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时银行生活记事（1937～1941）（之六）

刘平

训练

战时环境的变化，一方面给银行业务的正常发展带来了极大的影响，另一方面则给银行员工的训练带来了新的机会。既然业务难做，为何不乘此机会多充实自己呢？

1940年7月，浙江兴业银行总行的一位练习生丁志进在该行内刊《兴业邮乘》撰文，如此描述本行同人的自修生活：

你假如晨间早一点起身，往屋顶上去跑一趟，一定可以看见几位执着书本的同事。早晨的头脑是清醒的，而在这乌烟瘴气的都市中，早晨屋顶的空气，也是比较新清，自然这是最适宜于读书的时间。每天晚上，有一大群练习生挟着书，亲昵的挽着手，向我们的夜校走去。显然，我们除了同事之谊之外，更加上了一重同学之谊。没有夜课的同事们，也多半坐在各人日间办公的座位上，借着灯光读书，少有出外看电影的，跑跳舞场的更是绝无仅有的了。星期日是休息的日子，但假如你跑到行里来一看，你可以发见（现）营业间中并不如你所想象那样“阒寂无人”，同事们的自修生涯决不会因假期而废弃。

这一描述，确实也反映了该行员工训练的一个侧面。实际上，该行员工的勤于学习，早已形成了良好的风气。抗战爆发伊始，就有人观察到，在困难的境况下，有不少员工“更咬紧着牙，格外地努力用功起来：当晚饭过后的几小时间，顾不得日间工作的疲倦和拥挤的头昏，总有许多人捧着书，读着看着，拿笔写着，读的看的，从古旧的《论语》、《孟子》起，到时代的《塞上行》、《芸生文存》、《蒋委员长言行集》……写的有日记有随笔，也有端端正正地临着《麻姑仙坛记》或是《玄秘塔》的”。

1938年初，该行为谋求员生学识与经验并进，特在总行附设学术训练班及实务训练班。学术训练班修业期限采用学分制，规定每课程每期（半年）每周授课一小时，考试成绩及格者，得1学分，以修满36学分为毕业。实务训练班以全部实务训练完毕为终止。总行规定，本行练习生应一律修毕学术训练班全部学分，试用员及练习生均应修毕实务训练班全部实务。所需书本讲义，均由该行供给。其他行员，经总经理核准，得自由选修之。员生进修课程后，除有特殊情形，经总经理核准者外，非修完学分，不得自由退出或改选他课。训练班教授，由总经理指派本行高级职员担任，必要时得聘请行外专家担任。训练班一切事宜，由总务处人事股与经济研究室会同主持。训练班教授，应随时考查学员成绩。学员学业成绩，以60分为及格。其成绩优异或过劣者，均并入年终考绩办理。凡修满学术训练班全部学分者，概由本行总经理颁给证书。

而总行附设之员生实务训练班，则于1938年4月27日起开始上课。该班所授科目，共计13项。全体学员，分为甲、乙两组，分别授课。甲组学员为报名参加之外埠分支行处在沪现支半薪人员，计共15人；上课时间，每周三次，为星期一、三、五，下午一时至三时；至5月25日止，所有科目，业已全部授毕，一俟听讲人员纪录缴齐，并经各教授将成绩评定，即可告一结束。乙组学员为总行暨本埠支行全体练习生，计共32人；上课时间，每周一次，为星期六下午六时至八时；至5月底止，计已上课5次，全部科目，至7月底结束。

1941年7月，浙江兴业银行总行颁布《员生训练办法草案》，进一步明确：“员生训练以授予基本实务知识，补充必需学术，导习工作技能为主旨。”除授课、实务演习、习练工作技能以外，服务之指导及支配，亦列入训练程序之内，其目的为使员生得有各主要部分先后轮习之机会。负责训练人员除人事股主任外，另行指定主任训练员一人，辅佐训练员一人，及演讲员、实务演习指导员、工作技能指导员、服务指导员各若干人。授课、实务演习及习练工作技能之训练时间，暂定为三个月，以一个月为一期。各期课程如下：

第一期：（一）演讲：（1）本行组织大纲；（2）本行会计制度及解释会计科目；（3）活期存款（包括业务、储蓄、信托各种活存之处理手续）；（4）定期存款（业务、储蓄、信托各种定存之处理手续）；（5）同业往来（指本埠同业存放及票据交换之处理手续）；（6）放款（包括信放、信透、押放、押头之处理手续）；（7）内汇（包括各地货币性质，汇水计算方法及日常事务之处理手续）。（二）实务演习：按演讲项目，除（1）（2）两项外，顺序间次，由实务演习指导员指导排习。（三）习练工作技能：（1）珠算，（2）抄账，（3）抄写中文文件（每日工作由工作技能指导员拟课指导）。

第二期：（一）演讲：（1）外汇，（2）进出口押汇，（3）信托保管，（4）仓库，（5）保险，（6）会计（平时与决算）。（二）实务演习：按演讲项目，除（3）（5）两项外，顺序间次，由实务演习指导员指导排习。（三）习练工作技能：（1）珠算，（2）抄账，（3）英文打字（每日工作由工作技能指导员拟课指导）。

第三期：（一）演讲：（1）稽核，（2）统计，（3）各种票据之解释（中西文汇票、本票、承兑汇票、旅行支票、汇款凭证、拨款单等等），（4）承兑业务，（5）票据法，（6）信用证书，（7）各种契约之解释（如透支、押款、租赁契约、仓单、合同等等），（8）民法债物权编，（9）上海金融市场，（10）中国经济概况。（二）实务演习：本期除统计一项外，另加习练中西文函稿，由实务演习指导员导习。（三）习练工作技能：（1）珠算（注重计算利息各种方式），（2）英文打字（每日工作由工作技能指导员拟课指导）。

这次训练所开班的科目，计有十三项，所有讲师，是由总行各股主任担任。“这些讲师，学识与经验，都是相当的丰富，源源（原原）本本的说来，当然可以把各部门内部的要诀，全部讲述出来。”同人有如此评价此次训练：“每次二小时的听讲，可以抵得上三个月的实习，如果把十三项科目合并计算起来，应该可抵三个年头。这种训练，当然是有价值的。”

非正式组织的倡导和组织也发挥了很大作用。1938年秋，该行部分同人先自由集合成立了一个读书合作会，兼作图书流通工作。到1939年初为止，一共有十几个会友，订立了一个简章，规定读书合作会的任务。第一是图书合作，凡是会友，都有将自己的藏书流通出借的义务，还规定每一会友每月缴费四角，用来购买大多数会友认为值得读的书籍。第二是写作练习，在写作练习里，还包括了读书报告、摘录笔记等等。此外，规定每月集会一次，由各人把一个月来的读书心得和写作成绩，提出来报告，以便相互的领受与批判，还可择其精彩的，在《兴业邮乘》或其他刊物上发表，所得稿费，作为对作者的鼓励，假如原作者愿意的话，亦可捐助为读书合作会的经费。

到1939年秋，规模渐备，遂并为该行同人俱乐部下面的一个组织，定名为浙江兴业银行同人读书会。此后，同人读书会逐步完善，会员增至四十余人；会务范围，也由单纯的图书合作，扩展到参观、演讲、座谈、写作练习和其他种种方面。

为拓展视野，读书会先后组织参观了新闻报馆、五和织造厂、中华织造厂、富中染织厂、同成制丝所、华丰搪瓷厂、上海啤酒厂、上海电力公司、中華袜子厂、同成制丝所、华申新第二纱厂和新华影片厂等，参加的人数，每次有二三十人，而各次兴趣都异常浓厚。

专家与名人的演讲格外受到欢迎。该会先后举办的讲座，包括了丁福保“卫生问题”、王敦夫“外商股票市场”、沈受天“青年的修养问题”、周南陔“读书与读书会”，以及唐伯原“国际经济与中国之将来”等。上海市银钱业业余联谊会每周举办的经济学讲座，如《战时金融政策之评价及今后金融趋势之蠡测》、《中日战时财政比较》，也吸引了该行不少同人参加。

配合读书会活动的开展，《兴业邮乘》开展了对于修学、读书的讨论，登载了不少学习体会、心得等。如杨荫溥先生《公余修学》一文中指出，要在一个组织内做“自动前进者”、“推动前进者”，须要预备和储蓄动力；而公余修学就是预备和储蓄这种动力的唯一途径。《谈谈职业界的读书问题》谈到读书的三个先决问题，即时间问题、卫生问题与经济问题；无论读什么书，都要严守一个“专”字、一个“恒”字、一个“约”字，而最要紧的是能运用思想，体验到实际生活上去。《读书应有的态度》一文，则强调学问的进步在于“疑”与“问”，“可疑而不疑、可问而不问者不会学，学则须疑、须问。”写作练习一方面，读书会出版了《习作》和《习作乙刊》两种，并举行征文竞赛。涉及“顾客心理的揣测及应付方法”、“存户印鉴制度应如何改善”、“为顾客担保收票据之责任如何”等主题。

（作者为广发银行上海分行纪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