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云
1912年,石龙坝电站建成后,直接催生了云南的工业制造业,1918年5月2日昆明自来水厂营业送水,接着,自来水厂、碾米厂、抽水站、兵工厂等工业企业陆续出现。
尤其是,还直接催生了云南最早的产业工人。
一
这座最初装机容量仅480千瓦、今天看纯属袖珍型的微型电站为了运转,通过“董事、经理、股东职员介绍”的“呼朋引类”的方式招收了100多名从事操作维护管理的工人,标志着云南产业工人的破土而出。
面对至今完好,依旧使用的条石镶砌的“第一车间”,樊永生轻蔑地指着它旁边一幢至多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房子说,“不是八十年代的水泥不如1910年的水泥,而是人工不如。工人搅拌砂浆时,烟头、树枝、塑料凳杂物混在里面,浇灌起来外面也看不见,但使用几年后就脱落剥离。”
樊永生是昆明石龙坝水电站党支部书记,是石龙坝“电二代”,他打小就在这个电站长大。
那幢至少比“第一车间”年轻80多岁的小房子陆离斑驳,混凝土块剥离掉落,露出了钢筋或者其他杂物。
而呈长方形的“第一车间”近20米高的四面墙体全部都是规范整齐的条石垒起来的,石头与石头之间,用混凝土勾缝,既结实又光滑整齐,煞是好看。
从清宣统二年(1910年)8月21日开建到民国元年(1912年)5月28日建成投入使用,“第一车间”屹立在滇池出水口山谷中的青鱼村,迄今已经整整104年有余,其间经历了诸多历史风云,但直到今日,当时“第一车间”所安装的两台德国西门子公司出品的240千瓦发电机和奥地利福伊特公司出品的水轮机依旧在正常发电。
石龙坝电站建成后,直接催生了云南的工业制造业,1918年5月2日昆明自来水厂营业送水,接着,自来水厂、碾米厂、抽水站、兵工厂等工业企业陆续出现。
尤其是,还直接催生了云南最早的产业工人。
这座最初装机容量仅480千瓦、今天看纯属袖珍型的微型电站为了运转,通过“董事、经理、股东职员介绍”的“呼朋引类”的方式招收了100多名从事操作维护管理的工人,标志着云南产业工人的破土而出。
搁今天看,480千瓦的装机容量简直不值一提,但这个“小不点”,却是中国水电之父,虽然它小巧玲珑。
它的学名叫“耀龙电灯公司石龙坝发电厂”。
经过40年的发展,在“第一车间”基础上,又扩建了5次,增加了两个车间,迄1949年12月31日,整个电厂装机容量达到了2920千瓦,占当时全国水电装机16.3万千瓦的1.78%;年发电量1574万度,占同期全国水电发电量7.1亿度的2.21%。
在册职工461人。
这座水电站某种程度是滇越米轨铁路催生的产物,换句话说,没有米轨铁路或许就没有,或者要很晚才会有这个电站——这只是从运距的角度来佐证这个看法。
1910年3月31日,从越南到云南昆明,全长855公里(中国段466公里)的滇越米轨铁路通车,使得超重庞大机器设备的远程运输成为现实,而石龙坝电站所用的设备,如水轮机、发电机、变压柜等,轻的几吨,重的几十吨,这条铁路的开通,等于为云南开发水电业创造了前提条件。
石龙坝电站的发电机组的故乡在欧洲的德国和奥地利。
机组先是从德国乘轮船经大西洋、地中海、苏伊士运河、印度洋,过马六甲海峡进入太平洋,再到越南海防上岸,然后乘米轨火车到昆明,“公司组织300多人,将机器拆散,搬运到得胜桥,装上大木船,沿穿城而过的盘龙江进入滇池,再沿螳螂川出滇池,抵达平地哨上岸。”
“机器在平地哨上岸后,被搬上滚木,滚木前面由十多头大水牛牵引,后边由数十人推撬,两旁十多人拉扶,一寸一寸滑,一步一步挪。”
平地哨上岸以后到位于石龙坝的电厂其实就7公里,但“走”了足足一个半月才到车间——在今天牵引车载重情况下,充其量至多30分钟的路程,在105年前要45天,总计1080个小时,以分钟计,等于是30:64800——这就是时代的差距。
惟其如此,石龙坝水电站对当时的云南和今天的中国,也才被凸显得如此重要。
二
作为文物,电站保藏着三块石碑,石碑碑首分别题为“用实核明”、“永垂不朽”、“功建名垂”,原碑于“文革”中毁坏严重,碑身破损,文字漫漶,不堪卒读,近年电站按原样重新复制了三块碑,竖于其侧。
所谓“用实核明”,碑文题为“今将电灯公司在石龙坝开河建房打坝安设机器采办电杆以及筑路造桥开井等项工程所支各工料银两逐款分列于后”,由此可知“用实核明”其实就是今天的“厂务公开”,该碑翔实记载了关于电站基建的所有开销,花多少银子,花在哪些方面,一一列举镌刻于其上,所耗银子细到当时银子作为货币最小的单位“毫”,比如“河砂支银壹仟陆佰捌拾叁两肆钱玖分柒厘肆毫”。
整个电站建成,从厂房、水坝、引水渠、引水管等设备及基建到发电机、水轮机变压器等机器设备,从供电线路架设到变电站设备及建设,全部共耗资银币500352元,每一厘每一毫銀子,都如此去向明晰,这种企业管理水准及效益之高,令人景仰。
银元在当时很金贵,十分诱人。
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出生的陈存仁先生在其《银元时代生活史》一书中记载,几乎是在石龙坝水电站竣工投产那个时期,上海绸缎铺中薪金最高的掌柜,每月的薪水不超过8元!由此足以反衬银元的购买力十分了得,但石龙坝电站建设的主事者参与者们,没人栽倒在银元上。
“永垂不朽”碑的碑文题为“商办云南耀龙电灯公司石龙坝工程纪略”,镌刻记述了公司(电站)创意开办并建设的历程,值得一提的是,该碑立于民国三年(1914年),是满清王朝已被倾覆,但碑文一秉中国治史的客观传统,首段文字就记录道:“公司之开办创意于前清劝业道刘芩舫先生……”
“劝业道”是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后陆续设置的机构,主管一省之农工商合交通业,类似今天的“发改委”,长官叫“道台”,刘永祚字芩舫,时为当时的云南劝业道道台,他为当时的民族主义思潮所影响,拒绝法国人提出在石龙坝修建电站的动议,拟由国人自办,但窘于财政,经时任云贵总督的李经羲(李鸿章侄儿)同意,在昆明街头张贴榜文募集开办电站资金,故碑文承认刘永祚为电站创意人。
电站于1912年5月28日建成发电后,开创了中国水力发电的历史,说这件事及其业绩“永垂不朽”,毫无夸饰,切中肯綮。
“功建名垂”碑从碑文题为“今将开办石龙坝电灯公司工程各项人员及工匠头人姓名并列于后”,就知道该碑的记载内容了。
碑文共刊刻记载了116人。
有第一任公司(电厂)“总理”(类似于今日的总经理)左益轩,有德籍水机工程师毛士地亚,有德籍电气工程师麦华德以及两名翻译、28名司事等管理人员,余下的83人均为具体施工人员,按其分工,计有“石工头”、“木工头”、“泥工头”、“铁工头”、“小工头”、“炸石工头”、“车工头”、“售卖木料、石灰、砖瓦、土基”、“运机器车工头”、“清运河砂”、“卖运小石头”、“量石头人”、“催电杆”、“包抬电杆”、“收砂”、“打草坝”等19项工作的具体负责人姓名。
“这样做有几个好处,一个是,如果工程干得漂亮,使他们名垂青史;另一个是,如果工程出问题,第一可以追究责任到具体人,第二对来自他家乡的这类工人可以警觉。”樊永生说,“这等于今天的工程责任终身负责制。”
樊永生认为,百年前的人,非常看重自己的“羽毛”,不会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所以工作做得认真踏实。
这份名单和工种里,既有施工管理者、施工者,还有原材料出售人,原材料的“买”和“卖”以及使用者,一目了然,换言之,建设整个电站的所有方面所涉及的人,全部在这份名单里,他们在被赞誉为“功建名垂”的同时,也被公示并监督、监管。
建这个电站,时值全国及云南政柄新旧鼎革,先是承蒙时任云贵总督李经羲批准并获云南劝业道道台刘永祚积极促办,继之是革命党人蔡锷等秉政,但电站建设基本顺利,也得到了云南新政权的支持,但“功建名垂”碑未将各类各级官员大名勒石铭记,甚至连出资最大的几位大股东如时任“云南商会总理”的王筱斋等人亦付阙如。
100多年前,相对于书籍付梓或罹兵燹、意外等危险,勒石铭记,是当时最重要、最安全的历史记载方式,且没有“之一”,但主事者“不唯上”,而官员亦无人借重权势典见颜跻身其间,那个时代的风气令今人仰首。
三
1912年5月28日,夜幕降临之时,3000盏白炽灯瞬间突然照亮昆明城市的夜空。
以此为标志,石龙坝电站的建立催生了云南现代工业,催生了产业工人,围绕它的周遭,后来建立了包括兵工厂在内的好几个工厂,为后来的抗战作出过极大的贡献,也因为如此,日本军方恨之入骨,在1941年12月被美国“飞虎队”痛击之前,电站从1939年到1941年曾遭到过四次轰炸。
在1940年12月16日上午9时40分左右,7架日军飞机飞至石龙坝上空,投放了9枚炸弹。其中一枚重型炸弹在第一车间20米处爆炸。爆炸产生的弹坑最深处达5米,直径20多米,多次遭到日军飞机轰炸,这个弹坑后来被顺势改建为一个可以收储月色的“荷塘”,被命名为“飞来池”,含义宏富。
事后,常务主任郭克悌向时任三十军团总司令,同时也是耀龙电灯公司董事长的卢汉专文报告日机轰炸受损情况。
1941年8月1日,“中国空军美国志愿大队”亦即后来的“飞虎队”成立,早已在华训练我国空军并受邀担任空军顾问的陈纳德出任上校队长。
同年12月7日,陈纳德率一、二中队进驻昆明。
12月20日,日军10架飞机来轰炸昆明,被陈纳德将军所部“飞虎队”击落6架,击伤3架,“飞虎队”零伤亡,从此以后,日机不敢轻易窜犯昆明,石龙坝电站方免于轰炸之厄。
四
石龙坝电厂最大的劫难都是人祸。
发电设备之外,石龙坝电厂的建筑物,也就是先后建立的三个车间,因为分别建于三个不同时期,也可以视为是三个时期的产物。
第一车间如前所述,最早建于1910年8月至1912年5月;第二车间于1924年至1926年3月7日建成发电,机址位于第一车间西北坡下,利用第一车间尾水,经过新修引水渠400米,形成落差16米,安装西门子公司产276千瓦水轮发电机组两台。参与建设第二车间的有丹麦籍工程师赖木生,德籍工程师李必西夫妇。
二车间的房屋建筑青瓦盖顶,但墙的材料变成了青砖。基础仍旧是开凿整齐的青石块或石条,从地下到露出地面一米多,全部基础高度估计在6米左右,因为地下还安装有机器设备。
据介绍,二车间是德国人设计的。
1926年3月7日,二车间竣工典礼,云南唯一清末经济特科状元袁嘉谷先生为之提诗云:“石龙地,彩云天;灿霓电,亿万年。”这12字被勒于车间青石楼梯栏上,40年后“文革”开始,被人凿去,留下十几个极为丑陋的凹坑。
第三车间于1943年5月開建,1945年8月1日建成投产。
第三车间的建立颇具时代特色,当时抗战军兴,国力维艰,有银子也引进不了新设备,只能修旧利废,公司总经理兼总工程师金龙章和厂务主任郭克悌想到一好主意,用第一车间早先拆下的两台240千瓦水轮发电机组“再就业”,但此时,要它们“焕发青春”谈何容易,原来拆卸这机器时,已将水轮机主轴割断报废,现在要重新焊接起来才能用,好在金龙章、郭克悌有优秀工程师陈更新,有一批以杜竹卿为代表的优秀技术工人,他们居然把已经断了的主轴给续上了。
水力发电有一个设备看似简单,但不可或缺,那就是把水从引水渠引进水轮机的引水管,两台水轮机需要两根管子,这些管子要承受强大的水压和山坡所形成的落差冲击力,它的材料通常是质地很厚很结实的钢管,但当时国家资源集中于抗战,进口又没希望,电厂的唯一办法就是因地制宜,寻找可替代的方案和材料。
结果,电厂的技术人员和工人以“鲁班精神”用木材制成了内径大约一米,长达数十米的外箍木管,成功替代了钢管,使得第三车间顺利投产,这两个引水管,可以说是人类水电史上迄今仅有的创意和制造,中国人的工匠精神令世界震惊。
樊永生说,三车间是国际合作的产物,法国人设计,越南人参与土建。
三车间建设,适值抗战最艰巨时刻,车间建成,1943年5月,经理金龙章和厂务主任郭克悌勒石一方镶嵌于车间外墙,上书“建国必成”四个大字,以昭示电厂同人对驱逐日寇、光复国土、建设国家信心弥坚之意。
这方石铭,“文革”中被人以水泥浆涂抹覆盖,得以完好保护,免罹凿毁之厄。
1948年,又准备建立第四车间,是岁,耀龙公司向瑞士维斯厂洽购3000千瓦水轮发电机组一台,次年5月8日,第四车间开建,这次,与前三个车间不一样的是,全部是中国人自己承担设计任务,由工程师曹承慰全面负责工程的规划、设计及施工技术,叶惠、杠成梁、李希宪等技术人员参与。
“枝条始欲茂,忽值山河改。”这个车间的建设起伏跌宕,延至1954年的最后一天,第一台3000千瓦机组才建成發电。
五
石龙坝电站建于滇池泄水口,沧桑百年,正好经历了滇池水质由可以直接饮用的矿泉水一般的一类变成劣五类的全过程。
“鱼很多,多到成灾。”——这是石龙坝电站老人的正常印象。
在樊永生的记忆中,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还能在引水渠与引水管之间的拦网口捕到很多的鱼,引水渠边,前辈栽种了很多李子树,“以前鱼太多,吃不了,很多鱼捕捞以后就直接埋在李子树下。”
樊永生还记得他们打过一个今天难以理喻的官司,
“我们曾经和管理滇池的有关政府部门打官司,控告他们管理不力,导致大量的鱼堵住了我们的饮水管进口处,进水量受到阻碍,影响发电。”
原来不仅引水渠有鱼,厂区小水沟里也有鱼,现在这条小沟被加盖了,鱼,自然没影儿了。
电站靠落差产生的动能发电,对水质的变化不敏感,“德国造”还真不玩虚的,电站总体运作正常,但到了2003年,终于绷不住了。
电站的主要发电设施,引水管、水轮机组等,都是金属材料制成的,普通金属材料最怕化学性“酸水”、“碱水”,“螳螂川上游一些化工企业长期以来大量超标排放氟硅酸废水,河道上游来水严重酸化。”
酸水将引水渠进水口拦河闸坝墩到尾水石缝严重腐蚀,致多处漏水,引水渠底板青石表面腐蚀深达40到60毫米,漏水严重威胁水工建筑安全。金属制的过水设备严重腐蚀损坏,所有转轮多次报废,有的转轮一年更换4次,全年基本处于停产状态。
有一个水轮机上的原装转轮,已经运转了90年,到了2003年很短时间内被酸水彻底腐蚀报废,现在这个叶片严重锈蚀变形的转轮被置放在老办公楼四合院,作为“文物”,更是作为某种“证据”,在向参观者诉说滇池的悲怆。
2004年7月,由于滇池污染严重,导致湖水富营养化严重,滋生大量水葫芦,数以万计的水葫芦漂来将滚龙坝拦污栅堵塞,致大量水流从溢洪道外泄,机组发电缺水,影响至极。
从“矿泉水”发电,到化工废水将“德国造”的水轮机转轮腐蚀报废,这个过程耐人寻味。
六
引水渠底部及两边边坡三面都是形制规整的长方形条石用水泥勾缝砌成的,沿山路的一边突起了近60公分,这方的石墙呈雉堞凹凸状,也就是电影里常见的老城墙最上方那些俗称“女墙”的锯齿形建筑物。
触目所及,石龙坝的建筑物多为石头——石墙、石基的房屋;石级的阶梯;左右两面石壁一面石底的引水渠;石块铺就的四合院院子;石块镌刻成的记功纪事的石碑……
石头之外,就是砖和瓦,这两者都来自于土,但经过高温烧制后,就耐用结实许多,尤其是作为墙壁建筑的砖。
石龙坝的石头和砖,给人很深的印象,不仅古朴,而且结实坚固。
梁思成把东西方的建筑物所使用材料归结为土木和石头,前者容易毁坏,后者容易留存。
石龙坝既是文物,又是生产工厂,还是旅游胜地。
在石龙坝,最大看点有两个,一个是尚在运行的西门子公司的发电机组,再一个就是它的建筑物,这指的是以一、二、三车间和配套的引水渠、拦河坝等1949年以前所修造的建设遗存为代表的建筑物。
这些建筑物运用了当时的“洋灰”(进口水泥)、当地所产的青石和当地烧制的砖瓦,其中,以石材最具特色。
我们常常被告知,人工建筑物一般的寿限就是四五十年,更有甚至,我们今天的建筑物——以商品房为代表——寿命大概就是30年,但在石龙坝,这个说法被无情地颠覆了。
作为人类的建筑物,其核心价值就一个——实用而美。
“实用”的概念里包含着“结实沉稳经久耐用”的天然含义。
“美”的概念里包含着“别致线条轮廓投影”等等艺术的审美的元素。
离开“实用而美”,与建筑的固有概念毫无关系。
但这些要素,石龙坝建于1949年前的三个车间以及配套的引水渠、拦河坝等建筑物做到了。
因此,石龙坝的三个车间如果不邂逅大地震或人工破坏,再矗立100年毫无问题。
然而,一切皆是相对的。
在特定的体制下,人的创造力无限,石龙坝电厂建筑物的美给人以昭示;同样在特定的机制下,人的破坏力也似乎无限,滇池化工酸水来袭,石板铺砌的引水渠照样被腐蚀,以致渗漏;钢铁的转轮,照样被腐蚀损坏。
石头、钢铁这些硬朗之物,在人的破坏力面前,其实很脆弱。
石龙坝电站在爱惜我们人类自己赖以生存的环境方面,告诉我们一个极为浅白的道理——人类自身,也就只是大自然的一个组成部分,非要凌驾于大自然之上,把自己当作大自然的“主宰者”,注定要危及自身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