。

谷歌、苹果或者亚马逊

目前，谷歌、苹果和亚马逊三家科技/新媒体公司都在谋求在娱乐产业的发展扩张。据报道，苹果公司在数月前曾接触时代华纳，商讨可能的合并交易，而且苹果一直在留意时代华纳与AT&T的谈判。与此同时，苹果将继续发展其iTunes和Apple TV业务；谷歌拥有YouTube，而且其网络电视服务YouTube Unplugged也即将上线；而亚马逊将继续拓展其在线视频服务Amazon Prime Vid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