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国际经验研究
——基于40个国家的面板数据分析

2017-04-01 03:03霍伟东刘肖伟
湖南财政经济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中等收入陷阱回归系数陷阱

霍伟东 刘肖伟

(西南财经大学 经济信息工程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0)

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国际经验研究
——基于40个国家的面板数据分析

霍伟东 刘肖伟

(西南财经大学 经济信息工程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0)

我国已步入中上等收入国家行列,但同时也面临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威胁。通过对14个典型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与26个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1995-2014年的面板数据,采用静态面板固定效应模型估计、动态面板差分GMM和系统GMM估计的方法,分别对两组国家经济增长影响因素因素做了实证分析。研究发现:对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国家来说,技术进步、劳动参与率、消费需求、政府清廉和城镇化对其经济增长和跨越中等收入阶段起明显的拉动作用;对于没有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来说,技术进步、投资需求、对外贸易和经济自由对其经济增长有明显的拉动作用;劳动参与率、城镇化、清廉指数对经济增长的影响视经济发展阶段而定。

中等收入陷阱;人均GDP;政府清廉指数;经济自由度

一、引言

2006年世界银行首次提出“中等收入陷阱”(Middle-IncomeTrap)的概念,其基本涵义是指一个经济体的人均收入达到世界中等水平①后,由于无法顺利实现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导致新的增长动力特别是内生动力不足,经济长期停滞不前;同时,快速发展过程中积累的问题集中爆发,贫富悬殊、产业结构不合理、社会矛盾突出等问题凸显,最终出现经济长期停滞的状态。

2015年,中国人均GDP达8,280美元,人均GNI达7,820美元,按照世界银行最新标准,中国已是中高收入国家②。自2010年以来,中国经济下行压力持续增大,GDP增长率呈现出逐年下降趋势。2015年,中国GDP增速为6.9%,创下25年来新低。自改革开放以来推动中国经济持续高速增长的优势条件正在逐渐弱化甚至消失,中国经济增长面临着诸如自主创新能力不足、投资效率低下、出口受阻和经济结构不合理等一系列现实约束。在此背景下,随着国内外关于“中等收入陷阱”问题讨论的展开,中国能否顺利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成为中国经济理论界关心和思考的严肃问题。能否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是能否实现中国梦的一道坎,这是攸关国家命运的收入之坎、发展之坎、创新之坎和国家之坎[1]。鉴于此,研究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国际经验具有十分重大的现实意义。

国内关于“中等收入陷阱”的研究虽取得了丰硕成果,但也存在一些局限。目前多数研究是文字描述[2][3],缺乏准确的定量分析支撑结论,专门的实证文献寥寥无几,对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简称“陷阱组”)国家和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简称“跨越组”)国家的对比分析更是屈指可数。“陷阱组”国家和“跨越组”国家的经济增长影响因素有什么不同?中国应该如何采取措施才能有效规避“中等收入陷阱”?这些措施有无数据来支撑?笔者将结合以往研究成果,从经济增长影响因素的视角出发,选取对经济增长有较大影响的10个变量,通过对“陷阱组”与“跨越组”国家的对比分析,研究这些变量对两组国家经济增长影响的区别,从而克服上述文献的局限性,得出更准确的结论。

二、文献综述

目前多数学者都接受“中等收入陷阱”这一概念,也有学者对此持怀疑态度,Fernando等[4](2013)的实证研究表明“中等收入陷阱”并不存在。华生等[5](2013)认为,“中等收入陷阱”的概念含糊不清,停滞角度的“中等收入陷阱”等同于中等收入阶段。笔者暂且依据多数学者的意见,认为“中等收入陷阱”存在。还有学者侧重研究“中等收入陷阱”的实质问题,清华大学社会学系社会发展研究课题组[6]认为,“中等收入陷阱”的实质是“转型陷阱”。蔡昉[7](2008)认为“中等收入陷阱”的实质是经济发展问题。成思危[8](2011)认为,“中等收入陷阱”并不是一种普遍现象,不是所有中等收入国家都会陷入“中等收入陷阱”。但中国目前也面临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威胁,必须认真面对。

学者们研究最多的是“中等收入陷阱”的成因。由于研究视角不同,学者们的意见存在较大区别,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1.政府腐败问题突出

严重的腐败问题不仅导致政府公信力下降和社会民生问题突出,更严重阻碍了经济的转型升级和持续发展[9]。腐败扭曲经济运行秩序,增加社会治理成本[10],进而导致部分国家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2.金融体系脆弱,抗风险能力低

金融不稳定往往与经济增长下降相关[11]。资本市场的不完善及其引起的资产泡沫[2],资产泡沫引发的金融系统风险及高通货膨胀率和收入分配恶化[12]、金融体系脆弱等[13],严重影响了一些国家经济的持续稳定增长,进而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3.自主创新能力不足

中等收入国家经济增长速度下降约有85%的因素与全要素生产率相关[14]。受科研实力与人力资本不足的制约,中低收入国家难以同发达国家在高科技产业和高端市场抗衡。在旧的优势丧失又没有新的比较优势时,经济失去阶段性增长动力并长期停滞不前[13]。Agenor等[15](2012)认为发展中国家必须经历从技术引进到自主创新阶段的转变,否则在后一阶段可能陷入较低水平的均衡中。

4.产业结构调整缓慢

Jankowska等[16](2012)认为拉美国家因产业结构不能适应过度人口城市化而被“中等收入陷阱”锁定。Ohno[17](2009)以越南“改革开放”为例展开研究,强调产业升级是发展中国家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关键所在,同时政府出台的配套政策也是重要影响因素。

5.城市化水平不合理

Felipe[18](2012)认为城市化进程对一国经济发展具有重要作用。楼继伟[19](2010)认为中国跨过“中等收入陷阱”最重要的推动因素是城市化。另一方面,过度城市化也与“中等收入陷阱”紧密相关。以拉美国家为例,农业劳动力直接流入城市服务业,城市人口集中过快、数量过多,与工业化水平严重脱节,造成过度城市化,给经济的持续增长造成极大的负担[20],造成这些国家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部分学者侧重从经济增长角度研究“中等收入陷阱”问题。Felipe[18](2012)强调经济结构转型对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影响。Aaron等[21](2013)以马来西亚为例,通过面板数据回归研究商品和服务出口对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影响。Eichengreen等[11](2013)研究发现,人力资本、高技术产品出口、政治体制的变化、金融不稳定及贸易开放度等外部因素会影响一个经济体的经济增速,进而影响该经济体是否会陷入“中等收入陷阱”。蔡昉[22](2011)提出中国要实现创新驱动的新古典经济增长模式。

可见,“中等收入陷阱”是经济发展过程中的社会弊病集中爆发而得不到很好解决,是既往比较优势逐渐丧失而无法及时实现经济结构转型升级必然结果,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三、典型化事实与变量选择

1.“中等收入陷阱”的典型化事实

基于以往相关研究及经济事实,将样本分为两部分:“陷阱组”国家(共14个)和“跨越组”国家(共26个)。对两部分国家的数据分别进行回归并进行差异对比分析。为排除石油富国对计量结果的影响,26个“跨越组”国家均选自非OPEC成员国家。这些国家覆盖了世界六大洲,并且各项指标数值也参差不齐。因此,数据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表 1 样本国家列表

世界银行在提出“中等收入陷阱”的概念后,没有对此做出明确的划分标准。Woo[23](2011)用追赶指数来衡量一个经济体是否陷入“中等收入陷阱”,Felipe[18](2012)从实证的角度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标准进行了研究。上述研究是学者们做出的有益探索,但为了避免概念上的争论,笔者通过对14个“陷阱区”国家经济增长轨迹的描述来说明选取这些国家的科学性。

分别在1988-2015年间每3年选取一个基准年份,观察在上述基准年份这些国家人均GDP是否仍然在中低收入阶段。可以看到,这些国家在1988年处于中等收入水平,但到2015年仍然处于中等收入水平,部分国家甚至长期在中低收入水平徘徊。这些国家经济增长极不稳定,即使个别国家曾迈入高收入国家行列,但也是昙花一现,又很快跌落至中等收入水平,难以在高收入阶段维持经济持续稳定增长。

表 2 “陷阱组”国家1988-2015年人均国民收入增长状况

以上典型化事实说明,在长达27年的时间里,这些中等收入水平的国家没能成功进入高收入阶段,都不同程度地出现经济增长动力不足、增速不稳定等问题。可见,“陷阱组”14个国家的选择是合理的。

2.变量选择及说明

文中各自变量的经济意义以及构建情况说明如下:

(1)技术水平(tec)

技术水平与经济增长关系密切。选择技术水平作为变量,分别检验技术因素对“陷阱组”国家和“跨越组”国家经济增长的影响。在衡量指标上,考虑到数据完整性与以往文献研究经验[11],选择一经济体高科技产品出口在制造业出口中的比重作为一国技术水平指标,技术水平与指标值呈正比。

(2)消费水平(con)

消费对经济增长具有重要促进作用[24]。采用居民最终消费在GDP中的占比来表征一经济体的消费水平。

(3)投资水平(inv)

投资也对经济增长具有重要作用[24]。采用资本形成总额在GDP中的占比来表征一经济体的投资水平。

(4)贸易开放水平(open)

目前,多数相关学者的研究支持贸易开放对经济增长的促进效应[25][26]。也有学者对贸易开放的增长效应提出质疑[27]。还有学者注意到贸易开放促进经济增长的临界效应,不同贸易开放水平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不同,贸易开放对中等收入国家和高收入国家经济增长的影响不同,并存在效应转变的临界值[28]。因此,笔者认为有必要研究“陷阱组”国家和“跨越组”国家贸易开放与经济增长的关系。文中贸易开放水平用对外贸易依存度表示,对外贸易依存度与该比例成正比。

(5)通货膨胀水平(inf)

关于通货膨胀如何影响经济增长,学界形成了三种假说:一是托宾效应假说[29],认为温和的通货膨胀促进经济增长;二是反托宾效应假说[30],认为高通货膨胀不利于经济持续稳定增长;三是通货膨胀中性假说[31],认为通货膨胀与经济增长无必然联系。国内外学者围绕着这三种观点进行了诸多实证研究[32][33]。由于通货膨胀与经济增长关系的不确定性与明显性,研究通货膨胀对两组国家经济增长的不同影响尤为必要。在通货膨胀衡量指标的选择上,遵循以往研究传统,以通货膨胀率作为衡量指标。

(6)产业结构(ind)

产业结构与经济增长的关系一直是经济学家关注的重要话题[34]。实证研究表明,产业结构的优化调整会极大地促进经济增长[35]。因此,有必要研究产业结构对两组国家经济增长分别的影响,采用第二产业产值在GDP的占比作为产业结构指标。

(7)劳动参与率(lab)

人口红利有利于经济增长[36]。人口红利发挥作用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劳动参与率,较高的劳动参与率能缓和人口红利衰退给经济带来的不良影响[37],维持经济稳定增长。胡鞍钢等[38](2012)的实证研究也表明,较高的劳动参与率能显著地促进经济增长。笔者将劳动参与率作为自变量,研究两组国家劳动参与率与经济增长的关系。

(8)城市化率(ci)

城市化水平与经济增长的经验研究由来已久。多数研究表明城市化会促进经济增长[31][39]。也有实证研究表明,城市化与经济增长没有必然的联系[40]。因此,笔者将研究城市化对“陷阱组”国家和“跨越组”国家经济增长产生的影响。

(9)经济自由度(free)

自《国富论》发表以来,经济自由是经济增长的关键因素这一理念被广大经济学者普遍接受。Lucas[31](1988)等都强调了经济自由对经济增长的重要作用。

经济自由度是指经济活动不受政府干预的程度。自1995年以来,美国传统基金会的经济自由度测算指标一直受到广大经济学者和投资人士的广泛关注与引用,具有较高的说服力与认可度③。笔者选取经济自由度指数作为变量,考虑到政府对经济发展的管制对人均GDP的影响具有一定时滞性,在使用该数据时将该数据滞后一期。

(10)清廉状况(hon)

清廉状况是影响一个经济体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国内外学者分别从不同角度研究清廉程度与经济增长的关系并提出不同的观点。国外学者有关清廉程度与经济增长的关系的主要观点可分为三种:一是清廉不利于经济增长[41];二是清廉有利于经济增长[42][43];三是不同制度环境下清廉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不同[44]。

关于清廉状况的衡量指标,透明国际组织每年发布的清廉指数具有较高的公信力④。笔者选取清廉指数作为一个影响因素,考虑到政府清廉状况对人均GDP的影响具有一定时滞性,在使用该数据时将该数据滞后一期。

四、实证分析

1.数据说明

对于“中等收入陷阱”的成因,一种被普遍接受的观点是:随着经济增长,劳动力成本提高,廉价劳动成本的比较优势丧失;而知识和创新引导的新型经济增长模式尚未形成,从而使经济增长动力不足[45]。因此,“中等收入陷阱”的成因大致分为以下三个层次:一是经济持续增长的直接影响变量,如技术进步、教育水平产业结构及其变化;二是经济增长的内外部环境影响变量,如贸易条件、宏观经济政策、人口因素等;三是影响长期经济绩效的根本原因,如社会经济制度等[46]。鉴于此,选取技术水平、产业结构(直接因素),消费需求、投资需求、贸易开放水平、通货膨胀水平、劳动参与率、城市化水平(环境因素),经济自由度、政府清廉指数(根本因素)作为影响一国人均GDP的自变量,以人均GDP(y)作为因变量表征经济增长。世界银行根据人均GNI对不同收入阶段进行分类,但由于绝大多数经济体的人均GDP和人均GNI差异较小,而人均GDP比人均GNI应用更广泛,因而用人均GDP作为两组国家的划分依据和模型的因变量。考虑到1995年之前部分指标缺失较多,清廉指数及经济自由度指数1995年开始发布,因此选择40个国家上述指标在1995-2014年的数值。所采用数据中,清廉指数来自透明国际官网,经济自由度指数来自美国传统基金会官网,其余指标均来自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指标数据库。

2.模型选择与构建

表3 回归参数估计结果

注:回归系数括号里的数为p值,* 、**、***分别表示10%、5%和1%水平上显著。

五、结果分析

本部分将给出采用静态面板固定效应模型、动态面板差分GMM估计和系统GMM估计对“陷阱组”和“跨越组”国家的经济增长的影响因素的回归结果。从表3可以看出,动态面板差分GMM估计和系统GMM估计的Sargan检验和残差序列相关检验表明所采取的工具变量是有效的,且模型不存在序列相关。

技术水平对于“陷阱组”国家和“跨越组”国家经济增长的回归系数在三种模型上都显著且都为正,证实了技术水平与经济增长的正相关关系。对比两组回归系数还发现,技术进步对“跨越组”国家组的人均GDP增长的拉动作用更大,“跨越组”国家往往都处于发达国家阶段,科技水平普遍高于“陷阱组”国家,经济增长对技术进步的依赖性更强。

消费水平对两组国家均只在差分GMM和系统GMM估计的0.1水平上显著,但消费对“跨越组”国家经济增长的回归系数大于对“陷阱组”国家经济增长的回归系数,说明消费对“跨越组”国家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更大。投资对“陷阱组”国家经济增长的回归系数均在0.01水平上显著且回归系数分别均为正;对“跨越组”国家经济增长的回归系数在差分GMM和系统GMM估计上0.05水平显著,且回归系数均为正。对比发现投资对“陷阱组”国家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更大。这可能是因为“跨越组”国家的GDP构成中,消费的比例更高,对GDP增长的影响更大,投资的比例相对较小,对GDP增长的影响力较小;而“陷阱组”国家正好相反。

对外贸易依存度对“陷阱组”国家经济增长的回归系数在三种模型中均为正,回归系数分别为0.245、0.348、0.523,均在0.05水平上显著,而对“跨越组”国家组仅在差分GMM和系统GMM估计中0.05水平上显著回归系数分别为0.155和0.212。对于不同发展阶段的经济水平,贸易开放对经济增长的作用也会不同[48]。“陷阱组”国家经济增长对对外贸易的依赖性更大。这可能是因为,“陷阱组”国家大多处于工业化阶段,本国很多缺乏的资源和技术设备需要大量进口,对外汇的需求也促使了出口规模的增大,因此这时外贸依存度较高;而“跨越组”国家大多处于发达经济阶段,主要是通过资本、技术输出以及服务贸易等方式从国外获利,货物贸易量相对较少,外贸依存度就不会很高。

通货膨胀率对于“陷阱组”国家和“跨越组”国家经济增长的回归系数在三种模型上都显著且都为负,通货膨胀率对经济增长的回归系数都极小,表明通货膨胀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极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也证实了通货膨胀中性假说[31],货币是实体生产部门的外在因素,在长期对经济增长不存在促进或阻碍作用。比较发现,通货膨胀率对“跨越组”国家人均GDP增长更大,这可能是因为经济发达国家金融等虚拟经济较为发达,而通货膨胀率对金融产品的冲击更大导致的。

第二产业比重对“陷阱组”国家经济增长在差分GMM和系统GMM估计回归系数为0.867和0.578,分别在0.05和0.1水平上显著;对“跨越组”国家回归系数为0.445、0.483、0.439,分别在0.01、0.01、0.1水平上显著。对比两组回归系数发现,“陷阱组”国家经济增长对第二产业发展的依赖性更大。这可能是因为“陷阱组”国家大多处于工业化阶段,政府大力支持发展工业,第二产业的比重迅速上升,在GDP结构中占比较大。“跨越组”国家大多已经完成工业化,处于后工业化阶段,第三产业在GDP结构中占比很大,部分国家甚至达到70%以上,经济增长高度依赖第三产业增长,对第二产业的依赖性反而并不强。

劳动参与率对“陷阱组”国家经济增长的回归系数在三种模型上都显著且都为负,而对“跨越组”国家经济增长的回归系数都显著且都为正。对于“陷阱组”国家来说,这与众多实证研究结论相悖[37][38]。“陷阱组”国家劳动密集型产业比重大,这既会与技术密集型产业展开资本竞争,又对劳动者有一定的“禁锢”作用,不利于提高劳动者高级劳动技能与知识水平,进而不利于经济高质量和长期的增长[49]。而“跨越组”国家的劳动力素质普遍较高,更高的劳动参与率既会创造更多社会财富,又会减少国家福利支出,进而促进经济增长。

城市化对两组国家经济增长的影响在固定效应模型的0.1水平上显著,但城市化水平对“陷阱组”国家经济增长的影响为负,对“跨越组”国家的影响为正。Henderson[40](2003)认为,城市化与经济增长没有必然联系,鼓励城市化的政策并非一定会促进经济增长。对于“陷阱组”国家来说,过度城市化一方面造成城市发展缺乏经济增长支撑,政府无力为城市居民提供基本公共服务,“贫民窟”问题突出;另一方面还导致城市化与产业发展恶性争夺资源,从而对工业化进程形成一定的阻碍[20],使该经济体易于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可以肯定的是,城市化水平应当与经济增长水平相适应,城市化不足或过度都将对经济增长产生负面影响[40]。对于“跨越组”国家来说,城市化有利于促进科技进步、人力资本的形成以及知识和信息交流等促进经济增长[31]。

经济自由度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在两组国家中仅在固定效应模型的0.1水平上显著且为正,证实了经济自由度与经济发展的正相关关系[50]。对比两组回归系数发现,经济自由度对“陷阱组”国家经济增长的影响更大。这可能是因为“陷阱组”国家往往处于经济社会转型阶段,自由市场经济体制不够完善,经济体制蕴含着巨大的改革红利,政府对经济体制的改革与完善往往会极大地促进经济增长;而“跨越组”国家往往拥有更完善的自由市场经济体制,经济自由程度普遍较高,对经济增长的边际贡献率较小。

清廉指数对“陷阱组”国家经济增长的回归系数只在差分GMM和系统GMM估计的0.1水平上显著且为负,而对“跨越组”国家经济增长的回归系数均为正。对于“陷阱组”国家来说,这证实了清廉不利于经济增长的观点。贿赂可以使企业家自身利益和官员利益最大化的目标保持一致,从而改进政府管制所造成的低效率[41],并刺激经济增长[51]。对于“跨越组”国家来说,这证实了清廉有利于经济增长的观点。清廉会使政府增加生产性活动的花费,利于吸引外资,从而提高经济增长速度[42]。腐败盛行会导致资源的次优配置[43],进而不利于经济长期稳定的增长。从所有样本国家来看,清廉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取决于特定发展阶段[44]。

六、结论与建议

1.研究结论

技术进步与两组国家经济增长均呈明显的正向关系。消费需求与投资需求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会随着国家发展阶段的不同而变化,消费需求对“跨越组”国家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更大,投资需求对“陷阱组”国家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更大。“陷阱组”国家对贸易的依赖性更强。“陷阱组”国家的经济增长更依赖于第二产业的增长。“跨越组”国家劳动参与率与经济增长呈正相关关系,而“陷阱组”国家的这种正相关关系并不存在。城市化对经济增长的作用依经济发展阶段而定。对于“陷阱组”国家低质量的、不足或过度的城市化不利于经济的长期健康增长。经济自由度对“陷阱组”国家经济增长影响更大。政府清廉并不是在任何阶段都会促进经济增长,对于“陷阱组”国家,适度的腐败会提高政府效率,优化资源配置进而促进经济增长;对于“跨越组”国家,清廉与经济增长呈正相关关系。

2.对策与建议

中国正处在由中等收入水平向高收入水平迈进的关键时刻,为规避“中等收入陷阱”,中国应当吸取“陷阱组”国家经济增长的教训,借鉴“跨越组”国家的经验,结合自身实际,既不可否定以往经济增长方式中的积极合理成分,又不可形成对以往经济增长机制的“路径依赖”。

中国应当发展具有比较优势的高技术战略性制造业,加强自主创新;要着力扩大国内消费需求,充分发挥内需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投资需求依然是“陷阱区”国家经济增长的重要推动力,是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不可忽略的经济增长点,在外需不振、国内消费不足的情况下,为保持经济稳定增长,更应充分认知到投资的重要性。

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对外贸易是促进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一方面要结合本国国情,发展具有比较优势的对外贸易,另一方面要逐步减少对外贸的依赖,加强资本、技术输出及服务贸易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

要加快转变产业结构,大力发展第三产业,加速产业重心的变迁;在发展第三产业的同时,不可忽略第二产业的重要性,第二产业依然是创造社会财富、稳定经济增长的重要部门。

在人口红利将尽和经济结构逐渐优化的情况下,要健全人才培养使用制度,提高劳动力素质,使劳动力更多地由劳动密集型产业向资本、技术密集型产业转变,逐渐摆脱以往对廉价劳动力的依赖,在经济转型过程中,更要注意提高劳动力与经济结构的匹配度。

在城市化进程中,既要顺应经济发展趋势推进城市化进程,又不可盲目追求高城市化率,要不断提高城市化的质量,寻求最优的城市化水平与当前经济增长阶段相适应。

尽管过去30余年政府主导经济发展的模式取得了巨大成功,但民间资本日益活跃和壮大的情况下,这种模式的流弊逐渐显现,经济体制改革要持续推行,逐步放松政府管制,提升经济自由度,发挥市场调节机制的作用,激发民间活力。

腐败在特定制度环境下能促进经济增长,但对经济长期健康增长有害,因此不可沉溺于以往经济成就中,要持续推进反腐倡廉,为经济长期健康稳定增长提供良好的市场环境。

通过对“陷阱组”和“跨越组”国家进行比较实证研究,发现一些影响经济增长的重要变量对两类国家经济增长的不同影响。“中等收入陷阱”的现象在上世纪就已产生,在以后的研究中,可以采用其他更完整更长期的数据。研究方法方面,由于世界银行在提出“中等收入陷阱”的概念后没有给出划分标准,因此对于“陷阱组”国家和“跨越组”国家的划分遵循了既往研究传统,仅以典型化事实说明了14个“陷阱区”国家选择的合理性;另外,笔者认为,“中等收入陷阱”与中等收入国家“俱乐部收敛”有很大联系,在以后的研究中,可以探讨这两者之间的联系。

【注 释】

① 据世界银行(World Bank,2015)的定义,人均GNI在1,046美元以下的国家(含经济体,下同)为低收入国家,在1,046-12,735美元之间的为中等收入国家,12,735美元以上的为高收入国家。

② 根据世界银行(World Bank,2015)的定义,在中等收入国家中,人均GNI在4,126美元以下为中低收入国家,人均GNI在4,126美元以上为中高收入国家。

③ 美国传统基金会的研究方法重点测算以下十个方面:贸易政策、政府财政负担、政府对经济的干预、货币政策、资本流动与外国投资、金融业、工资及价格、产权保护、政府规制和信息市场。各项指标权重相同,汇总后取平均值。自由度指数与经济自由程度正相关,指数越大,经济自由度程度越高,指数值区间为[0,100]。1995-2006年,经济自由度指数是五分制,得分越低经济自由程度越高。2006年初 ,传统基金会通对指数编制进行了较大改进,并考虑了劳动力自由,对大类指标进行优化,使其评价标准更为客观合理,并且将原来的五分制改为百分制,分值越高,经济自由度越高。这些调整在2007年公布的年报中做了详细说明。传统基金会也按照新评分标准将1995-2006年的五分制得分转换为百分制得分。笔者采用的数据是传统基金会官网提供的百分制原始数据。

④ 这些数据主要来自一些专家学者从国际上重要的调查报告中提取有关人士对各个国家腐败程度的感觉和评判,加以综合评估,给出分数。该指标已成为国际金融机构评估该国投资风险的重要指标和参数。1995-2011年,清廉指数是十分制,得分越高清廉程度越高。2012年起采用百分制。笔者采用的是透明国际官网提供的数据,将1995-2011年的数据换算成了对应的百分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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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余华;校对:周亮)

Research on International Experiences for Striding Across “Middle-Income Trap”——Panel Data Analysis Based on 40 Countries

HUO Wei-dong LIU Xiao-wei
(SchoolofEconomicInformationEngineering,SouthwesternUniversityofFinanceandEconomics611130)

China has currently stepped onto the stage of middle-high income level, whereas China is confronted with falling into“Middle-Income Trap”as well. This paper choses panel data from 1995 to 2014 of 14 typical countries falling into“Middle-Income Trap”and 26 countries striding across "Middle-Income Trap". We have conducted an empirical study on factors effecting economic growth for the two group countries by fixed effect, differential GMM and system GMM estimation. The research results show that:(1)For those countries striding across“Middle-Income Trap”, technological advance, labor participation rate, consumption demand, government's incorruptness and urbanization have an obvious pulling effect for their economic growth;(2) For those not striding across “Middle-Income Trap”, technological advance, investment demand, trade and economic freedom have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for economic growth; (3)The effect of labor participation rate, urbanization and government's incorruptness for economic growth depends on the stage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middle-income trap;economic growth ;government's incorruptness ;economic freedom

2016-11-20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打造陆海内外联动、东西双向开放的全面开放新格局研究”(项目编号:15ZDC017)

霍伟东(1970- ),男,重庆人,西南财经大学教授,第三届刘诗白经济学奖(2016)、安子介国际贸易研究奖获得者,经济学博士,博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国际经济学、国际贸易、国际金融等

10.16546/j.cnki.cn43-1510/f.2017.01.001

F124.7

A

2095-1361(2017)01-00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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