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寻村记

2017-04-10 11:46吴永强
齐鲁周刊 2017年12期
关键词:石屋沂蒙山庄

吴永强

在沂蒙山区的层叠山峦间,我试图找到这样的村庄:相对于城市,它更田园,但不落后;它既有来自泥土的芬芳,又有现代文明所赋予的新的生活方式;它暂停了城市对乡村的侵蚀,正在以自然主义的胸怀,改变这个社会的工业气息;它不是遥远的乌托邦,而是实实在在的桃花源。九间棚和常山庄,为我的寻找提供了两个标准。

九间棚:“山顶洞人”的造富梦想

见到刘嘉坤是在一个春天。

这位九间棚村的灵魂人物,“精神领袖”,有着农民企业家的诸多共性:思维敏捷、乐观、敢闯、豁达,正是他和他带领下的村民,塑造了一个村庄的神话。他一手塑造的九间棚村,与沈泉庄、九曲蒋家村等齐名,一度成为乡村建设的典范。

九間棚村位于平邑县海拔640米的龙顶山上。过去,这里自然环境极端恶劣,通往山下的只有一条羊肠小道,村民买了自行车,没法骑到家里,只能寄放到亲戚家。姑娘们不肯嫁上来。唯一的运输工具是门板,猪养大了,用门板抬下山去卖。山上产量很低的水果,肩挑人背送到山下,很难卖上好价钱。有时一不小心,连人带筐跌到沟里。

这里的人曾被称为“山顶洞人”,参观九间棚,一个绕不开的环节是这里的三代民居。第一代:一处断崖下面的山洞,相传清朝乾隆六年,一户刘姓夫妇逃荒躲难,来到龙顶山上,在这个大石棚安家。第二代:后来,随着人口增多,石棚被用石片隔开,分成九间,九间棚自此得名。第三代:1963年,村民迁出石棚,盖房居住。

1984年,刘嘉坤担任村支书,开始了“架电、修路、引水、治山、种树”的大会战。上世纪80年代的这些创举,仅仅只是围绕村庄本身的一些运作。村庄工业化则是很多村庄接下来要走的一条路,九间棚是一个典型。

1991年,村民们走下高山进城创办企业,先后在县城开设了花岗石厂、工程机械配件厂、塑料厂等企业。90多个农民转移到城里,当了工人。但是由于当时人才匮乏、企业管理经验欠缺,在县城创办的这些企业效益不佳。

1996年,九间棚实施改革。村集体将村办企业经过公开竞标,拍卖给村民转换成私营企业;将山上零星果园收起来,按山上实有的户数,重新划分为基本均等的37份,公开竞标,承包到户。

温家宝、吴官正等多位党和国家领导人曾亲临九间棚视察指导工作。几乎一夜之间,九间棚的名字传遍神州,到九间棚参观学习的热潮骤然兴起,出现了自“农业学大寨”之后没有过的农村参观潮。李存葆与王光明著名的报告文学《沂蒙九章》写的就是刘嘉坤的事迹。

后来,刘嘉坤的二次创业更是将农业和工业结合在了一起。他把视线对准了老家山上遍地而生的金银花。

刘嘉坤团队成功选育出金银花优良品种“九丰一号”和“北花1号”。近三年来,九间棚村和云南省云龙县、新疆自治区喀什市、甘肃省通渭县、陕西省渭南市、湖北省江汉区、河北省承德市、贵州省三都县、重庆市武隆县等地推广发展金银花优良品种扶贫种植基地15万余亩。

“医药产业+旅游”模式也在九间棚兴起。九间棚初步打造形成了金银花全产业链企业集团,投资兴建或并购了中药饮片公司、制药厂、金银花茶厂、食品饮料厂,开展了金银花等中药材提取加工、中成药生产、食品饮料开发,可生产供应600余种中药饮片、130多种中西药产品,并研发生产出金银花红茶、金银花鲜花饼、茅台金银花酒、金银花酵素等金银花系列产品。

如今,九间棚早已成为全国金银花行业的标准制定者,2011年,刘嘉坤曾说:“先不说下游我们做药、做饮料,我希望仅仅是在上游的种植方面,至少要创造500个千万富翁吧!你想想,一个一年几十亿产值的行业,不诞生几百个千万富翁,那就不正常了!”

而九间棚村旧址,2013年被公布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今年两会期间,作为全国人大代表的刘嘉坤表示:“要用几年的时间,把九间棚建设成为全国5A级景区。”九间棚处于天宝梨乡腹地,这里还有北海银行鲁南印钞厂旧址,罗荣桓、陈光指挥的天宝山战斗遗址,龙顶山天池等人文景观。

这片山区,5万亩果园连成一片,春华秋实,四季宜人,尤其是阳春三月,梨花盛开,漫山遍野,铺雪堆玉,间以桃红、柳绿、松青,把天宝山区装扮得更加绚丽多姿,置身其间,如在画中,被誉为“中国最大的天然花园”。

在一个村庄不大的空间里,你可以看到“原始社会”的生活面貌,也可以体会现代文明的变迁。30年前,这个不足300人的小山村,在贫瘠的山顶上修路、架电、治水,成为农业战线的一面旗帜;今天,九间棚成为金银花产业的全国第一村,并成为风景秀丽、瓜果飘香的旅游风景区。

常山庄:“红色旅游”第一村

2015年夏天,抗战胜利70周年之际,本刊记者来到沂南县马牧池乡常山庄村,大山怀抱中古朴的村落,吸引了很多游客前来参观。

常山庄村始建于明洪武年间,李氏自沂南县铜井镇小张庄迁来,自东向西建居。村名常胜庄,属吉祥言,后演变为常山庄。村中一条长2公里的主街,两侧是清末至解放初建的民宅,清一色石墙、石屋、石街,保留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山村风貌。

常山庄附近在抗战时是著名的革命老区。1941年以常山命名的常山区是战时行政区,直至1958年改为马牧池乡为止。这里曾是山东分局驻地,徐向前、罗荣桓、陈毅等曾在这里战斗过。1942年2月,山东省第二次青年代表大会在这里召开。

山坡上一排排石头院落,如今是红嫂革命纪念馆,里面讲述了明德英、王换于等红嫂们的故事。这些昔日普通的农村妇女,去世后聚居在这片静谧的山坡上,接受后人的追忆。

常山庄更著名的是它的影视基地。2007年,电视剧《沂蒙》摄制组走遍沂蒙山区6个县200多个村庄,最终决定将拍摄大本营选定在常山庄。从此,沂蒙红色影视基地在这里正式建立,并吸引了一大批其他影视剧组前来拍摄。

两年后,沂蒙红色影视基地以红色文化、影视文化、沂蒙风情为核心内涵,分两期规划建设了文化生态旅游区和综合性旅游目的地。当年第一期工程建起居民住房,让147户村民适时搬迁入住。

随着对古山村的保护性修缮,以及炮楼、戏台、古道、城门、围墙、古庙、院落等景点的新建、改建、修复,常山庄村民随后整体搬迁至二层楼房社区中。

走在村巷中,时不时会生出一股熟悉感——不仅《沂蒙》,后来的《沂蒙六姐妹》《斗牛》《红高粱》等等上百部影视作品在此拍摄。你会发现,《红高粱》中九儿所居的单家大院,就是《斗牛》里黃渤出入的财主家;门前的戏台,黄渤和闫妮曾在此抓阄,许多抗战剧里,开大会的场景也是在此拍摄。

和村里天然的拍摄基地不同,村边已建起一座颇为宏伟的城堡。城里,楼宇街巷俨然;城门上的大字,今天还是“高密城”,明天就变成了“临州城”。本刊记者前去参观的那个上午,一部讲述抗日名将范筑先的电影正在拍摄,一群身着国军、八路军甚至日军军服的年轻人,在游客的围观中,复原一段当年的历史。

山村未来:保持品格的同时,拥抱现代化

沂蒙山区还有很多像九间棚、常山庄一样的村子,山区条件艰苦的另一面,即是风景秀丽,一旦以合适的方式开发,便会走向公众。

本刊记者曾两次走进沂南县竹泉村,这个“全国十大最美乡村”,2016年11月,被列入第四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公示名单。这里,泉依山出,竹因泉生,村民绕泉而居,砌石为房,竹林隐茅舍,家家临清流。村庄整体搬迁后,村民原来的房屋成为重要的旅游景点,有些经过修缮,成为宾馆,有些作为村民加工手工制品的场所,供游客参观。

小桥流水人家,竹泉村成为典型的“北方江南”。作为商业开发的典范,竹泉村在山东的影响逐渐加大。

蒙山深处的李家石屋村,早在宋、金时期,卜氏先民为躲避战乱在此立石为屋,而得名立石屋,后传为李石屋。山村的所有特点在这里呈现,小溪、清泉、石屋,环境清新自然。李家石屋村共120户人家,90岁以上的老人有八人,七八十岁以上的有六七十人,长寿,成为这里的一大特色。

同时,和很多山村一样,这里也曾有过革命的历史。抗战时期,蒙山县委、县政府遗址就在这个村。为了躲避日军打击,当时的蒙山县地下武装经常驻扎在李家石屋一带,他们领导组织抗日自卫团、农民救国会等,配合部队打击敌伪土匪,整编旧政权的县、区武装,为主力部队补充兵员和给养。

在蒙阴县,小山口村虽然不如九间棚出名,但也曾因山势险峻、条件艰苦著称。“老村在青龙山后,三面环山一条沟,整个村呈簸箕状,每天9点多才见太阳,下午4点多太阳就照不到了。原来是土路,夏天下雨沾一脚泥,冬天下雪上冻,孩子学都没法上。”村支书王孝和说。

后来,也是经过了类似于九间棚的“会战”,兴修水利、修建公路等,村庄也进行了整体搬迁,在山下建起了平房和别墅。原来的村庄,经过土地复垦,成为核桃种植区和旅游度假区。

村庄旧日痕迹逐渐散去,新的村庄占领了过去的山崖和峭壁。是复古,也是更新。原有生活面貌难以重复,村庄的功能也在发生改变。新型村庄,并不仅限于农业,旅游开发成为它们共同的特点。但旅游开发也会带来新的问题,如何保持村庄原有的品格,如何让现代化以自然和谐的形式进入乡村,成为很多村庄面临的问题。

猜你喜欢
石屋沂蒙山庄
高山流水·松林里的红色石屋
石屋(散文)
韩国汉诗中的沂蒙历史名人形象研究
山林石屋,北京城边的田园生活
歇马山庄的两个女人(长篇节选)
描绘红色沂蒙新画卷
雪夜山庄行(外二首)
沂蒙妈妈与八路儿子的母子情
山庄春日
结合新的时代条件 弘扬光大沂蒙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