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变迁与恩格斯对马克思证券市场理论的发展及其对当下中国的启示

宫玉松

(山东财经大学经济学院，山东济南 250014)

时代变迁与恩格斯对马克思证券市场理论的发展及其对当下中国的启示

宫玉松

(山东财经大学经济学院，山东济南 250014)

随着19世纪中叶铁路股票的勃兴以及19世纪晚期工业股票的后来居上，证券市场发生巨变，在经济社会生活中扮演的角色日益重要，甚至成为“像蒸汽机一样的革命因素”。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这一最新重大调整和最重要的经济现象之一，马克思给予了密切跟踪、关注和深入分析，提出了许多至今仍闪耀真理光芒的理论观点。恩格斯晚年针对新情况和新特征作了重要补充和发展，使马克思主义证券市场理论更加全面、深化、更具时代特色。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实际相结合，从本国国情出发，充分借鉴但决不照抄照搬他国模式，努力探索适合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证券市场发展模式。

马克思；恩格斯；证券市场；股份公司；启示

0 引 言

19世纪是股份公司和证券市场蓬勃发展的时期，并呈现出如下特征：速度加快(从慢跑到狂奔)，主角转换(从政府证券转变为公司证券、从债券为主到以股票为主)，功能转变(从为政府服务转到为公司企业服务)，地位提升(从“次要因素”上升为主要因素)，作用凸显(从不重要到“大大增加”)，其中铁路股票和工业股票的相继崛起对证券市场产生了深远影响。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这一最新重大调整和最重要的经济现象之一，马克思给予了密切跟踪、关注和深入分析，提出了许多至今仍闪耀着真理光芒的理论观点。时代变迁给了晚年恩格斯更加壮阔的背景和更多观察、研究、判断证券市场的机会和视角，针对新情况和新特征作了重要补充和发展。

理论来源于实践，马克思主义证券市场理论深深打上了时代特征的烙印，同时又是开放的和发展的，是随着实践的深入而逐步完善和与时俱进的。因此，必须结合当时历史条件而不能教条主义地理解马克思主义。马克思时代证券市场处于早期阶段，其特征与规律尚未充分表现，马克思也不可能预见到证券市场未来的巨大变化。恩格斯根据股份公司和证券市场的新变化、新特征，与时俱进地补充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证券市场理论。马克思、恩格斯的伟大和高明之处在于能见微知著，透过纷繁复杂的现象洞悉事物本质，从看似杂乱无章的运动中发现运行规律。

马克思主义证券市场理论是非常丰富、深刻、全面和极具前瞻性的，直到一百多年后的今天仍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对我们认识当下中国的证券市场仍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马克思、恩格斯对证券市场两面性的辩证看法，有助于我们今天防止出现一边倒的片面做法。证券市场的诸多问题，暴露出市场机制天然完美论、市场至上论的软肋，但作为生产社会化和资本社会化的产物，证券市场在促进资本集中和大规模投资生产、优化资源配置等方面有着巨大优势。我们一方面要继续大力发展证券市场，提高直接融资比重，充分发挥证券市场积极作用，另一方面，也要针对我国证券市场出现的诸多问题采取措施，对症下药。

1 19世纪晚期证券市场的变迁

证券市场的产生和国债发行与股份公司的发展密切相关。早期国债的发行主要是为了弥补财政赤字。早期股份公司“在资产阶级社会初期就曾以特权的、有垄断权的大商业公司的形式出现”。典型的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英国东印度公司这样的特许公司，马克思称之为“现代股份公司的前驱”。股票市场普遍被认为产生于17世纪初的荷兰阿姆斯特丹，此后在英国、法国相继建立证券交易所，并在18世纪20年代前后出现以英国南海公司泡沫和法国密西西比公司泡沫为代表的投机热潮。南海泡沫破灭造成严重后果，英国议会通过《泡沫法案》，禁止公司自行发售股票，人们谈股色变，避之唯恐不及，此后长达一个多世纪，英国市场上的股票几乎销声匿迹。

19世纪中叶以前，股份公司和证券市场的发展属于早期阶段，正如恩格斯在《资本论》第三卷结束时所说的“1865年交易所在资本主义体系中还是一个次要的因素。国债券代表着交易所证券的主要部分，它们的数量还比较少……铁路股票和现在相比也还比较少。直接生产事业还很少采取股份形式”[1]1028。证券市场的规模很小，主要交易品种是政府债券，公司股票处于从属地位。1853年伦敦证券交易所上市证券价值达12亿英镑，其中英国国债占70%，公司证券占25%，铁路公司占公司证券的最大部分，总值1.94亿英镑，占证交所总值的16%[2]。此时的证券市场毋宁说是一个为政府解决财政困难的政府债券市场，而不是一个主要为公司企业服务的市场。而作为配角的股票也具有浓厚的政府色彩和债券性质，即以银行、保险、煤气公司之类具有浓厚垄断和政府色彩、收益稳定、投资风险较低的股票为主，凸显了初期股份公司和证券市场的幼稚特征。

进入19世纪中叶前后，随着交通运输业的发展，交通运输业股票逐渐增多。先是运河股票伴随着运河热而兴起。运河运输在19世纪30年代达到繁荣的顶点后，铁路异军突起，并逐渐取代了运河在交通运输上的主导地位。1826年开始修建、1830年建成通车的曼彻斯特-利物浦铁路经营非常成功，每年红利8%~10%，股票价格到1832年涨了一倍，到1836年涨了两倍。该铁路的成功激起了兴建铁路和投资铁路股票的热潮。

但铁路建设的高潮是在19世纪50年代以后。尤其在国土面积辽阔、西进运动如火如荼、工业革命后来居上的美国，铁路的作用更加突出，以至于19世纪成为美国的铁路时代。铁路作为19世纪的主导产业、新兴产业，发展速度之快，对经济社会发展带动作用之强，受政府和社会各界重视程度之高，受投资者喜爱和追捧之热烈，无与伦比。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三卷第四章中写道：“近五十年来，交通方面已经发生了革命，只有十八世纪下半叶的工业革命才能与这一革命相比。”[1]85

铁路热和铁路股票的大量上市极大地推动了股份公司和证券市场的发展和变革，对证券市场的结构、功能、运行机制产生了巨大影响。随着铁路建设的突飞猛进，铁路证券大量发行上市，并成为证券市场的主角。通过购买铁路股票进入证券市场的人数大量增加，证券市场的群众基础迅速扩大，股票从之前的稀罕之物进入寻常百姓家，证券市场规模迅速扩大，证券市场从此繁荣起来。1853年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交易的65只证券中有40只是铁路证券。在铁路股票兴起之前，股票交易量很小。纽约交易所1830年3月某日成交量仅31股。到19世纪50年代，在铁路股票大量上市之后，交易量达到数十万股。[3]随着铁路股票取代政府证券成为主角，证券市场的主要功能也从为政府服务转变为公司证券服务。而铁路证券的大量融资也推动了美国证券市场的国际化和投资银行的兴起。

工业股票的勃兴是19世纪晚期证券市场的又一突出现象。随着新的工业革命大潮以雷霆万钧之势奔腾而来，电力、内燃机、新炼钢法等新技术、新发明不断涌现，科技对经济的推动作用凸显，钢铁、电力、电气、汽车、石油化工等新兴产业崛起，企业规模急剧扩大，通用电气公司、标准石油公司、西门子、克虏伯、杜邦公司等大工业公司强势崛起，工业公司发行股票和并购活动明显增加，甚至蔚然成风，工业股票数量激增。投资者也一改以往对工业、工业公司、工业股票的轻蔑态度，将投资重点从铁路和公用事业转向工业，尤其新兴产业。

“在工业上运用股份公司的形式，标志着现代各国经济生活中的新时代。”[4]37工业股票的勃兴对证券市场规模的迅速扩张、功能的日趋完善、地位的愈益突出居功至伟。如果说铁路股票带来了证券市场的第一次高潮，那么，工业股票以其量大面广带来了第二次更大的高潮。19世纪的最后20年也是华尔街的第一个黄金期。上市股票数量急剧增长，1885年纽约证券交易所交易量第一次达到百万股。

证券市场的“作用大大增加了”，股票市场得益于工业股票的勃兴，插上了腾飞的翅膀，证券市场的主体进一步从政府证券转向公司证券，从债券唱主角到股票主导，从铁路股票为主到工业股票为主(当然这一转变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才完成)。这一变化，表明证券市场的功能从为政府解决财政问题转变为为工商业服务或实体经济服务，从政府圈钱场所变为企业投资融资场所，从畸形的市场变为健康的正常的市场，从投机的市场转变为投资的市场，其扮演的角色陡然重要和有意义起来，证券市场作为市场经济中枢地位真正确立。

另外，股票类别也发生了从优先股到普通股的变化。早期的股票以优先股为主，优先股带有债券性质，被称为固定收益证券，比后来的普通股票风险低。在当时社会资本短缺、金融市场不发达的背景下，投机性很强、风险很大的普通股票几乎无人问津，只能发行风险较低的优先股。普通股是在第二次工业革命后才后来居上的。由于普通股风险大，这就需要更发达的股票市场来分散风险、转移风险。

工业股票的勃兴推动美国证券市场一跃成为全球最大证券市场，并促进美国经济日趋繁荣。工业股票的强弱反映了各国在第二次工业革命中扮演的角色的不同，反映了各国新兴产业发展的差别以及国力的消长变化。曾经的日不落帝国、世界工厂的英国由于第二次工业革命中的迟缓和工业股票的弱势而落后了，曾经傲视群雄的伦敦证券市场也逐渐成为外国债券市场为主的市场。而年轻的美国依靠强大的工业后来居上，证券市场也因工业股票获得强大的动力和源头活水，力压英国，一举成为全球最大最活跃最重要的证券市场，并对美国新兴工业的发展以及美国崛起发挥了重要作用。甚至可以说，美国的后来居上在很大程度上受益于以工业股票主导的股票市场。

2 马克思主义证券市场理论的主要观点

作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最新重大调整和最重要的经济现象之一，股份公司和证券市场的急剧发展受到了马克思的密切关注。1857年马克思就指出股份公司是“资产阶级社会的最新形式之一”。并对其在迅速筹集资金、兴办大规模事业、推动生产社会化的作用和意义给予了高度评价，“它们对国民经济的迅速增长的影响恐怕估价再高也不为过的——还远没有为自己创造出适当的结构。它们是发展现代社会生产力的强大杠杆”[4]610-611。股份公司的成立，导致“生产规模惊人地扩大了，个别资本不可能建立的企业出现了”[5]。

关于股票、债券等有价证券的性质，马克思认为，它们是具有一定票面面额的、代表所有权或债权的证书，它们本身没有价值，不是现实的资本，是“现实资本的纸制复本”，是虚拟资本，因为它们“固然是现实资本的证书，但有了这种证书，并不能去支配这个资本。这个资本是不能提取的。有了这种证书，只是在法律上有权索取这个资本应该获得的一部分剩余价值”。“这种复本所以会成为升息资本的形式，不仅因为它们保证取得一定的收益，而且因为可以通过它们的出售而得到它们的资本价值的偿付。”[1]540

关于虚拟资本运动，马克思认为虚拟资本有其独特的运动方式和价格决定方式，“作为纸制复本，这些证券只是幻想的，它们价值额的涨落，和它们有权代表的现实资本的价值变动完全无关”[1]540-541。受到投机、炒作等因素影响，虚拟资本量通常大于它所代表的实际资本量。

关于股票价格涨跌，马克思认为“一方面，它们的市场价值会随着它们有权索取的收益的大小和可靠程度而发生变化”，即与公司经营状况及分配状况有关，另一方面“这种证券的市场价值部分地有投机的性质，因此它不是由现实的收入决定的，而是由预期得到的、预先计算的收入决定的”，即与市场预期及投机炒作有关。另外，股价波动还与利率及供求关系变动有关。“在货币市场紧迫的时候，这种有价证券的价格会双重跌落：第一，是因为利息率提高，第二，是因为这种有价证券大量投入市场，以便实现为货币”[1]530，“它们的价格随着利息的提高而下降”，“它们的价格还会由于信用的普遍缺乏而下降，这种缺乏强使证券所有者在市场上大量抛售这种证券，以便获得货币”[1]558-559。

关于公司治理与欺诈问题，马克思认为公司治理问题是随着股份公司所有权与经营权的分离而来的，“与信用事业一起发展的股份企业，一般地说也有一种趋势，就是使这种管理劳动作为一种职能越来越同自有资本或借入资本的所有权相分离”[1]436。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之后，公司管理层利用信息不对称谋取私利、损害股东利益等代理问题和道德风险就随之而来。股份公司和证券市场的出现，“再生产出了一种新的金融贵族，一种新的寄生虫，——发起人、创业人和徒有其名的董事；并在创立公司、发行股票和进行股票交易方面再生产出了一整套投机和欺诈活动”[1]497。

关于证券市场的掠夺性与财富再分配，马克思认为“信用使这少数人越来越具有纯粹冒险家的性质。因为财产在这里是以股票的形式存在的，所以它的运动和转移就纯粹变成了交易所赌博的结果”[1]497。“在这种赌博中，小鱼为鲨鱼所吞掉，羊为交易所的狼所吞掉”，“由这种所有权证书的价格变动而造成的盈亏，以及这种证书在铁路大王等人手里的集中，就其本质来说，越来越成为赌博的结果。赌博已经代替劳动，并且也代替了直接的暴力，而表现为夺取资本财产的原始方法”[1]541。

迥然不同于庸俗经济学家仅停留于表面现象的肤浅和庸俗做法，马克思证券市场理论深入剖析揭示了证券市场的本质，把握了证券市场运行规律，观点鲜明而犀利，唯其如此，直到今天，若干重要论断仍熠熠发光，对我们今天认识证券市场仍有重要现实意义，凸显了真理的魅力和力量。

3 恩格斯对马克思主义证券市场理论的发展

马克思主义从来都不是僵化的、停滞的，而是与时俱进、不断发展的。作为马克思最亲密的战友和马克思主义的共同创立者，恩格斯的基本理论观点、立场与马克思是高度一致的。但从1883年马克思逝世到1895年恩格斯逝世这十几年，正是资本主义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发生重大变化和调整的时期，是自由资本主义开始向垄断资本主义过渡的时期，是新兴产业、大公司和工业股票勃兴而铁路行业与铁路股票盛极而衰的时期，是股份公司和证券市场如火如荼大发展大变革的时期，是股份公司和证券市场的特征与规律表现得更充分的时期，是美国强势崛起而英国渐落下风的时期。时代变迁给了晚年恩格斯更加壮阔的背景和更多观察、研究、判断证券市场的机会和视角，因此晚年恩格斯对马克思证券市场理论进行了若干补充和发展。应该说，恩格斯早期对证券市场涉及不多，研究政治经济学的任务主要由马克思承担，恩格斯则侧重于军事、自然科学、哲学等。到了恩格斯晚年，一方面以极大精力整理出版马克思的《资本论》第二卷、第三卷，另一方面，股份公司和证券市场爆炸式增长，成为最重要和最引人瞩目的经济现象，时代需要恩格斯在理论上给予阐释和指导。

但必须指出的是，一些人刻意地甚至别有用心地夸大晚年恩格斯与马克思的差异，甚至对立起来。这是错误的，也是徒劳的。在关于股份公司和证券市场理论上，一方面，晚年恩格斯与马克思在根本上是一致的，另一方面，恩格斯根据股份公司和证券市场出现的新情况、新特征进行了补充和发展。因此，只能说恩格斯继承、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的理论，使马克思主义证券市场理论更加全面、深化、更具时代特色，绝不能把两者割裂甚至对立起来。恩格斯曾经无比真诚而又谦虚地说过：“近来人们不止一次地提到我参加了制定这一理论的工作，因此，我在这里不得不说几句话，把这个问题澄清。我不能否认，我和马克思共同工作40年，在这以前和这个期间，我在一定程度上独立地参加了这一理论的创立，特别是对这一理论的阐发。但是，绝大部分基本指导思想(特别是在经济和历史领域内)，尤其是对这些指导思想的最后的明确的表述，都是属于马克思的。我所提供的，马克思没有我也能够做到，至多有几个专门的领域除外。至于马克思所做到的，我却做不到。马克思比我们大家都站得高些，看得远些，观察得多些和快些。马克思是天才，我们至多是能手。没有马克思，我们的理论远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6]

恩格斯的补充和发展主要表现在：

首先，恩格斯更关注和重视工业股票。比如他在马克思《资本论》第三卷关于股份公司的论述中补充道：“自马克思写了上面这些话以来，大家知道，一些新的工业企业的形式发展起来了。这些形式代表着股份公司的二次方和三次方。”马克思对工业股票的关注相对较少，因为后来才成为主角的工业股票，此时还是幼苗。到了恩格斯晚年，随着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推进，工业股票崛起，恩格斯对工业股票的重视程度大为提高。恩格斯1881年在《必要的和多余的社会阶级》一文中指出：“在铁路和轮船运输业中存在的这种真实状况，也在一切大工商企业中成为愈来愈真实的情况了。成立公司即变大的私人企业有限公司，是近十多年来的流行现象。从西蒂区的曼彻斯特大货栈起，到威尔士和和北英格兰的铁工厂和煤矿以及郎卡郡的工厂，全都已经或正在变成公司。”[7]恩格斯在1892年指出：“对英国来说，工业资本家的这种统治的结果一开始是惊人的。工商业重新活跃起来，并且飞快地发展，其速度甚至对这个现代工业的摇篮来说也是空前的。过去应用蒸汽和机器获得的惊人成果，和1850-1870这二十年间的巨大产量比起来，和输出与输入的巨大数字、和积聚在资本家手中的财富以及集中在大城市里的劳动力的巨大数字比起来，就微不足道了。”[8]319-320恩格斯在《资本论》第三卷指出，自1866年危机以来，“为了便于这样流来流去的大量货币资本得到使用，现在又在以前没有设立过有限公司的地方，到处都设立了合法的新式有限公司”，“此后，工业逐渐变成了股份企业。一个部门接着一个部门遭到这种命运。首先是现在需要巨额投资的铁业(在此以前是采矿业，不过还没有股份企业的形式)。然后是化学工业，以及机器制造厂”[1]1029。

其次，恩格斯对证券市场的评价更高，称之为“像蒸汽机一样的革命因素”[9]427-428。评价之高可见一斑。恩格斯专门在《资本论》第三卷结尾增补了《交易所》一节。这是因为到了恩格斯晚年，股份公司和证券市场的发展速度明显加快，地位越发重要，证券市场对经济发展尤其工业和大公司的成长促进作用更加明显，因此恩格斯更加关注证券市场的快速发展、更加强调证券市场的中枢神经地位和积极作用。正如恩格斯所说：“自从1865年本书写成以来，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使今天交易所的作用大大增加了，并且还在不断增加。这种变化在其进一步的发展中还有一种趋势，要把包括工业生产和农业生产在内的全部生产，包括交通工具和交换职能在内的全部流通，都集中在交易所经纪人手里，这样，交易所就成为资本主义生产本身的最突出的代表。”[1]1028“交易所正在把所有完全闲置或半闲置的资本动员起来，把它们吸引过去，迅速集中到少数人手中；通过这种办法提供给工业支配的这些资本，导致了工业的振兴。”[9]450

但是，对证券市场的更高评价丝毫也不意味着恩格斯放弃了对其投机性、掠夺性、欺骗性、寄生性本质的批判，事实上随着证券市场的快速发展，其弊端和本质也暴露得更充分，恩格斯的揭露和批判也更加犀利和尖锐。恩格斯1893年指出：“交易所并不是资产者剥削工人的机构，而是他们自己相互剥削的机构；在交易所里转手的剩余价值是已经存在的剩余价值，是过去剥削工人的产物。只有在这种剥削完成以后，剩余价值才能为交易所里的尔虞我诈效劳。”交易所是“作为资产阶级社会最高贵的成果，作为极端的腐化行为的策源地，作为巴拿马和其他丑闻的温室”[10]。路易·拿破仑“做了皇帝之后，不仅使政治为资本家发财致富和交易所欺骗勾当服务，而且完全按照证券交易所的规则来推行政治本身”。

通过规范干部教育培训工作管理，理顺教育培训工作运转机制，充分发挥了各级司法行政机关教育培训主管部门的作用，充分调动了司法行政系统干部参与培训的积极性，为培养和造就高素质的干部队伍提供了保障。但是认真分析新时代、新形势、新任务的要求和干部教育培训工作现状，还存在以下不足。

第三，恩格斯密切关注股份公司和证券市场的新变化、新特征及其影响。比如优先股和普通股的区分，优先股不能参与公司经营管理，但股息固定且优先分配、风险较低、带有一定债券性质，而普通股的投机性更强。恩格斯在《资本论》第三卷第29章的注释中指出：“有些股份公司习惯于把通常的股票分为两类：优先股和普通股。优先股的利息率是确定的，比如5%，当然，这以总利润许可这样付息为前提。付息后如有剩余，就由普通股获得。这样，优先股的‘可靠’投资，就或多或少和普通股的真正的投机分开了。”[1]533

恩格斯特别注重股份公司和证券市场新变化对经济社会政治的影响。恩格斯认为，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股份公司及证券市场运作规范化程度在提高，如信息公开披露制度的逐步建立，行业自律性逐步加强。如果说此前证券市场的历史主要是由投机与骗子们来书写的话，从19世纪70年代后，道德与体制的约束力开始增强，赤裸裸的欺诈已较难得逞。同时，剥削手段、欺骗方式也变得更加隐蔽和精巧。恩格斯1892年指出：“现代政治经济学的规律之一(虽然通行的教科书里没有明确提出)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愈发展，它就愈不能采用作为它早期阶段的特征的那些琐细的哄骗和欺诈手段。波兰犹太人即欧洲商业发展最低阶段的代表的那些琐细的骗人伎俩，那些使他们在本国获得很多好处并为大家所通用的狡猾手段，只要一到汉堡或柏林，就会使他们陷入困境。同样，一个经纪人，犹太人也好，基督徒也好，如果从柏林或汉堡来到曼彻斯特交易所，他就会发现(至少在不久以前还是这样)，要想廉价购入棉纱或布匹，最好还是放弃那一套固然已经稍加改进但到底还很低劣的手段和手腕，虽然这些手段和手腕在他本国对一个生意人来说被看作智慧的顶峰……的确，这些狡猾手腕在大市场上已经不合算了，那里时间就是金钱，那里商业道德必然发展到一定的水平，其所以如此，并不是出于伦理的狂热，而纯粹是为了不白费时间和劳动。在英国，在工厂主对待工人的关系上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8]368“与这样的发展同时，大工业看起来也有了某些道德准则。工厂主靠着对工人进行琐细偷窃的办法来互相竞争已经不合算了。事业的发展已经不允许再使用这些低劣的谋取金钱的手段；这些手段对拥资百万的工厂主说来已毫无意义，仅仅对那些在任何地方只要能抓住一文钱就很高兴的较小的生意人彼此之间保持竞争还有用处。”[8]312

第四，恩格斯更加关注美国股份公司和证券市场的发展和变化，美国成为恩格斯重点关注对象和观察股票市场最重要的参照系。恩格斯晚年目睹了马克思1883年去世后美国经济的飞跃式发展和证券市场的爆炸式增长，甚至亲自参与了美国证券市场，他买了不少美国股票，也曾在1888年8月至9月在美国旅行了一个多月，熟知了美国古尔德、范德比尔特等强盗资本家迅速集聚资本的故事。他在1882年5月《论美国资本的集聚》一文中指出“美国的资本集聚是以多么惊人的速度在进行。”铁路大王范德比尔特30年中积累了3亿美元资本，石油大王洛克菲勒和金融大王摩根分别拥有4 000万美元和1 000万美元。并准确预见这个显示出“暴发户民族特性”的国家“由于得天独厚而预定成为资本主义生产的中心”。恩格斯指出，棉纺织业“发明创造的天才也已从英国转移到美国去了。棉纺织工业的纺纱机和织布机方面的最新改进几乎全部都出自美国，而曼彻斯特不得不只是加以采用。在各种工业发明方面，美国已经肯定地起着主导作用，而德国正在同英国争夺第二位。英国越来越认识到，它的工业垄断地位是一去不复返地丧失了”[11]。

4 对当下中国的启示

4.1 辩证地看待中国证券市场的发展和存在的问题

马克思主义证券市场理论一方面深深打上了时代的烙印，同时又是开放的和发展的，是随着实践的深入而逐步完善和与时俱进的。因此，必须结合当时历史条件而不能教条主义地理解马克思主义。比如，马克思、恩格斯所痛斥的骗子公司横行、交易所投机欺诈失信等现象是自由资本主义或早期资本主义的普遍现象，是政府自由放任、丛林法则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盛行、个人主义至上、唯利是图、野蛮生长、无法无天的必然。而证券市场与投资者利益密切相关、集中表现人性贪婪与恐惧的特点，放大了证券市场的缺陷。随着法制的逐步完善，监管的逐步加强，强制性信息披露制度的实施，证券市场逐步走上法制化规范化的道路，赤裸裸的明目张胆的违法犯罪行为虽不可能根绝但会逐步收敛。可见，尽管人性古今不变，但看得见的手是可以治理很多市场失灵现象的。要历史地辩证地看待马恩对证券市场丑恶现象的辛辣批判和无情抨击。

中国证券市场发轫于19世纪晚期，但真正大发展是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步伐的不断加快和经济的高速增长，新时代的证券市场用短短二十多年的时间走过了发达国家二三百年的路程，目前股票总市值已高居世界第二，仅次于美国，可谓中国速度和中国奇迹，备受世界瞩目。而中国证券市场的积极作用，比如推动中国现代企业制度建设、拓宽企业融资渠道、促进优秀企业成长、助力中国市场经济发育和中国经济高速增长，更是不争之事实。这也印证了马克思、恩格斯关于证券市场是“像蒸汽机一样的革命因素”的论述。

但“始生之物，其形必丑”，在充分肯定中国证券市场高成长的同时，也不能讳言其成长的烦恼和问题，事实上，正如高速增长的中国经济一样，证券市场的高成长也主要体现在速度和规模等量的扩张上，至于增长的质量即在市场化、法制化、规范化以及国际化和支持实体经济等方面尚存在诸多问题。直到目前为止，中国证券市场的投机性仍然很强，在遇到特殊的机缘时会动辄掀起投机狂潮，这种投机性主要表现在偏高的市盈率、换手率及市场对垃圾股、题材股、投机股的狂热追捧等方面；上市公司行为欠规范，公司治理水平不高，一些公司诚信度低，信息披露弄虚作假，经营管理违规违法，甚至大搞内幕交易、操纵股价，侵害投资者利益现象频频发生；机构投资者一方面发展滞后，另一方面一些机构投资者热衷于与上市公司联手操纵股价，牟取暴利；法制和监管方面尽管日趋严密，但仍存在有法不依和监管滞后现象，致使少数违法犯罪者仍能逍遥法外，一些操纵市场者肆意将市场玩弄于股掌之上，牟取暴利而不受惩罚；一些地方政府“父爱主义”严重，通过行政手段干预本地上市公司并购重组，调动本地优质资产保壳救壳，严重扭曲市场优胜劣汰机制，一些相关部门政府官员乘机进行内幕交易，可谓“公私兼顾”，也可以理解何以他们对所谓“重组”乐此不疲。可见，尽管与早期相比，现在的证券市场的规模与结构、法制与监管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马克思、恩格斯所揭示的证券市场的本质并未改变。

马克思、恩格斯对证券市场两面性的辩证看法，有助于我们今天防止出现一边倒的片面做法。证券市场的诸多问题，暴露出市场机制天然完美论、市场至上论的软肋。但作为生产社会化和资本社会化的产物，证券市场在促进资本集中和大规模投资生产、优化资源配置、推动新兴产业发展等方面有着巨大优势。

4.2 对我国证券市场存在问题的治理措施

第一，抑制投机，要通过增加股票供给、打击过度投机恶意炒作、投资者教育、培育发展以养老基金和保险公司为代表的机构投资者以及国际化等手段多管齐下。近年来，秉承价值投资和长期投资理念的保险公司大规模入市并崭露头角，对抑制市场短炒恶习发挥了积极作用，下一步随着养老金的入市，中国证券市场的投资理念将进一步得到矫正。而随着国际化程度的逐渐加深，中国证券市场的投机性必将进一步减弱。

第二，切实提高公司治理水平，规范上市公司行为，严格信息披露制度，严厉打击违法违规行为，加大执法力度，提高监管效率，切实保护广大中小投资者利益。近年来，在经济减速、产能过剩背景下，相当部分传统行业上市公司经营困难，通过并购重组实现转型升级蔚然成风，但一些公司挂羊头卖狗肉，打着并购重组、股权转让的旗号牟取操纵股价暴利，所谓并购沦为投机炒作的噱头，对股票市场造成了恶劣影响，对这类欺诈失信、坑害中小投资者的行为必须严加惩处。

第三，规范机构投资者行为，严厉打击机构投资者与上市公司串谋操纵市场行为。近年来，共同基金、社保基金尤其保险机构投资者迅速发展，对证券市场的积极影响日益显著，但另一类机构投资者——私募基金也不甘落后，出现爆炸性增长，难免泥沙俱下，一些私募基金热衷于短线炒作甚至勾结上市公司炮制热门题材、操纵股价、内幕交易，加强对机构投资者尤其规范化、透明度较低的私募基金监管已刻不容缓。

第四，切实实施上市公司退市制度，通过有效的优胜劣汰机制提高上市公司质量，约束地方政府以行政手段保护落后、干扰市场行为。借鉴美国经验，有效的退市机制是美国股票市场高效和活力的关键因素之一。反观中国证券市场，受到种种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干扰，退市制度形同虚设，其危害极大：一方面，大量应退市的劣质股票混迹于证券市场，导致上市公司整体质量和整体投资价值严重降低；另一方面，这种保护落后甚至鼓励落后(劣质股被赋予“重组”题材，拥有优质股所不具备的所谓“重组价值”)的做法，严重扭曲了投资理念，助长了投机恶习，劣化了资源配置。因此，必须厉行退市制度，规范政府行为，斩断保护落后之手，还证券市场法制化、市场化本色。

[1]马克思.资本论3[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

[2]王志军.欧美金融发展史[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13：90.

[3]小艾尔弗雷德·D·钱德勒.看得见的手——美国企业的管理革命[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103.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12[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2.

[5]马克思.资本论2[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493.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4[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86注.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19[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317-318.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22[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2.

[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35[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

[1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39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14-15.

[1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21[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428.

Changes of Times，Engels′Development of Marxism Stock Market Theory and Their Enlightments for Current China

GONG Yusong
(School of Economics，Shando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Jinan 250014，China)

With the rise of railway stock in mid nineteenth century and the industry stock catching up from behind in late nineteenth century，the stock market has undergone great changes playing an increasing important role in economic and social life，and even has become"a revolutionary factor like the steam engine".Marx closely tracked，focused on and analyzed in depth this latest major adjustment and most important economic phenomenon in capitalist production mode，and put forward many theories and ideas which are still shining light of the truth nowadays.Engels，in his later years，made important supplements and development in view of the new situations and new features，which made Marxism stock market theory more comprehensive，more deepgoing and more contemporary.It is necessary to combine the basic Marxism principles with China practice，and based on China national conditions，spare no efforts to explore the stock market developing modes suitable for China socialist market economy by learning from the developing modes in other countries.

Marx；Engels；stock market；stock company；enlightenment

F092.7

A

2095-929X(2017)01-0028-08

(责任编辑高 琼)

2016-11-08

宫玉松，男，山东莱阳人，经济学博士，山东财经大学经济学院教授，研究方向：政治经济学、经济史、证券市场，Email：winter68＠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