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俊南+谭向东
摘 要:纵观所有传统家具,赏造型、观装饰、品结构、论工艺,“椅”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品类。而在座椅的各个构件中,椅背因其独特的结构功能和观赏价值,历来是能工巧匠的装饰重点。无论是靠背椅、扶手椅、圈椅还是交椅,虽然椅子的形制不同,但其背板都是相通的。本文分析了中国传统椅背形态的发展与演变,填补相关理论研究的空白,并基于构成学理论解读座椅背板的形态特征,为现代仿古家具及新中式家具设计提供借鉴。
关键词:传统家具;座椅;椅背;形态构成
形态是家具造型的基础,“形”即“外形”,“态”即经由外形所展现出来的“神态”。通过研究椅背形态的历史演变,能够以史带论,从而更好地把握造型的物理规律和心理规律,对同类型的家具设计具有重要意义。
1 传统椅背形式的发展与演变
背板从侧面形状上可分为直板型、C型和S型。研究中国传统坐具的发展史,我们知道直至隋唐,人们才逐渐由席地而坐转向垂足而坐。南唐画家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图1)可看出,这时直背靠背椅已经出现。不过此时期的椅背样式单一,基本都是由一根搭脑、两根后腿组成的简易椅背(图2),且多配有椅披,以此达到倚靠和装饰目的。
到了宋代,受到道家“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唯一”思想的影响,[1]高型家具开始走入了平民百姓的家中。此时椅类家具已经发展得非常成熟,靠背椅、官帽椅、玫瑰椅、圈椅、交椅相继出现,椅背的形式也更加丰富。从宋代的一些画作中可以发现,這时的椅背开始注重装饰,C型攒框式椅背已经出现(图3)。画作中的椅背上下段镂空,中段镶板,十分简练精粹。但这些都属于宫廷绘画,不排除画师夸大皇室威严的可能。宋代著名画家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则详实地描绘了北宋的市井风俗,整幅画卷中共有4把交椅,其椅背形式和装饰都较为简单(图4),更能反映出宋代座椅背板的普遍样貌。
明朝是我国传统家具发展的鼎盛时期,家具风格已然自成一脉。工匠们充分吸纳道家“天人合一”的思想,使椅背曲线更加贴合人体,造型在不失美观的基础上更加符合人体工学。所以这时不甚舒适的直板型椅背已经较为少见,根据王世襄先生《明式家具珍赏》[2]中收录的23把座椅统计(图5),明代座椅背板大多为C型和S型,S型居多。而清代座椅背板则与明代大相径庭。清朝由满族统治,家具风格深受满族贵族文化和西方洛可可风格的影响,尤其到了清中后期,椅背与坐面大多垂直,椅背线条由柔婉向硬朗转变,由符合人体工学向违背人体工学转变,渐失传统韵味。
2 传统椅背的形态分析
中国传统椅背常见的有独板式、攒框式和屏风式。除此之外还有形式丰富的异形椅背,常见于清代座椅,如圆形椅背、线形椅背、栅形椅背、瓶形椅背和不规则形状椅背。这里对较为普遍的前两者进行形态分析。
独板式椅背是明式座椅背板的常见类型,多用于灯挂椅和官帽椅。此类背板由一块完整的矩形木材做成,或素面,或在偏上方做简单装饰。以明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为例(图6),搭脑、椅背、后腿和坐面截面围成的闭合矩形形成了一个抽象平面,搭脑抽象而成的平直线和后腿抽象而成的垂直线表现出一种相对理性的冷静感。而背板作为“面”则缓和了这种“冷”,使整个椅背空间呈现出温暖感。另外,独板式背板因取材于整块木材且装饰简单,所以更加注重其自然纹理的选择。木材纹理的曲线和整体轮廓的直线又形成了刚柔对比,在形态构成关系中体现了对比与协调。
常见的攒框式背板有两段式、三段式和四段式,以三段居多,明黄花梨六方形南官帽椅就是其中的代表(图7)。该椅椅背上段镶落堂透雕云纹,中段内镶整片黄花梨板,下段镶落堂云纹亮脚。整块背板重心偏低,又因该椅变体于南官帽椅,有六足,且腿足外起瓜棱线,管脚枨也颇为粗硕,使座椅下半部分更加敦实。然而其搭脑、扶手、联帮棍等构件都做得极为精巧纤细,因此这块背板可以平衡座椅上下部分的重心,避免产生上轻下重、上虚下实之感。
3 传统椅背的形态构成特征
形态构成是造型的基础,它存在于各类艺术设计行业当中。家具作为一种造型与功能紧密结合的三维形体,其形态构成包括造型形态、结构形态、色彩形态、装饰形态和材料形态等。[3]无论哪种形态都遵循着一种普遍规律,这种规律在现代被归纳为“形式美法则”。首先,背板最显著的形态构成特征就是对称与均衡,几乎所有的传统椅背都是左右对称的,这是儒家“尚中”思想的浓缩。其次是上文中提到的对比与协调。除此之外,传统椅背还有一大特征便是对比例与尺度的极度讲究。
“黄金分割比”起源于古希腊的毕达哥拉斯学派,中国古代的工匠们虽然没有实地接触过这一概念,但在经历了前人的积累以及反复推敲后,使家具的造型比例与黄金分割比不谋而合。如古斯塔夫·艾克的《中国花梨家具图考》[4]中收录的一款经典明式靠背椅(图8),此椅整体宽高比约为1︰1.86,背板面积占整体椅背平面的1/3。背板虽为独板做成,但做了三部分的装饰,上部开圆形透光,中部镶矩形黄花梨板,下部开海棠式透光,均沿透光边缘起阳线。圆形透光直径与背板宽度约为1︰1.86,与座椅整体宽高比协调一致,且接近黄金比例数值。[5]
如果说比例是理性的、具体的概念,那么尺度则是感性的、抽象的,更强调人与物的交互关系。如上文提到的S型椅背,其曲线和人体脊柱曲线极度契合;搭脑中部也向后稍作弯曲,能更好地贴合人体颈部曲线。这些细节都体现了工匠们对人体工学尺度的把握,在椅背上,道家“少而精,多而广”的哲学被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也是中国传统造物观“器以载道”的体现。
4 结语
椅背之于中国传统家具,虽然眇乎小哉,但工匠们却在这方寸之地上创造出了千姿百态,使之直至今日仍具有惊人的生命力。而现代家具设计中最缺失的便是这种生命力,也就是对“形神兼备”的把握。《礼记》有言:“神必藉形气而有者,无形气则神灭。”设计者只有汲取明清家具的美学智慧,牢牢把握形态构成法则,才能创造出有神态、有灵魂的作品。
参考文献:
[1] 杨恩乐,孙立新,姚艳琦,李颖超.中国古代椅子文化的发展及其启示[J].宁波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4(02):14-17.
[2] 王世襄.明式家具珍赏[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3:75-106.
[3] 余继宏,吴智慧.家具形态的符号学特性分析[J].艺术百家,2008(06):231-233.
[4] 古斯塔夫·艾克.中国花梨家具图考[M].北京:地震出版社,1991:136.
[5] 左清华.明式椅类家具形式美的分析研究[D].东北林业大学,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