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春节

花非花

如果说，秋天的北疆是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那么冬季的北疆则犹如一幅挥洒写意的中国水墨画。春节期间，作者一行人从乌鲁木齐出发，深入北疆的冰雪世界，一路上遭遇陷车、被迫露宿冰天雪地等窘境，但同时，他们也发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北疆：气势磅礴的茫茫雪原、晶莹剔透的雾凇、白雪皑皑的冰湖，还有关于图瓦人的神秘传说……

绝大多数游人或摄影师都喜欢在秋季去北疆，因为这是一年中北疆颜色最丰富的时候，层林尽染，色彩斑斓，整个北疆宛如大自然倾尽所有颜色的辉煌之作，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冬季的北疆更是一个绝美的世界，由于路况不好、极度严寒，一直都没有对外宣传。

禁不住驴友阿丹的鼓动，我作为南方人实在很难禁住雪的极度诱惑，2016年春节期间，我们一行8人，在新疆司机大马、小马两兄弟的带领下，毅然地踏进冬季的北疆，深入到童话般的冰雪世界，度过了一个难忘的“白色”春节！

1

乌鲁木齐→赛里木湖→乌尔禾

在冰天雪地的野外，大家蜷在狭窄的车内，既害怕不明野兽的袭击，又担心空气不流畅导致窒息，总之十分难受……

在计划行程的时候，我冒出一个想法：去赛里木湖看看。我曾在夏天去过那里，一直无法忘记它的美景，而在网上几乎找不到赛里木湖冬季的文字和图片资料，于是希望这次能一睹其冬季的风姿。然而，这一想法随即就被大马否定了，他说，去赛里木湖，路程会增加几百公里，而且赛里木湖异常寒冷，更没有住宿的地方，大家极有可能被冻坏。但是，禁不住我的再三请求，大马最终同意，没想到的是，我们却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2月6日一大早，我们从乌鲁木齐出发，直奔赛里木湖。一路上雾气弥漫，四周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从车窗看出去，白茫茫的一片，完全看不出路在哪里，我们手心里都捏着一把汗，好在大马车技娴熟，一直车行平稳。下午4点半，我们顺利到达赛里木湖，将近7个小时的车程，大家疲惫不堪，但看到赛里木湖“千里冰封，万里晴空”的景色后，大家顿时兴奋起来。

赛里木湖是新疆海拔最高、面积最大的高山湖泊，流传着“湖怪”、“湖心风洞”、“湖底磁场”等传说，这里还是大西洋暖湿气流最后眷顾的地方，因此也被称为“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泪”，每到夏季，总有人不远千里来这里，一睹鲜花盛开、牛羊遍地的美景。而在此隆冬时节，夏天见到的湖水，早已被皑皑白雪覆盖，天空蓝得如宝石般透亮，远处的冰山、雪峰清晰可见，周围万籁俱寂，满眼都是银装素裹的纯白世界，我们这群人来自南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就玩疯了，湖面上、马路上、越野车的车顶上，到处都是我们撒欢的身影。

玩乐中，时间悄然而去，我们不得不驾车离开，争取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地方住宿。道路早已被白雪覆盖，只有几行车辙印伸向远方。拐弯处，我们看到一辆小车陷入雪坑无法动弹，旁边还有一辆警车，他们接到报警后前来救援，但到達现场后却束手无策，正茫然无措，看到大马的车，仿佛看到了救星，央求大马救援，大马十分热心，毫不犹豫地就用绞盘挂住小车往外拉，一番折腾后，把小车成功拖出了雪坑，赢得了大家的热烈掌声。

与小车、警车分道扬镳后，天色逐渐暗下来，空旷的原野上只有我们的车，为安全起见，大马给车的雪地胎挂上了防滑链。然而，这并不管用，车子不是打滑就是陷入雪坑，两位男队友和司机大马、小马一起拼命铲雪，每一次都幸运地转危为安。眼看就要到赛里木湖景区的门口了，却不料被几个雪山包挡住了去路——路断了，我们不得不从原路返回。于是，打滑、陷车、铲雪再次重演，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半夜，两辆车最终陷入深深的雪坑，怎么也救不出来，而此时，大家都已精疲力竭，只好无奈地决定，所有人待在车内过夜。

在冰天雪地的野外，大家蜷在狭窄的车内，既害怕不明野兽的袭击，又担心空气不流畅导致窒息，总之十分难受。天刚亮，我们便从车子中出来，这才看清昨晚的情形：雪没过了车子的底盘，整个车子斜插在雪中，若是着力不当，很有可能翻倒……顾不上感慨，大家立马开始了新一轮的铲雪、挖车、探路，随着一声轰鸣，车子终于脱离雪坑，此时，响起一片掌声——我们终于摆脱了困境。

这一天是大年三十，手机信号时断时续，我们远离了拜年、抢红包的热闹气氛，大家一路唱着歌，驶向乌尔禾。到达乌尔禾时，很多餐馆都已关门，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大家饿极了，食物一端上来，立马狼吞虎咽起来，也算在饱餐中度过了除夕之夜。

2

乌尔禾→魔鬼城→乌尔禾→禾木村→喀纳斯

禾木村静静地躺在群山环抱中，好像千年未醒，图瓦人的尖顶小木屋、牲口围栏随意地散落在村子的各个角落，极像一幅朴实、淡雅的中国水墨画。。

大年初一，我们一大早就前往乌尔禾郊外的魔鬼城看日出。魔鬼城地处风口，四季狂风肆虐，因犹如魔鬼在吼叫而得名。我们到达时，天气并不理想，魔鬼城笼罩在一片白色的雾里，这里土丘林立，侧壁陡立，地面上沟壑纵横，寸草不生，四周一片死寂，让人心中顿感压抑。事实上，关于魔鬼城还有一个可怕的传说。相传，魔鬼城本是一座雄伟的城堡，人们辛勤劳作，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然而，随着财富的增多，人们开始沉湎于酒色，为了财富而不惜作恶，最后天神降罪，将这里变为废墟，城内的人都被压死在废墟之下，每到夜晚，亡魂便在这里哀嚎。

由于天气不好，我们并没有看到日出，遗憾地返回乌尔禾，前往市场采购了一只羊、大量的青菜后，便出发前往禾木村。

禾木村是中国仅存的三个图瓦人村落之一，这里的房屋为清一色的小木屋，屋子的大半截都埋在土中，房顶用木板钉成人字形的雨棚，这样的结构既防潮又保暖，独具游牧民族的特色。我们住在一户图瓦人家中，主人是一对夫妻和一个小男孩，他们的脸被太阳晒得黑红，笑容淳朴而热情，小男孩巴克代尔年仅11岁，会骑马，会驾驶马拉爬犁，据说，驾龄已超过7年。吃过他们准备的晚饭后，我们在温暖的小木屋内安然入睡。

次日一早，大家前往观景台看日出，此时天色昏暗，还飘着雪花，眼睛所及不过几米的距离，去往观景台的路早已被大雪覆盖，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大家都走得异常小心。没过多久，我们忽然看到有个人躺在路边，大家心里一惊，走近，赫然发现是一个醉汉，满嘴酒气，倒在冰天雪地里，全身都已冻僵，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呆滞的眼睛看着我们。我们不敢随便扶他，立刻打电话给司机大马，让他通知村里的人，用马拉爬犁把这人带回去。我们站在风雪中等待着，直到这个醉汉被人带走，才放心离开。

越往前走，周圍的世界就越恬静，寒风萧萧，大雪飘零，到处白雪皑皑，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起《雪山飞狐》的场景。尽管没有看到日出，但我们却沉浸在这样的世界中不能自拔，摆出各种姿势拍照，直到下午才从观景台回来。

洁白的雪花漫天飞舞，小木屋内却异常温暖，大家和小木屋的主人一起做饭，给小朋友讲故事。大年初一的晚上，千里之外，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吃饭、逗趣，其乐融融。

次日天刚蒙蒙亮，这家的主人已起床生起了火炉，由于昨天没有看到日出，我们决定再次去观景台碰碰运气。此时的气温为零下二十几度，大家头部、手部裸露处很快就被冻得生疼，但遗憾的是，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红彤彤的太阳，不过，禾木却赠予了我们别样的美景：阳光穿越云层透下来，天空的颜色温柔得让人沉醉，从观景台往下看，禾木村静静地躺在群山环抱中，好像千年未醒，图瓦人的尖顶小木屋、牲口围栏随意地散落在村子里，冰雪覆盖了全部色彩，极像一幅朴实、淡雅的中国水墨画。

我们一行人玩得不亦乐乎，但司机大马却忧心忡忡，他说，禾木在山坳里，温度是最高的，现在刮起了大风，暴风雪将至，我们很有可能困在这里，几天都出不去，而且，到现在都没有看到进出禾木的车，说明外面的情况已非常糟糕，“今晚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必须离开禾木。”大马斩钉截铁地说。

听到大马的话，大家也无心继续游玩，赶紧回小木屋收拾行李离开。在出去的路上，看到几辆进禾木的车，他们说外面已下起了大雪，路被堵住了，有的车已在路上被堵了12个小时，幸好我们有大马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带领我们顺利走出禾木，安全到达了喀纳斯。

3

喀纳斯→神仙湾→喀纳斯湖→喀纳斯→布尔津

有传说称，成吉思汗驾崩后，其遗体就沉在湖底，而神出鬼没的喀纳斯湖湖怪则为“神兽”，保护着成吉思汗的亡灵不受外人侵扰……

喀纳斯为蒙古语，意为“美丽而又神秘的地方”，与哈萨克斯坦、俄罗斯、蒙古国三国接壤，雄伟的冰川、奇特的湖泊、纵横的山脉让人叹为观止，曾有联合国官员称赞：“这里是地球上最后一块未被开发的地方，她的存在证明人类过去有着无比美好的栖身地。”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我们一大早就起了床，前往神仙湾。

神仙湾是喀纳斯河在低缓处形成的浅滩，最大的特点就是晨雾，每日清晨，这里云雾缭绕，让人犹如置身仙境，故而得名“神仙湾”。当我们到达时，云雾正沿着山谷、草坡涌动，时浓时淡，让人顿觉飘飘欲仙——我从未见过雾可以将一个地方装点得如此梦幻、如此妩媚！阳光洒下后，云雾逐渐散去，水面在阳光照射下波光粼粼，就连树上的叶子都随风摇曳、闪闪发光，仿佛无数珍珠任意洒落，由此，神仙湾还有另一个美丽的名字——“珍珠滩”，当地人说，这些“珍珠”都是成吉思汗没来得及藏起来的珍宝。

这里实在太冷，只一会工夫，我的手脚全都麻木了，只好不停地跺脚，三个女生的脸都冻得通红，队友小老虎帽子外的头发还结了霜，挺拔的大树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冰条，就像树木披上了华丽的银装，一阵风吹来，树枝轻轻摇晃，冰条簌簌地落下，映着清晨的阳光和湛蓝的天空，美丽至极，有热爱摄影的队友顾不上严寒，干脆直接趴在雪地里拍摄这些壮观的场景。

回到住宿的地方，已是下午1点，冬季的喀纳斯十分萧条，景区的宾馆、餐厅大多停业，只剩下极少的图瓦人还在坚守。在这里，时间似乎变得很慢，在餐厅喝一碗香喷喷的羊肉汤，去喀纳斯桥边看雪蘑菇，便能消磨半天的时间。远离城市的喧嚣，我们的心也平静下来，睡过懒觉后，才不慌不忙地去拜访喀纳斯河的上源喀纳斯湖。

喜欢摄影的人都知道，喀纳斯湖冬日最好的风景不在湖面，而在湖口。冬天的喀纳斯湖湖面已结冰，可在上面骑马、乘坐马拉爬犁，但湖口不一样，那里有水流动，也常起雾，给人梦幻般的感觉。从停车场到湖口的路是修好的栈道，晶莹剔透的雾凇、绵延的雪山、缭绕的雾气、流动的水，让人顿生“人在画中”的恍惚之感。事实上，我的心中还保持着一丝敬畏，有传说称，成吉思汗驾崩后，遗体就沉在这湖底，居住在这里的图瓦人，就是成吉思汗亲兵的后裔，世代守卫着这个王陵，而神出鬼没的喀纳斯湖湖怪则为“神兽”，保护着成吉思汗的亡灵不受外人侵扰。

回到住宿的小木屋，我们把剩下的肉、菜全部下锅，一顿丰盛的午餐后，我们离开了喀纳斯。不知过了多久，湛蓝的天空在夕阳的辉映下，呈现出火焰般的嫣红，我们就像投林的倦鸟，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静静地离开，在夜里到达了布尔津。自此，“人间净土”喀纳斯的纯洁景致，便只能封存在记忆里了。

4

布尔津→卡拉麦里有蹄类自然保护区→五彩城

这一区域生活的狼，常年行走在戈壁大漠、雪域高原上，比起其他地方的狼更加孤独、凶残，这些脚印十分新鲜，狼应该刚离开不久……

这次行程已近尾聲，从布尔津出来，我们将前往最后一站——五彩城。从布尔津到五彩城，路途遥远，温度也陡然上升，其间还会穿过卡拉麦里有蹄类自然保护区。

卡拉麦里有蹄类自然保护区地处卡拉麦里山一带，地貌复杂，既有浩瀚的大漠、茫茫的戈壁，也有起伏的丘陵，这里生活着蒙古野驴、普氏野马、鹅喉羚等珍稀动物。我们经过这里时，地表青黄斑驳，覆盖着看不出厚度的积雪，显得沧桑而沉静。队友小老虎十分喜爱动物，这时变得异常兴奋，她把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紧盯着远方，当一群野驴出现，便激动得大叫，恨不得扑过去，与它们为伍。

一路兼程，加上大马对道路的熟悉，我们在日落前顺利到达五彩城。五彩城西邻沙漠，北靠卡拉麦里山，为当地百姓口中的“火烧山”——在几十万年前，这里沉积了厚厚的煤层，由于地壳运动，煤层露出地表，而后在雷电和烈日的作用下，煤层被点燃并大面积燃烧，现在所见的大小山丘，不过是燃烧之后的一堆堆灰烬，如今站在这里，依然可以想象当年火海的壮观景象。

走进五彩城，光怪陆离的颜色便从四面八方涌来，山丘的色泽多变，以红为主，间以黄、白、黑及其他过渡色彩，明快、强烈、丰富，让人感到目眩，爬上观景台举目眺望，那些或大或小、错落有致的山岗都被艳丽的色彩缠裹着，呈现出千姿百态、扑朔迷离的五彩古堡景象，我不禁生疑：这眼前的世界会不会就是某位抽象大师所绘的不朽画卷？

冬季的五彩城十分空寂，整个景区看不到一个人，大家鱼贯而入，很快就各自散开，不见了踪影，队友小老虎和几位男队员一直深入，转过一个弯，小老虎忽然看到一串动物脚印，经司机大马确认，是狼爪印。大马说，这一区域生活的狼，常年行走在戈壁大漠、雪域高原上，比其他地方的狼更加孤独、凶残，这些脚印十分新鲜，狼应该刚离开不久，大家面面相觑，惊出一身冷汗，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