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蒙交往:“不要谈成吉思汗是谁的祖先”
如今,中国迅速与蒙古“整束好行装再出发”引发部分网民不服,“救他们我想不通”。其实,对国人来说,蒙古这个与中国陆地相连最长的邻国,还是陌生的,甚至因为历史纠葛,两国之间还有着一种特别的情愫。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中蒙关系看上去完成了180度的大转圜。2月20日晚,新华社连续播发出多篇通稿,介绍中国国家副主席李源潮、外交部长王毅分别会见蒙古国外长蒙赫奥尔吉勒的消息。后者是应王毅邀请,于2月19日至21日对中国进行正式访问的。
王毅在会见中表示,“邻居有难时,我们应伸出援手。朋友需要帮助时,我们愿助一臂之力。”中国对蒙古国相助的“一臂之力”,包括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一揽子协议。除IMF的4.4亿美元贷款外,中国计划与蒙古国家银行续签150亿(约合22亿美元)的本币互换协议,有效期至少三年。以上总金额为55亿美元。
中国又一次出手相助了!消息一出,在国内社交媒体上引发了热烈讨论。在援助蒙古国的问题上,中国的表现显然是最为慷慨的。然而外交无小事。网友也有表示担心,毕竟,去年11月,蒙古国曾不顾中国反对,邀请达赖窜访,引发中方不满。
再然后,才有了蒙古国外长蒙赫奥尔吉勒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西藏问题”属于中国内部事务。蒙方将继续坚持该原则立场,不会再邀请达赖喇嘛窜访蒙古。“不看广告看疗效。”对于蒙古国方面的最新表态,中国网友仍表示要“听其言观其行”。
蒙古国的新年刚至,这个国家目前的情况到底如何?新华社驻蒙古国记者郑闯介绍,蒙古国这两年的经济发展都处于停滞状态,国家公共债务高筑,经济形势严峻,老百姓的生活十分艰难。“以乌兰巴托为例,乌兰巴托的居民有一半生活在棚户区,那里没有供水、供暖。冬季寒冷,人们以烧煤取暖,还有人靠烧轮胎取暖。”
在他看来,以畜牧业、矿业为支柱产业的蒙古国经济,本身全面依赖中国。郑闯曾算了笔账,仅在2015年,内蒙古的三家企业(鄂尔多斯集团、伊利集团和蒙牛集团)当年总产值刚好是蒙古国GDP的两倍。
蒙古国约有230亿美元的国家债务,相当于年经济产出的两倍,不过该国经济压力主要在政府身上,对民生影响不大。图为春节期间,蒙古国几乎家家户户摆放特色糕点
目前,对于中国这次不计前嫌出手相助,蒙古国媒体也做了相应的报道,但写得比较简单,也没有分析中国援助的原因与中蒙关系。“总体来看,蒙古国媒体对华报道还存在明显的偏见。”郑闯解释道,一些蒙古国媒体素爱炒作“中国威胁论”,甚至有部分媒体在讲述近期政府巨额外债时,居然称“蒙古国因为欠债而面临领土被中国占领的危险”,令人匪夷所思。
作为二战后“雅尔塔体系”的一部分,蒙古于1946年即被国民政府承认独立,而在共和国成立仅半个月,中蒙就建立了外交关系。两国曾有过“兄弟般”友好关系的“蜜月期”,也曾因中苏交恶影响,有过长期“关系紧张”的“冰冷期”。在1970年8月6日,蒙古外交部副部长云登突然约见中国驻蒙使馆吕代办,正式提出改善两国关系的五点建议。云登特别强调,因为是中国方面先调回驻蒙古大使,所以重新互派大使,必须中国先走一步。
同年10月14日,蒙古报纸发表泽登巴尔答英国《每日快报》记者问,表示蒙古政府希望同中国改善关系,准备重新互派大使,声称蒙方正在做出一切努力使同中国的关系正常化。
蒙古报刊上,攻击中国的文章也在悄然减少。“大的报纸上,反华文章渐渐就没有了。”黄家回忆说,“蒙古历史研究所所长达赖,他是我的老朋友,上世纪60年代写过攻击我国的文章。后来两国关系正常化后,他在外交场合对我说:‘那时写一些批评你们的文章是按照上面指示办的,不写不行啊。’”“不要跟人争论成吉思汗。”
但急速回暖的中蒙关系,依旧忽冷忽热。
1985年,中国《世界知识》杂志刊登了一篇介绍抗日战争的文章,并配发了一幅抗战形势图,图中显示的中蒙边界线用虚线标出。这条线随即引发了中蒙之间一场不大不小的外交争端。
当年5月16日,蒙古外交部新闻司司长额尔登楚龙紧急约见中国驻蒙大使李举卿,对这幅形势图中的中蒙边界线提出“抗议”。李告知蒙方,那幅图仅仅是根据1937年抗战时期的实际情况进行标注,而且也只是代表期刊作者自身的历史观点而已。
蒙方对历史的敏感态度和强烈反应引起了中国的警觉,此后,我国的正式出版物中提法和地图等材料都尽量小心谨慎。世界知识出版社的“各国概况”系列丛书中,“蒙古原为中国的一部分”这句话,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已经从蒙古分册中悄然去掉。
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及经互会内部“经济一体化”的瓦解,使得蒙古失去了往日的支柱。但“中国威胁论”与中蒙历史纠葛,对蒙古而言,是心中纠结不去的疙瘩,使得两国关系发展虽快却又磕绊不断。1995年11月10日,蒙古前军报《独立报》载文,设想本国有遭受外国入侵的8种可能性,其中6-7种皆来自中国或俄罗斯。而澳门回归中国后,蒙古一家大报又在其头版头条新闻中说:“港澳已回归中国,在台湾与中国统一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蒙古。”
1999年8月,黄家大使赴蒙古履新。“中国代表团每次来蒙古,我往往提醒他们:第一,尽量不要谈及历史;第二,不要谈成吉思汗是谁的祖先;第三,晚上尽量不要出门,避免遇到一些极端的、不友好分子的袭击。”黄家说,在蒙召开的国际蒙学家大会每次都邀请中国专家,但中方只参加文学语言部分,历史专家一般都不与会。
也是在黄家任内,台湾当局一改过去拒不承认蒙古是独立国家的做法,并打算向蒙古“取经”,学习蒙古独立的“经验”。特别是陈水扁当政之后,双方走得更近了。2002年,台湾与蒙古互设代表处,台方挂的牌子是“台湾”称谓,并不符合中方要求的称谓“台北”或“中国台北”。当年7月,时任外交部亚洲司司长傅莹访蒙做蒙方工作,到了这个“中心”设立的两个月后,8月2日,蒙方指示外国投资局把“台湾”的牌子摘去。
比台湾问题更棘手的,是达赖。蒙古85%的人口信教,蒙古政府对达赖访蒙问题一直态度暧昧,认为这是“人民的愿望”。1979年,蒙古率先打破与中国建交的社会主义国家不邀请达赖往访的惯例,首邀达赖访蒙。
此后至2006年,达赖7次前往蒙古“讲经”,尽管中国使馆做了许多工作仍始终难以阻拦。2002年11月,达赖第六次访问蒙古。早在3个月前,蒙方就非正式通报,这次访问是由宗教团体邀请的,政府“无法出面干预”,不请的话政府会受到底层群众的“巨大压力”,从而影响2004年大选。
黄家当即表态称,这是个涉及中国人民民族感情的原则问题,希蒙方慎重对待。可中方的表态和努力,依然没能阻止达赖在中共十六大前夕抵达乌兰巴托。
在其访问期间,蒙古国立大学还授予其名誉博士的称号,并且蒙电台电视台都作了报道。不过,整个蒙古官方报道显得低调,没有大加渲染,蒙古官方要员都没有会见达赖,而达赖的讲话中也未谈及政治问题,显然有关部门加以了一定的限制。
关于中蒙关系,有一句话是双方所公认的:“中蒙之间没有悬而未决的政治问题。”黄家说,但“敏感问题还是有”。
(《Vista看天下》、《参考消息》2017.2.21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