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传奇

念洲

2018年世界杯的东道主是俄罗斯。人们对于俄罗斯足球也许并不十分熟悉，但作为传统的体育强国、大国，足球运动在俄罗斯有着非常大的影响力。而追溯到一个多世纪以前，现代足球之所以能在这片极北之地生根发芽，还得感谢一个家族，几位兄弟。

【足球来到俄罗斯】

19世纪中叶，俄罗斯——确切的说是沙皇俄国——正处于历史的交叉口。克里米亚战争的失利让沙俄的国际地位一落千丈，失去了欧洲的霸主地位，所谓的“欧洲宪兵”不复存在。更具深远意义的是，战争的失败加速了沙俄国内的经济危机，农民起义不断。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为了维护统治，不得不进行1861年改革，废除了农奴制，俄国正式走上资本主义道路。

也正是在这一时期，足球从波罗的海与黑海沿岸的港口登陆，比如圣彼得堡和敖德萨，来到这个它从未涉足过的国度。据史书记载，1868年已经有英国海员在敖德萨的船坞里进行足球比赛，不过最开始他们玩的“足球”其实是英式橄榄球。而英国人第一次在俄罗斯组织真正的足球比赛，得等到1886年。

事实上，到了19世纪末，英俄之间的经贸合作已经相当紧密，英国的工商业资本都想在俄国大力发展资本主义之际从中攫取丰厚利益，狠狠大赚一笔。于是越来越多的英国人来到俄罗斯进行投资，开办工厂，并回过头来再聘请同胞来担任技术、工程、管理等高级职位，工人则全部来自当地，而且很大一部分是得到解放的农奴。

渐渐地，旅俄的英国人聚拢起来组成了自己的社区，里面有教堂，有学校，当然也要有休闲娱乐活动。于是在一些大城市，英国人的体育俱乐部纷纷创立，而它们彼此之间也会进行友谊比赛。尤其是在俄罗斯面向西方的窗口——圣彼得堡，有多家俱乐部先后成立，这些俱乐部的成员要么是英国人，要么是其他国家的人，俄国人是不允许加入的。这让俄国人非常气愤和不满，于是1896年他们成立了全部由本国人组成的“圣彼得堡圆圈业余体育俱乐部。”四年后，圣彼得堡的全俄罗斯人球队已经多达7支。

就像中国的北京与上海一样，圣彼得堡与莫斯科的“对立”是俄罗斯人躲不开的话题，著名经济学家梅尔特瓦格还曾写过一篇著名的《圣彼得堡与莫斯科》，描述两座城市的不同。莫斯科比圣彼得堡开放的略晚，但到了19世纪末，这里已经成为俄国最重要的制造业中心，而最繁盛的当属棉纺织业。在莫斯科以其附近的地区，有差不多40家纺织工厂，大约有1500名英国人在此工作和生活。

这些从英国远道而来的经理、技工主要来自棉纺织业重镇兰开夏郡，而在同一时期，那里也是足球重镇，布莱克本连续夺得1884年、1885年和1886年的足总杯冠军，普雷斯顿成为足球联赛的首个霸主。自然而然，来自兰开夏的英国人也把足球带到了莫斯科。在1880年代的新闻报道中，有提及莫斯科中心附近的荒地上出现了有组织的足球比赛，但真正的足球俱乐部还未诞生，直到兄弟二人的到来。

【莫斯科郊外的兄弟】

克莱门特·查尔诺克（Clement Charnock），查尔诺克兄弟中的老大，1865年出生于兰开夏郡的乔利自治镇。哈里·查尔诺克（Harry Charnoke），克莱门特的弟弟，出生于1870年。兄弟俩非常聪明，敏而好学，接受完预科教育之后，他们前往当时的纺织业巨头普拉特兄弟公司当学徒，与乔利镇乃至兰卡夏郡无数同龄人一样，进入到这个行业当中。

他们的老爸，威廉·查爾诺克此时正在俄罗斯的一家纺织工厂担任经理。1887年。22岁的克莱门特结束学徒生涯之后，就被送到Orekhovo-Zuevo的莫洛佐夫纺织工厂担任经理助理，那里位于莫斯科以东60英里。克莱门特非常喜欢足球，来到异国他乡更是分外怀念，他试图在俄罗斯工人之中推广这项运动，同时他也认为足球这项讲究团队协作的运动，可以提高俄国工人原本不高的工作效率。

当时的工人一周只休息周日。于是在一个周日，克莱门特组织了一场足球练习赛，他带来一个皮球，将它展示给工人们看，然后将球高高踢向空中。他原本以为工人们会蜂拥而上争抢皮球，谁料所有人一哄而散，跑了个干净！不过克莱门特并不气馁，他不断鼓励工人，还找到了一块场地，在上面画上边线，设置上球门，把球场给搞定了。此外，查尔诺克将他心爱的布莱克本队的蓝白两色引进，作为这支球队的球衣颜色。

然而工人们对于足球的热情始终提不起来，这让克莱门特倍受打击。之后，他获得了升职的机会，离开Orekhovo-Zuevo，前往莫斯科以南60公里的Sereda担任工厂总监，而他留下的空缺则交给了弟弟哈里。和哥哥不同的是，在学徒期结束后，哈里·查尔诺克先去往印度和中亚学习更多的贸易知识，然后在1893年来到Orekhovo-Zuevo，任职经理助理，而他的叔叔詹姆斯·查尔诺克正在此担任总监。

哈里继承了克莱门特的想法，打算在这里组建一家足球俱乐部。不过他面临两个难题，一是这支由俄罗斯当地工人组成的球队，必须有懂足球、有经验的英国人参加；二是他需要得到官方的支持。第一个问题好解决，哈里在《伦敦时报》和《每日电讯报》上刊登招聘广告，要求“足球踢得好的工程师、技工和书记员”，成功吸引到一名博尔顿队的职业球员。

第二个问题最难解决。为了消除潜在的革命威胁，沙皇俄国对于工人组织非常敏感多疑，要成立工人组成的体育俱乐部，必须得到省长的签字认可。哈里决定单刀直入，自己一个人找省长谈判。他详细向完全不懂足球的省长大人讲解了这项运动为何物，省长听罢，本来想直接打发走他，不料此时哈里拿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德国王子威廉和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官员在一起踢球，并说道：“这位可是咱们伟大陛下的侄子。”威廉一世是亚历山大二世的亲舅舅，这位未来的威廉二世是威廉一世的长孙，两位皇帝的关系不言自明。

最终，省长大人点头签字了。于是在1894年，哈里·查尔诺克正式成立了奥雷克霍沃体育俱乐部（简称“OKS”）。不久之后，俄罗斯当地的报纸对这家新兴俱乐部进行了报道，其他在地的英国人闻之，也纷纷效仿。很快，足球就从郊外走入莫斯科，一名记者曾如此写道：“莫斯科被足球吸引了，毫无疑问，它变成最有意思的事情。”

参与足球运动的绝大多数人是年轻人，他们容易接受新鲜事物，从英国而来的足球被他们视为很潮很现代的事物，相反，他们的父母或者祖父母辈的人则讨厌足球，特别是那些东正教的教徒。不过无论如何，足球在莫斯科迅速蔓延开来，几年之后便成为这座城市里最受欢迎的运动，球员人数超过1000名，观众更是不计其数。

1909年，官方举办的莫斯科联赛成立，四年之后它的球队规模已经达到25支，甚至在1911年，莫斯科还举办了一场女子足球赛！OKS成为莫斯科足坛的主宰者，连续5个赛季问鼎莫斯科联赛的冠军，而在这支球队里，俄罗斯人与外国人基本上各占一半。英国著名的外交官、记者，同时也是间谍的布鲁斯·洛克哈特爵士就曾在1912年效力过OKS，他司职前锋，据其回忆，OKS继承了苏格兰式的足球打法，注重控球、过人和传递。

哈里·查尔诺克是洛克哈特的好朋友，他担任OKS的主教练，把商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一套用到球赛上，赛前会和克莱门特一起邀请裁判到莫斯科的宾馆里娱乐一番。此外，还有3个查尔诺克家族的人在OKS效力过，两人的弟弟特德和比利，以及他们的侄子吉米，吉米·查尔诺克还当过OKS的队长。

工人的崛起与十月革命

虽然OKS队中本土与“外援”的比例相当，但在大多数球队中，地位和人数占优势的还是英国人和其他外国人。事实上，由于时间、精力、财力、交通条件所限，俄国工人少有参加足球比赛的机会。曾经有铁路工人在铁道上组织比赛，立刻被铁路管理部门喝令禁止。此外，沙俄政府和警察机关也禁止工人组建完全属于自己的球队，特别是在19世纪末工人运动风起云涌之时。其实当时就有不少工人组织以球队训练为名，暗地里进行武装暴动的策划工作。

不过足球已成燎原之火，势不可挡。1911年，工人自己组织的官方联赛终于诞生。1912年，全俄足球联盟也成立了，全国锦标赛随之打响，参赛球队来自圣彼得堡、莫斯科、基辅、敖德萨等地区，按照当时的规则，每支球队里可以有英国外援，但不得超过3人。1915年，一支全部由俄罗斯球员组成的球队夺得了莫斯科锦标赛的冠军，这是史无前例的成就，当地报纸骄傲地表示：“这证明了俄罗斯人也能踢足球！”

两年之后，也就是1917年的俄历十月，“十月革命”爆发，沙皇统治被推翻，无产阶级当家做主。新政权，新主义，体育运动也要共产主义化。OKS将自己置于内政部的羽翼下，得到了克格勃前身“契卡”的创始人费利克斯·捷尔任斯基的保护，于是这家俱乐部也在1923年改名为莫斯科迪纳莫（Dynamo Moskva）。

莫斯科迪纳莫赢得了前两届苏维埃足球锦标赛的冠军，1945年还曾前往英国比赛，成为第一支“西行”的苏联球队，在伦敦，他们击败了拥有斯坦利·马修斯、斯坦·莫滕森作为“嘉宾球员”的阿森纳。1950年代，迪纳莫5次夺得全国锦标赛冠军，但1975年以来再未夺冠。他们在欧洲赛场的最佳成绩是1972年欧洲优胜者杯的亚军。

十月革命之后，OKS创始人查尔诺克兄弟的命运也发生了骤变。纺织工厂被苏维埃政府国有化，不久之后，哈里从朋友那里得到消息，他有被逮捕甚至枪毙的危险，于是他立刻坐火车前往芬兰，堪堪躲过追捕，最终返回了英国。1920年代，风声过去之后，苏联政府又邀请他回国俄国开办纺织工厂，被哈里断然拒绝。此后他多在东欧做生意，直到1963年1月在剑桥逝世，享年93岁，可谓高寿。

克莱门特比哈里不幸，1918年他被秘密警察机构契卡逮捕，但幸运的是，不久之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被释放并引渡回英国。回国后，克莱门特继续从事纺织业，成为该领域的著名专家，直到1950年逝世，享年85岁。

比利·查尔诺克在OKS踢中锋，1913年还以队长的身份代表俄罗斯国家队出战，革命爆发后他跑到墨西哥，后来又移居西班牙，最终于1953年去世。特德·查尔诺克则一直留在俄罗斯，直到1927年成为英国大使馆的商务专员。有人质疑他还为英国军情六处（MI6）工作，但特德本人坚决否认。

时至今日，莫斯科迪纳莫的球衣颜色仍是来自布莱克本的蓝白两色，它在提醒热爱足球的人们，不要忘记查尔诺克家族的兄弟们为职业足球在莫斯科乃至俄罗斯生根、发展、壮大所作出的杰出贡献，2018年世界杯能在俄罗斯举办，应该感谢一百多年前从不列颠岛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的他们。

俄罗斯的球迷相比欧洲其他国家而言，火爆程度并不遜色。

今年4月21日，普京会见国际足联主席因凡蒂诺，期待2018年世界杯办出最高水平。

俄罗斯世界杯将在2018年举行，这是世界杯首次在俄罗斯境内举行，也是世界杯首次在东欧国家举行。

俄罗斯足球近几年的代表球队毫无疑问是莫斯科中央陆军队，虽然他们在欧冠的成绩并不出色，但球迷足以为球队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