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若鱼
第一个喜欢多莉的人
文◎陈若鱼
她恢复了单身,但她还是会想起陆乘,想起青春的开端第一个喜欢她的人。
多莉活到29岁,最尴尬的事情是带男友回小镇参加同学的婚礼,结果男友和她前任同一桌,现任毫不知情地给前任夹菜倒酒递烟,而多莉则给现任夹菜拼命秀恩爱,一顿饭吃下来都没敢正眼看前任。
可是那天晚上,多莉还是失眠了。
其实,她有意无意地瞄过陆乘两眼,他没看她,虽然松了口气,但有些说不出的失落。男友睡着后,她才大大方方地想起陆乘,算起来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只是比从前高了,还是那么瘦,一笑起来就成眯眯眼,难得的是尽管快三十岁了,他身上还有少年的气质。
小镇很小,学生也不多,认识陆乘是小升初的时候,他们分在同一班,那时多莉住校,为了方便剪了齐耳短发,被表白的时候仍然搞不清楚什么是喜欢,懵懂的有些傻气。
陆乘托班上的一个胖子送了一条项链给多莉,多莉吓得让人连夜退回,但是打那天开始她知道有人喜欢她了,这种感觉很微妙,她不再大咧咧地走路或跟男生打闹,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陆乘,但却从不直视他。
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陆乘,只知道从此心里有了一丝挂念。被表白后她第一次和陆乘说话,是他拿着生物课本跑到她桌前跟她说,你看这个克隆羊也叫多莉诶。她回了一个字:“哦。”
陆乘回到座位上,她还紧张地抓着衣角。
那时候小镇上最多的交通工具就是摩托车,男孩子们十二三岁就会骑摩托车,每到周五放学的时候,整个小镇上都是摩托车的轰鸣。
那时候稍微好看一点的女生都有男生的摩托车接送,陆乘也骑着他爸的老式125摩托车,说要送多莉回家,她在同学们的起哄下坐了上去,没有台湾电影里的粉色头盔,也没有飞扬的裙摆,但闭上眼依然像飞了起来。
那以后,每周五陆乘都骑摩托车送多莉回家,每次都是不同款式的摩托车,多莉知道是陆乘跟人借的。
不知道是班里谁告了密,班主任把陆乘和多莉叫进办公室问他们是不是早恋,两人都抵死不承认,走出办公室之后相识一笑,那时候恋情才算真正开始。
陆乘把克隆羊多莉剪下来贴在课桌上,他们的恋情全班都知道,周五陆乘送多莉回家的时候也会刻意绕远路,只为跟她多待一会儿。
那时候的爱情多单纯啊,恋爱了一个学期陆乘和多莉都没牵过手,到初二的时候,多莉的头发长长了,也随女生们的热潮去拉直了头发,直溜溜贴在脑门上的时尚让她以为自己更漂亮了,也更有勇气。
可是,陆乘毫无预兆的说了分手,他在下课的间隙告诉她,他喜欢上二班的一个女生了。多莉说了一个字,哦,就结束了初恋,说不上多难过,但还是怅然若失。
陆乘开始追那个女生了,她有意无意地看过两眼,比她漂亮也比她高,毫无交集她就本能的讨厌起了她。即使那个女生并没有答应陆乘。
从初二到初三,陆乘陆陆续续追过其他女生,连她身边的好朋友也没放过,无一例外没人答应他的追求,仿佛都知道他是个登徒浪子。
所有的女生都不喜欢他,但他在多莉的心里留下了难以名状的东西。
初生高那一年,陆乘没有参加中考,而是跟人出去闯荡了。
出发前,他去找多莉,补了一句对不起,多莉祝他一路平安。到了高中追多莉的人很多,她脑海里想起的人始终只有陆乘,不知道他在遥远的温州过的好不好。
秋天,陆乘给多莉家打过一通电话,多莉的妈妈脸色难看地说:“有男生找你。”陆乘在电话里说,他在一家鞋厂上班,每天加班到很晚,最后说到他以前看见好看的就追,他本以为他对多莉也是如此,可是现在他追过的女生很多都不记得名字了,但他想起最多的人只有多莉,他知道她对他来说不一样了,但已经晚了。
多莉没说话,陆乘沉默了一会儿挂了电话。
陆乘追过的女生自己都忘记了,但是多莉记得,每一个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次以后,陆乘没再来过电话,多莉渐渐成长,但没有再喜欢过任何一个男生。
2003年的情人节,克隆羊多莉因为患病被安乐死,多莉看着新闻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泪流满面。那一天的最后十分钟,多莉接到陆乘的电话,他说多莉羊死了,他好想她。多莉当时也不知怎么了,她鬼使神差地回了句,“我也想你。”
就这样,他们算是复合,陆乘用打工赚的钱给她买了一台手机,他们每天晚上藏着掖着聊天,也会跑去网吧视频,多莉说她要去温州上大学,陆乘说,他等着她。
2005年高考,因为家里的缘故,多莉没能填温州的大学,陆乘坐了一夜的火车去看她,第一次牵手、接吻、拥抱都补齐了,陆乘委婉地提议去开房,多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去开房。
多莉去了杭州的大学,距离温州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陆乘没去看过她,电话越来越少,多莉隐约明白,她和陆乘是没有可能了。
大学四年,追多莉的人很多,她也谈过两场不痛不痒的恋爱,在毕业前还是恢复了单身,虽然偶尔她还是会想起陆乘,想起青春的开端第一个喜欢她的人。
大学一毕业,家里就开始着急了,把她从杭州逼回来,在县城里找了份稳定的工作。有时候回小镇,经过陆乘的家时还是会多看两眼,但一次也没看见过他,听老同学们说,陆乘在温州开了一家工厂,他们都打趣叫他厂长。
多莉在旧中学里转一圈,莫名的湿了眼眶。
去年,多莉已经29岁了,同学二胎的二胎,二婚的二婚,她终于答应父母去相亲,遇见了现在的男友,没有爱不爱,只有合不合适。
参加婚宴之后,男友先开车回县城工作,多莉在老家多待了几天。
多莉自己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在街上转了转就遇见了陆乘,他还穿着婚礼那天穿的衬衫,好远就冲她笑。
两人约在镇上的咖啡馆,陆乘点了一壶花茶,自顾自说起这几年小镇的变化很大,现在的学生都不骑摩托车了,车上放眼望去都是汽车,节日的时候还总堵车。
多莉看着他,有些恍惚,他不是从前的陆乘,她也不是从前的多莉,这座小镇的回忆也被时代吞没了。
“那你是男友?”他明知故问。
多莉想起那天的尴尬,有些唏嘘,“我没跟他说起过你。”
陆乘笑起来,脸上竟有几分害羞,过了一会儿问:“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年底。”多莉回答得简单利落。
陆乘喝了一口茶,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多莉的手紧紧地攥着衣角问他:“听说你办了间工厂,那应该不会回老家了吧。”
“嗯。”陆乘说:“打算把爸妈都接过去。”
多莉还想说什么,陆乘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告别,走之前留了张名片,多莉放在包里,那里面还有当年陆乘买给她的那部小手机。
多莉回县城之前,同学群里嚷着要聚会,多莉没有去,她怕遇见陆乘,可是第二天看了同学群才知道,陆乘也没去,听说已经回了温州。
多莉看着群消息,陆乘在群里连声说抱歉,发了很大的红包,她没抢。
她明白,她对陆乘只有怀念,没有爱了。
回县城前一晚,多莉跟母亲一起聊天,聊起她现在男友的时候,突然谈到两年前有人给她介绍了一个男孩子,挺不错的,说自己在外地开鞋厂,一年能净赚百八十万。但那时候,她偏偏不肯相亲,就不了了之了。
多莉蹭地从沙发上跳起来,问她叫什么名字。
母亲想了想说,“就住中学对面那家,姓陆,叫陆什么来着。”
“陆乘?”多莉问。
母亲连连点头,“我记得他以前不是还给你打过电话吗?”多莉没说话,只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那个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陆乘把克隆羊多莉的剪报贴在桌上,她隔着好几个小组都看见了,她还梦见自己坐在陆乘的摩托车上,看着陆乘的后脑勺,她闭上眼睛像飞了起来,经过的每一棵树每一棵草都发出呼啦啦的风声。
而她像是知道自己在梦里,但却不想醒来。
编辑/张德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