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狼人杀

李晓芳

掌握关键信息的“神牌”要看透狼人的皮相；“狼人”则要通过玩家的发言内容，捕捉细微的面部表情，刀杀重要角色，掌握游戏主动权；掌握信息相对最少的“平民”则要辨别狼人和神牌，以防站错队。每个人掌握的信息都是子集，没有人能看透所有。

2017年开年，以“烧脑”为重要标签的“狼人杀”游戏开始蹿红。仅在App store中搜索，就有40家同品类产品在竞争；VR版狼人杀——《狼人入侵》也登陆Oculus Home商店。

3月2日，语音社交类产品“狼人杀”获得数百万A轮融资，投后估值过亿元。此后，不断有资本抢滩。目前，投资过狼人杀类型APP的机构有洪泰基金、Newgen Venture、青松基金、天鸽互动等。据业内人士透露，游戏巨头腾讯也开始私下联系这些创业团队，有意进行投资。一款不是那么“新”的游戏，为什么忽然惹人爱了？

直播孵化的“蛋”

作为市场上第一款主打视频直播形式狼人杀游戏公司的联合创始人，年轻的90后创业者李宇辰一下站在“风口”的漩涡中心。在一周多的时间里，他马不停蹄地见了四十多家投资机构。

3月13日，李宇辰在上海见投资人，从早上8点一直到晚上7点多就一直坐在酒店大堂，屁股几乎没有离开过沙发。“实在排得太满了，因为平时我们在北京，偶尔难得一天在上海，被投资人逮着就噼里啪啦约时间了。”

为了节省在路上的时间成本，他只能拜托投资人到下榻的酒店见面，“聊完最后一波投资人时，他们就跟我说，你好好休息，你已经不行了。我车轱辘话已经说了一整天。”李宇辰告诉记者。

李宇辰最早有念头要做一款狼人杀产品是在2016年5月。“身边有人在谈论狼人杀，而且不是昙花一现，是越来越多，这个讨论量增长得很缓，但是你能看到它在增长，能增长就意味着可能有爆发的那一天，就可以做了。”他当时想着，要么自己做一款狼人杀游戏产品，要么投资一款，一定会火。

为了说服在美国度假的公司CEO 开发这款产品，李宇辰以每天10个电话的频率骚扰他，连打了七天，头疼不已的CEO回来后，发现的确值得一做。

李宇辰押对了。

当年6月，视频直播网站熊猫直播聚集一群明星游戏主播，筹划一档电竞真人秀节目。“熊猫直播2015年成立，时间不长，我们需要有一个节目丰富我们平台的内容，加上我们以前招募的一些主播都是狼人杀爱好者，所以就计划着做一档狼人杀真人秀节目。《Super Liar》出炉了。”熊猫直播主播签约部经理陈志浩告诉记者。后来，《Super Liar》改名为《Panda Kill》。

一年之前，直播平台战旗TV在2015年6月也推出以狼人殺为主题的电竞节目《Lying Man》，2016年下半年播出第五季。同年9月，网络综艺《饭局的诱惑》在节目中引入狼人杀游戏环节。

李宇辰指出，狼人杀火爆过程中值得关注的一个点是《Panda Kill》、《Lying Man》等游戏节目的播出，“狼人杀游戏在之前就已经流行过一轮，这类直播节目让很多专业玩家又重新关注狼人杀，不过并未起到大规模推动作用。”根据百度指数，从2016年6月到9月，狼人杀指数从5000左右的平均值逐渐攀升到16000左右，此后指数一直保持在这个平均值上，再无明显增长。真正唤起普通玩家“记忆”的则是各种在线手机狼人杀游戏。

事实上，狼人杀游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1986年的春天，苏联莫斯科大学心理学系的迪米特里·达维多夫发明了杀人游戏。之后有感于狼人的传说，科幻作家安德鲁·普洛特金对“杀人游戏”的规则做了一些改进，第一版狼人杀游戏就此诞生，并逐渐在世界各地流行开来。2001年，世界知名桌游厂商Asmodee正式发行狼人杀游戏，2012年，Asmodee把游戏引入中国。

在线时长超3小时

2016年12月4日，李宇辰领导开发的“天天狼人杀”正式在苹果App Store上线。截至目前，天天狼人杀用户数为300万，日活用户达35万。

天天狼人杀并不是用户数量和下载量最高的狼人杀游戏App，但作为第一家采用视频形式的狼人杀手游，它牢牢占据直播平台优势。年前，天天狼人杀就和熊猫直播达成合作，成为《Panda Kill》的唯一冠名方。除了熊猫直播，天天狼人杀还和斗鱼、虎牙等直播平台建立合作关系，“主要就是相互导流，也是打造我们的品牌形象。”李宇辰说。

在上线之初，天天狼人杀就坚持走头部用户推广路线，吸纳了狼人杀界的诸多“大神”，如JY、IG囚徒、饮料等等，这些大神基本也只玩天天狼人杀，由此又带来一大批粉丝。“我们有头部用户，那新手小白们肯定想看大神嘛，大神都在我们这儿。”李宇辰说。

与视频直播平台相似，天天狼人杀在2月底推出打赏功能，只要在狼人杀游戏中玩得好，或发言精彩，就会有人给你打赏刷礼物，甚至只要姑娘长得好看，礼物也会刷刷地打赏进来。

“打赏功能出来以后我们盈利翻倍了。”按李宇辰的说法，天天狼人杀已经实现盈利，主要盈利方式除了2月上线的打赏功能，还有售卖道具——增加发言时间的延时卡、可以看相应牌的视票卡等。

上海假面信息科技公司推出的“狼人杀”App同样是在2016年12月上线，是天天狼人杀最大的竞争对手。“狼人杀”主打语音形式，不论是下载量还是日活量都在狼人杀游戏产品中排第一。

狼人杀更注重娱乐性，玩家可以随意抢麦插话，但有明确规则，用户进入游戏后，不管游戏水平如何，只能从简单模式玩起，等游戏账户达到9级后，才能进入难度更大的标准模式。这种玩法更适合新手玩家，相应地也把专业玩家挡在门外。

狼人杀在获得洪泰基金、Newgen Venture天使投资后，更在今年3月初率先获得A轮融资，投资方为青松基金和天鸽互动，投后估值过亿。

总体而言，目前开发狼人杀线上游戏的都是中小型团队，如天天狼人杀的团队约为20人左右，大的游戏巨头尚未杀入。即便如此，狼人杀类App的用户平均在线时间超过3小时。DataEye数据显示，目前移动游戏用户的日均游戏时长为50.7分钟。

未来不久，马东的米未传媒或许即将加入战局，马东在接受虎嗅采访时确认，米未在最近迅速决定开发狼人杀游戏并组建产品团队。不知这位“狼人杀”老手，会给这款游戏带来什么样的新变化。

打败《英雄联盟》？

新人主播阿瑟在去年6月通过《Panda Kill》了解到狼人杀后，也成为一名狼人杀游戏玩家，但当时没有线上狼人杀游戏，大家都只能玩面杀，“需要组很多人，平时有工作也不太方便。”12月，各种狼人杀App上线后，他也将阵地转移到网上，甚至开始利用业余时间直播游戏过程，做起游戏主播。

然而，线上游戏这么多，为什么是狼人杀红了起来？

在北京一家投资机构工作的产品分析师郎瀚威曾撰文表示，狼人杀进入中国市场也有四五年时间，已经积累大批线下用户，同时在国内，除了它和三国杀，没有其他特别主流的桌游，本身市场空间就比较大。

两款桌游在游戏体验上也大不相同，“三国杀是一种卡牌游戏，你记住每张功能牌，出牌就好了。狼人杀是语言类游戏，本身很有逻辑性，对抗性也比三国杀更激烈，每一盘游戏变化会更多，每盘游戏都不一样。”阿瑟说。此外，如今视频直播大火，狼人杀作为一个发言类游戏无疑也更适合这种传播介质。

棋牌游戏热度也很高，“棋牌游戏就是赌，我是重度德州扑克玩家，但要是把筹码取消掉了，就不好玩了。保留筹码又有一点赌博擦边球的性质。”李宇辰说。这也直接决定棋牌游戏不可能全民推广。

天天狼人杀上线后，JY、囚徒等在《Lying Man》走红的玩家，开始在直播平台、B站上直播“网杀”的过程，并且还解说游戏、给新手用户做攻略、复盘。JY现在下午直播LOL，晚上直播狼人杀。目前熊猫直播每次狼人杀直播的观众一般在30-50万之间，甚至要高于观看LOL（《英雄联盟》）的观众数量。

JY还把狼人杀玩出新高度。3月10日，JY的线下狼人杀门店JYClub在上海虹梅路开业。其单日收入超过100万元。

一局狼人杀游戏通常需要8-18人参与，对很多玩家来说，朋友聚会不是天天有，聚齐了人又可能还要为寻找游戏地点费一番周折，在线狼人杀游戏的出现一举解决诸多客观限制条件。

28岁的资深玩家孙晓宇从去年12月中旬开始玩在线狼人杀游戏，他每天的固定流程就是，早上在上班的路上先玩一把狼人杀，中午工作休息时再抽空玩几局，晚上回家吃完饭后一边看电视，一边捧着手机玩上两把。他每天平均能在狼人杀游戏上花三个小时以上，周末花的时间则更长。

他还把在线狼人杀游戏介绍给周围的朋友，“我身边也有一群朋友玩狼人杀，但以前‘面杀的话人很难聚齐，可能一个月聚一次这样，网殺就比较方便，有时间就可以扔个游戏房间链接到群里，基本上一个礼拜我们天天晚上都可以一起玩。”孙晓宇甚至放弃了已经玩到白银玩家级别的LOL，“手机上更方便，到处都可以玩，我累了还可以躺在那儿玩。”

社交的算盘啪啪响

“我这不是游戏，我是陌生人社交。”李宇辰多次强调这一点，在一开始做天天狼人杀时，他就是奔着做社交产品去的，天天狼人杀在苹果App Store里的分类标签一直是社交。

作为一项语言类游戏，说话、交流是狼人杀的一个天然优势。“视频社交很尴尬，比如我跟你说：‘哟美女，吃个饭？这是很尴尬的事。但狼人杀提供了共同的交流场景，游戏中我是预言家，我发完言对你说，美女轮到你发言了。你尴尬吗？你绝对不尴尬。”李宇辰说， “我们从第一天就知道，视频不会有音频受欢迎，但是视频的天花板高。”李宇辰右手往空中一比。

21岁的叶盼盼是天天狼人杀的忠实用户，她在加拿大留学，当地的娱乐方式少，她个性也比较宅，天天狼人杀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她的社交娱乐需求，“基本上玩得比较默契的几个人，我们都会相互留微信号，然后下次大家就一起开黑（熟人一起玩）。这也提供了一种社交。”

刚接触在线狼人杀游戏时，她基本每天都会花十几个小时在游戏上，有时甚至玩通宵，新鲜期过去，也会每天玩上两三局。

今年情人节时，她正深陷失恋之苦，躲在屋子里开始玩天天狼人杀。叶盼盼在游戏中无意间透露自己正失恋，“那时国内时间是2月15日，凌晨两三点左右，那一局只有我一个女生，其他11位都是男生。”得知场上唯一的女孩失恋，11位男生轮流为她唱了一首歌，对她进行开导，然后接龙每人用不同的语言对她说我爱你。随后，她发了条微博@天天狼人杀，称这是自己收到最暖的情人节礼物。游戏结束后，大家都相互留下联系方式。后来，其中一位男生成了她的现任男友。

这或许是李宇辰心中设想的陌生人社交理想形式之一。然而，这只是个例。叶盼盼与另外10位男生在游戏结束后都渐渐淡了联系。她在游戏中也会认识其他志同道合的伙伴，但仅限于游戏，互相加微信后，他们的话题基本都是“有没有空，一起去开黑”。

孙晓宇和阿瑟也是同样的情况，一局狼人杀游戏下来可能会认识一些玩得来的伙伴，相互加了微信，但大家的话题也只会停留在游戏上，其他私人话题甚少提及。这也是狼人杀吸引人的一点：在游戏中，每个人都在说话，拿着自己的身份牌用语言、动作、神情去扮演一个角色。脱离游戏后，你又成了真实的自己。社交行为最后还会剩多少？

业内的人依旧信心满满。米未传媒CEO马东在提到将来要做的狼人杀游戏时说道：“我们不是简单地在做游戏，是在探索内容的多样性。它以游戏形式出现，你可以把它叫做‘节目或‘游戏，但它有可能会是一个带社交属性的垂直平台。”

“我们不想只把它做成一个社交的起点。”李宇辰又解释道，“举个例子，咱俩通过探探认识，聊了一个星期，最后我说美女加个微信，你把微信给我，那探探就是社交的起点，微信才是他们的终点，只有终点才有价值。”

容易上手，规则统一，狼人杀游戏的创业相对其他游戏来说，显得更加讨巧。但从这点来说，壁垒并不明显，未来还是要看哪家App跑得最快，并且越跑越远。在苹果App Store“社交”类免费应用排行榜上，天天狼人杀长期稳居前十。“狼人杀”排名更高，一度冲进App Store所有类别免费排行榜的第三名。这两家公司会成为“狼人杀”圈子里的摩拜和ofo吗？（应采访者要求，阿瑟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