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初冬

德富芦花

霜落，朔风乍起。庭中红叶、门前银杏叶不时飞舞着，白天看起来像掠过书窗的鸟影，晚间扑打着屋檐。虽是晴夜，却使人想起雨景。晨起一看，满庭皆落叶。举目望去，枫树露出枯瘦的枝头，遍地如彩锦，树梢上还剩下被北风遗漏的两三片叶子，在朝阳里闪光。银杏树昨天还是一片金色的云，今晨却骨瘦形销了，那残叶好像停驻的黄蝶，点缀在枝头。

这个时节的白昼是静谧的。清晨的霜，傍晚的风，都使人感到寒凉。然而在白天，湛蓝的天空高远，明净；阳光清澄，美丽。临窗读书，周围悄无人声，虽身居都市，亦觉得幽静。偶尔有物影映在格子门上，开门一望，院子的李树，叶子落了，枝条交错，纵横于蓝天之上。梧桐坠下一片硕大的枯叶，静静地躺在地上，在太阳下闪光。

庭院寂静，经霜的菊花低着头，将影子斜在地上；鸟雀啄含著残留的南天竹的果实，在八角金盘下泛着红光；两三只麻雀飞到院里觅食；廊檐下一只老猫躺着晒太阳；一只苍蝇飞来，在格子门上爬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内宅里也很清静。栗、银杏、桑、枫……树木都落叶了。月夜，满地树影，参差斑驳，任你脚踏，也分不开它们。院内各处，升起了焚烧枯叶的炊烟，茶花飘香的傍晚，阵雨敲打着栗树的落叶，当暮色渐渐暗淡下来的时候，如果是西行，我准会唱几首歌的。暮雨潇潇，落在路人的伞上，声音骤然加剧，整个世界仿佛尽在雨中了。这一夜，我默默独坐。

月色朦胧的夜晚，踏着白花花的银杏落叶，站在院中。月光渐渐昏暗，树隙间哗啦哗啦落下两三点水滴——阵雨，刚一这样想，雨就停住了。月亮又出现了。此种情趣同谁叙？

月光没有了，寒星满天。这时候，我寂然伫立树下，夜气凝聚不动了。良久，大气稍稍震颤着，头上的枯枝摩戛有声，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片刻，乃止。月光如霜，布满地面。晚风在如海的天空里咆哮。夜里，人声顿绝，仿佛可以听到一种至高无上的音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