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小说的可能性

2017-04-07 08:03夏商
西湖 2017年4期
关键词:香水标本小说

夏商

时间:2016年8月7日下午

地点:北京大悦城单向空间书店

谢谢大家这么热的天赶来参加活动,感谢搜狐读书频道,感谢贺奕。其实我跟贺奕也是第一次见面,文学界就是这样,虽然是第一次见,已经是很多年的朋友了。因为在文学杂志上一起露过面,神交已久。所以写小说有一个副产品,就是你到任何城市,可能都会碰到同行,可以蹭一顿饭吃。

刚才活动前,一个记者提了个问题。说《标本师》之前,我写了《东岸纪事》这么一本小说,看过以后觉得完全是两个作者写的,因为《东岸纪事》是那种传统的写乡村的生活,很多地理和历史事件是真实的;《标本师》则是纯虚构的,连具体的发生地都没有标注。

确实,《东岸纪事》是写我所熟悉的土地——浦东,我在那生活了很多年,严格说,它就是一个现实主义小说,乃至写实主义的作品。其实绕了一圈,我们这些当年的先锋小说家最后都回归现实了,形式的东西毕竟是花拳绣腿,最后还是得矮到尘埃里,还是要回归土地回归日常生活。

《标本师》是一部怎么样的小说呢,说一个有意思的插曲,前一段时间,《标本师》的豆瓣评分达到了9.4分,这两天也蛮高,有8.8分。有两个打分特别低的读者拉低了评分,两位留言很有意思,他们是看着出版方的宣传购书的,读完后觉得不满意,这个小说宣传的调子是悬疑、恐怖和血腥美学,所以他们以为是类似于南派三叔所写的那种小说,冲着这些耸动的字眼去买了书。读完后觉得血腥黑暗的程度达不到期望的那个尺度,这也是图书营销很矛盾的一个地方,我的小说属于严肃文学范畴,从传播的角度来说,出版方可能觉得噱头不够,就往类型小说的方向去宣传,把一些并非是我的读者招揽了过来,导致别人觉得你这小说不是我想看的那种:我本来想把自己吓得半死,结果没被吓得半死,所以我很不满意。读者是有分类的,那两位本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严肃文学读者,被营销的噱头“骗”过来,阅读期望落空,自然就去豆瓣上泄愤,怪不得他们。

关于这部小说,出版方还想到一个点,说它是“披着类型小说外衣的反类型小说”。其实《标本师》这个小说,并不是一个能让你猜到结尾的类型化题材,为什么要把它作为类型小说来宣传呢?我想出版方可能考虑到因为它有很多符号性的东西,比方说,它的猎奇性,标本师这个职业本身比较特别。我们现在看到的类型小说,有奇幻类型,有悬疑类型,比方说《盗墓笔记》,因为绝大多数读者不会有盗墓经历,所以“盗墓人”这个身份是具有猎奇性的,标本师也一样,一般读者对标本师这个职业是陌生的。

我为什么会写这样一部小说呢,其实也是被猎奇心态所驱使,二十年前,我写过一个关于标本师的中篇小说,也出过单行本,叫《标本师之恋》。那部小说和今天这个小说,除了主角都是标本师之外,基本没有关系。有些读者误以为是在旧版的基础上改写,其实不是,仅仅只是保留了主人公是标本师这个职业而已。

当年北方有个出版社策划了一套“中国廊桥”丛书,想借着很火的《廊桥遗梦》的东风,依葫芦画瓢搞一套中国版的爱情故事,我接到这个约稿,就写了一个标本师的爱情小说,八万字好像两个月就交稿了。之所以把主人公设定为标本师,完全是出于猎奇心态,觉得这个职业比较冷僻,大家都不熟悉;大家不熟悉,我也不熟悉啊,就凭着小聪明胡编。写专业知识很强的小说,不做功课的话,就像失控的巴士在街上开,小说写得并不成功,所以后来也不是很愿意提起,2009年出四卷本文集的时候也没收录进去。因为写得仓促,对标本师这个行业又不了解,在写细节的时候,也不知道鱼啊鸟啊野兽啊是怎么做成标本的,只好急就章避开了写,后来那个“中国廊桥”的项目夭折,在另一家出版社出了单行本了事。

过了很多年,一个偶然的契机,看到《东方早报》的一位记者朋友发微博,说他去采访了一个标本名家,是上海一所大学生物学院的标本师,从民国开始,他的曾祖父就是第一代标本师,然后他们家族要不在厦大啊北师大啊这些大学里面做标本,要不就在各地的自然博物馆里做标本……看到这个消息,我心念一动就想到那个小说了,就想只要采访到这个老人,就能了解到標本师的相关知识了。就叫这位记者朋友帮我联系采访这个老人。我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世,当时他已经是肺癌中晚期了,所以我去的时候,他家里一股药味,都是各种各样的中药,他很认真地和我说了一些标本师的日常,给了我一些标本制作的文字材料,给我推荐了上海郊区的一家标本制作工厂,让我去看制作标本的过程。

标本物料的来源一般分为两种,有的是已经死了的动物,比方说从西伯利亚往澳洲方向飞的一些必经滩涂湿地有很多候鸟,当地人把它们毒杀了。上海崇明岛上的东滩,每年都会抓到一些偷猎者,缴获很多候鸟尸体,就利用这些物料做了一个东滩鸟类博物馆。

另一个来源就是活物做成标本,这个效果更好,因为宰杀后皮肤还没有变硬,制成标本更能捕捉动物的神韵。具体制作标本的过程看完以后,我觉得能更好地写出一部标本师的小说。因为我知道标本的来历了,就有底气了,所以在这个小说中,花了很多笔墨来写动物标本的制作过程,有哺乳动物的、蛇类的、鸟类的,甚至最后把那个女孩做成标本的过程,整个小说就丰满了。

这本书被说成是中国版的《香水》,刚才贺奕也提到了《香水》里的香水知识,我认为,中国小说在最初的时候不但没有完成传播知识的任务,甚至是反知识的,因为小说来自民间志异和八卦演义,本身就是个俗物。小说的雏形来源于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今天到这儿结束,下回分解明天继续,就这样一段一段往下说。它其实是和世俗的生活密切相关的,而和知识,尤其是和科学知识没什么关系。但是在小说发展的过程中,尤其是西方小说的演变中,确实出现了很多置入知识的小说。这种知识有两种,一种是专业知识,标本专业知识也好,香水专业知识也好,也包括一些风俗人情的知识;还有一种伪知识,就像刚才贺奕说的,放入一些子虚乌有的阿凡达式的新语言之类。还有人说,苏童的《妻妾成群》里写的民俗不对,他显然没做功课,民国时衣服不是那样穿的。当然,对小说家我觉得不能太过苛刻,苏童不是民俗学家,只要思想和立意没有问题,衣服穿错就穿错吧。但是反过来,如果把这个功课给做足了,那就更好了。

知识小说的意义在哪儿,比方说《标本师》是十六万字的小说,如果把标本制作过程的大概三四万字抽掉,这个小说从故事的框架来说,也是成立的。包括《香水》,翻译成中文大概二十二万字,其中涉及到香水的描写大概有四五万字,笔墨非常详尽,既描写了一般香水制作的工艺,也描写了把女孩杀死后采集她身上的香味制作成香水的过程,把这些过程抽掉以后,《香水》这个小说从结构上说其实也成立,但读者会觉得乏味了很多,小说的丰满度就不足了。在小说当中,这种知识并不是无用的。首先,它可以营造氛围。比方说标本师抓到了一条蛇,要做成标本,你作者得把蛇是怎么解剖的,里面骨头怎么拆出来的,眼睛怎么做上去的过程给写出来。出版的时候,责任编辑跟我说,这些东西是不是有点太细节了?我说未必。后来果然很多读者给我留言,说很认真地看了那些标本制作的章节,有些还看了两三遍。有位读者甚至说,有机会我要照着你书上的标本制作步骤做标本。当然我也知道,有些读者热衷于情节,会跳着看,把知识性的段落跳过去。即便跳着看的读者,虽然没仔细阅读那些标本制作细节,但因为有那些篇幅在,对小说的理解也会不一样,那些细节会使小说更厚实更充沛。而那些逐字逐段阅读的读者,其实是赚了,在得到一个故事的同时,还获得了副产品,知道了一个冷门知识,也算是额外的一个收获。

《标本师》出版的同时,售出了影视改编权,目前在推进剧本改编。标本师作为专业程度很高的职业,先天具有影像性,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画面感,我想这也是这个题材获得电影投资人青睐的原因之一。其实回头想一想,会发现将一个特定职业作为故事切入口是诞生了很多文艺作品的,《香水》讲述的是香水师的故事,还有小说《罗布林的魔术师》,还有电影《钢琴师》、《海上钢琴师》,国产片有《理发师》,还有日本的《入殓师》。

这么多“师”,或许有作者讨巧的成分在,但归根结底这些“师”是要为小说服务的,我不知道现场有没有人看过《标本师》,这个小说的核心是爱情,这个爱情当中,有很多变态的地方。在爱情当中,专业知识不重要,对爱情的看法可能更重要,也是读者更关心的问题。背叛、报复、偷情……都是在爱情中老生常谈的主题。

我为什么没有在那个老故事的基础上简单地将标本知识植入,而是另起炉灶推翻重写,是因为经过这二十年,我对人生对爱情的看法发生了很大变化,今天重新写这个故事的时候,颠覆了很多过去的观点,必须用全新的故事来诠释新的理念。虽然故事是虚构的,但它对人物的刻画对世界的了解是真实的,写作的价值也在这个地方。这是一部黑暗爱情小说,展现了人性中很幽暗的部分。人有表面明亮的一面,也会有内心幽暗的一面。人的复杂性是我在小说中一直关心的问题,标本师也好入殓师也好香水师也好,只是外在的载体。到最后,还是要归结于人的内心。举个例子,小說中的主人公,女友出轨了,他也出轨了,而且先于女友的偷情,但他还是很恼火;他没有进行自我检讨,就展开了可怕的报复。我写小说很少会对人物进行评价,我认为这不是小说家的任务。

我再来说说反馈,有读者看了这个小说后在微博上给我留言,说很讨厌男主人公,说他虚伪自私。当然也有喜欢男主人公的,喜欢他的工匠精神。这个男主是名牌大学生物系毕业,业余跟着师父学标本制作。他完全有机会像他父亲一样,成为一个生物学教授,但他宁愿做一个标本师,尽管标本师的社会地位没教授来得体面,却是他真正喜欢的职业。在专业上他钻研精深,但在情感上却有幽闭阴暗的一块,很多读者因此讨厌他,特别是女性读者,说他自己偷情,因为女朋友也偷情,就把女朋友给杀了,太虚伪太残忍了。至于他女朋友偷情,我也没明确写她到底是喜欢偷情对象呢,还是为了报复男朋友,我很少用说教来干预小说中的人物,因为生活中的很多事,并不是那么逻辑清楚,小说是世相的折射,是一种模糊的艺术。

小说人物拥有一个讨巧的职业,可能会让作家拥有更多想象空间,但一个好故事不能光靠这个,小说要另外有透气的空间,现在很多小说过于机巧,过于依赖特殊材料。一个特别古怪的情节,有的作家可能觉得是很得意的地方,我反而觉得更有可能是败笔。如果作家总是沉迷于稀奇古怪的情节,难免会误入歧途,其实小说人物的处境、命运就在常态的生活当中,“动作性”不会很大。所以你看《标本师》,主角虽然是比较特殊的职业,但我完全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在写,他对偷情的看法,对女性的看法,实施报复时内心的焦灼和表面的不动声色,更符合常人心态,我没有把他作为猎奇性的人物来写。你们看那个《入殓师》的电影,角色的职业更吊诡,故事却是淡淡的;还有我最近看的另一部日本电影《深夜食堂》,主角是一个厨师,就是一帮人坐在小酒馆里面,一些很小的市井琐事,没有说什么一个暴徒冲进这个小酒馆,杀了几个人,然后把情节搞得张牙舞爪,仅仅是娓娓道来,但你会有一些小小的感动,会觉得那些细微的生活和每个人有关。

所以我觉得作家写任何职业,理发师也好标本师也好钢琴师也好,首先得将人物作为一个普通人来写,主人公的心理、行为都得来自于一个正常的生活逻辑。因为写小说不是写神话,要有合理性,就是说细节要有在生活中还原的可能,刚才贺奕说《标本师》有个地方比较有意思,就是主人公用了三种鸟的羽毛做了一只凤凰标本。我们知道凤凰是神话中的鸟,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而男主人公却用了三种花色特别漂亮的鸟的羽毛,做了一只凤凰的标本。这是因为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打了个赌,说如果我能抓到一只凤凰,你就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女主人公就答应了。我们知道,如果我真的写捉到了一只凤凰,就过于离奇了。但为女孩做凤凰标本这个情节是合理的,同时又赋予了小说神话性。小说可以虚构可以想象但不能不合理,除非你是写《西游记》,或者“人鬼情未了”式的灵异小说,否则必须基于现实基础,尽可能在现实生活中可以还原,小说家的想象力要归结于这样一种常识。

说到合理,想到一个读者在豆瓣的质疑,说《标本师》的形式是日记体,写日记的标本师文笔有点太好了,一个普通的标本师怎么会有那么好的文笔,而且日记是私密文体,通常并没有最后向社会公开的打算,所以主人公没必要写得那么事无巨细面面俱到。言下之意是说日记体这个设计是不合理的。我没有在豆瓣注册,无法直接回复这位读者,在这里可以说一下,日常生活中,每个人对日记的态度不同,很多人记日记三言两语,比方说胡适那几条著名的日记:今日打牌,明日打牌,后日又打牌。这是比较普遍的情况。但我也知道,有人是把日记当作文学作品来写。尽管它是不公开的,照样写得非常详细和缜密。

这种情况也出现在微博微信,有些人写微博写朋友圈很随意,有些人就比较刻意。我写微博就很认真,写完还校对一遍再发布,我那个屡次被封的微博其实就是在梳理我对社会对时政的理解,基本是可以拿来直接出书的。还有些人的朋友圈是当日记来写的,文字也是比较考究的。写日记的心理指向很重要,我最近在读一本上海“孤岛时期”遗留下来的日记,写作者是个五金店的学徒,我在读的时候,往往有一种错觉,作者是为了“读者”而写作的,你会很强烈地感受到作者的倾诉欲望不是向内的,而是向外的,也就是说是有假想读者的,否则你很难理解日记中为什么经常会出现细腻的风景描写,比如我记得有这么一句:“明月镶嵌在鱼鳞般的云片中。”接下来还有这么一句:“即便能遮蔽人间所有的灯光,又怎能遮去月亮这盏大灯呢。”修辞就带有炫技色彩了。如果只是为了记载家常琐事,就显得有点用力过猛。雷锋日记也存在这个情况,他记录自己的好人好事的方式带有强烈的“发表”欲望,字里行间透出一种信息,他是面对广大的潜在“读者”在写日记,带有表演性,当然这种表演性可能只是一种潜意识。

所以每个人对日记的看法不尽相同,而且《标本师》的故事发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是一个迷恋文字的时代,那时候写情书是可以泡妞的,打磨文字可以说是我们文艺小青年的手艺活,会在上面花很多心思。而且当时不是影像时代,以现在的眼光去想象三十年以前的个人日记,整个社会语境已经发生很大变化。现在的人活得浮躁活得粗糙,估计没几个人会写日记,更不用说写情书了。我有一個朋友要做视频网站,说要控制在八分钟,我说八分钟太长了,视频肯定没人看,最好控制在三到五分钟。现在人的耐心就是三五分钟,整个社会的焦躁感,对文字的疏离感,和过去完全不一样。在八十年代,一部电视剧隔一段时间就要重新播一遍,因为实在没有东西看,而现在的电影也就十天排档期。时代不同了,那个时候的人写文笔很好的日记,太正常了。所以说,小说发生的时代背景非常重要,如果把《标本师》的故事搬到当代社会来写,就完全不一样了,首先泡妞方式就不一样了。我这个男主人公还用寻呼机呢,那个时候连电话都没有普及,手机还是砖头大的大哥大,寻呼机高档一点的用中文机,低档一点的用数字机,而数字机是没办法留言的,所以谈对象很麻烦。交通和通讯方式的变化,导致了生活节奏的不同,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社会节奏迫使你慢下来。上海话里面有句话形容谈恋爱叫“抄大三角小三角”,正常的恋爱进度,三个月可以抄小三角——就是搂着女孩胳膊,半年可以抄大三角——就是搂着女孩的腰。现在网上当天勾搭当天见面,可能当天就有实质进展了。

扯句题外话,现在的资讯是过剩的,其实人们并不需要这么多信息。我看过一个报道,当下一个七岁的美国小孩,一天的资讯超过两千年前一个老人一生的资讯。

我喜欢写二三十年以前甚至更早以前发生的故事,距离远,沉淀下来,看得清。让我写这两年发生的故事根本没法写。写小说毕竟不是抢新闻,本质上小说是个“旧”东西,要隔一层才能看清消逝的时光,所以我还是把这个小说放在了那个渐渐远去的年代。

再说几句《标本师》的电影改编,虽然我很喜欢看电影,但是把一个小说文本改编成电影,通常是不成功的。一般来说,影视作品是小于原著的,会比原著差一些,《香水》倒是拍得不错,还有《霍乱时期的爱情》拍得也不错。这两部小说我很喜欢,电影基本按着原著拍,还原度比较高。

现在有些影视作品的改编,往往背离了小说,甚至和小说原著基本上不再有什么关系,往往采集小说中的一个点加以放大甚至改写。我觉得一部小说之所以成为经典,是有自己逻辑的。现在的电影投资人往往喜欢“猜”影迷,这个其实是没法猜的,我们永远不知道观众的趣味是什么,观众的趣味也一直在发生变化;还有就是现在的电影对技术过度依赖,忽视故事和逻辑,只注重感官,有些根本没必要搞成3D的文艺片也去搞成3D。我对科技的过快发展一直比较排斥,让我多下载一个手机新的APP都会觉得麻烦,每次换手机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折磨,所以不用到完全报废,就不愿意更换。还有一点,可能也是最致命的,就是现行的电影审查阉割体制,我们开《标本师》策划会,首先讨论的不是剧情而是讨论怎么过审。读过《标本师》的读者知道,这个题材可以有多个角度可以拍,比如可以往《沉默的羔羊》方向拍,可以往《香水》的方向拍,甚至可以往《吾栖之肤》的方向拍,但不能往《追捕》的方向拍。可是因为男主角杀了人,所以必须得设置一个警察的角色把案子破了,要不就是“政治不正确”,别说拍,剧本送到广电总局根本就不会给你立项。所以也别怪大陆电影人,戴着镣铐怎么能跳出漂亮的华尔兹。

让我们再回到小说本身,《标本师》是我第三部现实题材之外的长篇小说,另一部是从亡灵的角度看世界的《裸露的亡灵》,最近花城出版社要出一个纪念版。还有一部《乞儿流浪记》,写荒岛上一个长尾巴的小姑娘,随着她野蛮成长的经历,尾巴掉了的一个故事,题材都比较诡异。

我的长篇小说分两类,还有一类就特别写实,比方《东岸纪事》,写浦东,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写到1980年,将近三十年,整个浦东开发以前的一个“乡村志”。小说的地理背景没有虚构,完全来自于生活,很多历史事件也是真实再现,是一种以虚构和真实的融合来构建故事的写法。我手头正在写的另一部上海题材的大长篇,也是借助真实的地理背景,融入了很多真实的历史事件。而像《标本师》这样,出自原生想象力的小说我也觉得蛮有意思。这是一个小说家的两面,既有现实的一面,也有幻想的一面。通过这两种方法的写作,来描绘我所理解的人间万象。

再次感谢贺奕,感谢搜狐读书,感谢在座各位。

(责任编辑:钱益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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