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林
对于小说的写作,贾平凹在其《怀念狼》的后记中,曾有一段毫无遮掩的夫子自道:“作为一个作家,我就像农民,耕地播种长了庄稼,庄稼熟了就收获,收获了又耕地播种,长了庄稼又收获,年复一年,月复一月,日复一日吧。”透过这段自白,我们仿佛看到了一个把笔头当锄头,勤奋耕耘的“老农民”贾平凹的自画像。贾平凹甚至将自己的自传性作品,干脆就起名为《我是农民》。或许正是在这样一种潜移默化的“农民”意识和思维中,贾平凹始终都是在以一种长期生活在偏僻乡村,狭隘的“伪农民”的眼光来打量当今我们这个飞速发展的世界。与路遥、陈忠实这样同是生长在陕西这片大西北的黄土地,长期生活在农村,且都获得过茅盾文学奖的著名作家相比,贾平凹那些总是神神道道,磨磨唧唧,梦呓似的作品,既缺乏路遥作品撼人心魄的力量,又缺乏陈忠实创作《白鹿原》时,十年磨一剑,精雕细琢的耐心和宏伟的写作抱负。为了不断吸引读者的眼球,占领文坛的制高点,贾平凹总是企图以创作数量来赢得胜利,以致拼命和时间抢速度,从而在中国文坛上开创了一个贾平凹创作生涯的“高铁时代”。
2000年,贾平凹出版长篇小说《怀念狼》;2002年,出版长篇小说《病相报告》;2005年,出版长篇小说《秦腔》;2007年,出版长篇小说《高兴》;2011年,出版长篇小说《古炉》;2013年,出版长篇小说《带灯》;2014年,出版长篇小说《老生》;2016年3月,贾平凹又出版了长篇小说《极花》。如此的高产和写作速度,在中外文坛上,恐怕也并不多见。但高产并非就代表着高质,有时甚至可能就是“豆腐渣”。在贾平凹这一部又一部长篇小说中,除了《老生》和《病相报告》与乡村没啥关系之外,其余的小说,无一不是充满着一种怪异的思维,以一个“伪农民”的身份,一味颟顸地抨击城市和社会的发展,把当今农村的矛盾,一律归罪到城市,把农民的种种不幸,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地愤懑转嫁到城市的发展和时代的进程上。贾平凹在《极花》的后记中,如此描述说:“我出身于农村,十九岁才到西安,我自以为农村的事我没有不知道的,可八十年代初和一个妇联干部交谈,她告诉我:经调查,农村的妇女百分之六十性生活没有快感。我记得我当时目瞪口呆。十年前我那个老乡的女儿被拐卖后,我去过一次公安局,了解到这个城市每年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无法得知,因为是不是被拐卖难以确认,但确凿的,备案的失踪人口有数千人。我也目瞪口呆。”“我到过一些这样的村子,村子里几乎都是光棍,有一个跛子,他是给村里架电线时从崖上掉了下来跌断了腿,他说:我家在我手里要绝种了,我们村在我们这一辈就消亡了。我无言以对。”“拐卖是残暴的,必须打击,但在打击拐卖的一次一次行动中,重判着那些罪恶的人贩,表彰着那些英雄的公安,可还有谁理会城市夺去了农村的财富,夺去了农村的劳动力,也夺去了农村的女人。谁理会窝在农村的那些男人在残山剩水中的瓜蔓上,成了一层开着的不结瓜的谎花。或许,他们就是中国最后的农村,或许,他们就是最后的光棍。”在贾平凹看来,农民的贫穷一律都是城市造成的,农村的光棍们娶不上老婆,就是因为农村的女人们统统都跑到城里去打工,或者被城里的男人们夺走了。农村的光棍们不依靠人贩子买老婆,他们最终就会断子绝孙。
众所周知,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连邓丽君的歌曲都被痛斥为靡靡之音,禁止播放,哪个地方的妇联干部还敢和有关部门公开“叫板”,去进行所谓的性生活调查?哪一个农村妇女又胆敢违背既往的乡规民俗,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公开谈论性,大胆承认自己的性生活没有快感?农村的光棍问题和当今城市里的大男剩女等社会问题一样,其原因是多方面的。许多农村人重男轻女,甚至在发现婴儿出生时是女婴,就想办法处理掉,这样的事,也并非仅仅是孤例。作为一个作家,岂能不经思考和分析,就将板子一概打在城市上。
在谈到《极花》的写作时,贾平凹说:“现在小说,有太多的写法,似乎正时兴一种用笔很狠的、很极端的叙述。这可能更适合于这个时代的阅读吧,但我却就是不行。我一直以为我的写作与水墨画有关,以水墨而文学,文学是水墨的。坦白地讲,我自幼就写字呀画画,喜欢着水墨,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的文学的最初营养,一方面来自中国戏曲和水墨画的审美,一方面来自西方现代美术的意识,以后几十年里,也都是在这两方面纠结着拿捏着,做我文学上的活儿。”但贾平凹却偏偏不懂得,中国水墨无论在创作和欣赏上都是崇尚高雅,鄙视粗俗的。贾平凹在写作中,历来都有一种以丑为美,怪异的写作嗜好。在贾平凹的小说中,屎尿、放屁、鼻涕、蛆虫、经血、尿桶、肛门、痔疮、苍蝇等污秽不堪的东西,几乎成了必备的关键词。许多小说从第一页开始,就直接从屎尿进入现场。如:“清晨,村口静悄悄的,一片霜。由西面东的经过这里的大官路上洁白,坚硬。落叶和草屑都潮湿了,风里托浮不起。骡马粪,一字行儿地遗在路中,以为是软软的,用脚一踢,硬,脚被弹回来,哭不得笑不得地十分难受。”(《妊娠》)
在《秦腔》的一开始,则可说是屎尿俱全,臭气弥漫:“这些白雪都不知道。她还在村里的时候,常去包谷地里给猪剜草,她一走,我光了脚就踩进她的脚窝子里,脚窝子一直到包谷地深处,在那里有一泡尿,我会呆呆地站上多久,回头发现脚窝子里都长满了蒲公英。她家屋后的茅厕边有棵桑树,我每在黄昏天爬上去瞧院里动静,她娘以为我偷桑椹,用屎涂了树身,但我还是能爬上去的。”而在贾平凹声称受中国水墨影响的《极花》开始的第一句,就和“屎”攀上了。不过,这一次的“屎”不是人屎,而是鸟屎:“那个晚上,在窑壁上刻下第一百七十八条道儿,乌鸦叽里呱咵嚓往下拉屎,顺子爹死了,我就认识了老爷爷。”紧接着,有关乌鸦拉屎的描写就像电视剧中插播的广告,走马灯似的出现:“乌鸦天天这时辰在那里拉屎,那个傍晚拉的屎特别多,响声也特别大,臭气就热烘烘地扑到我的窑里来。”(《极花》第3页,以下只注明页数)“我无法去睡。油灯越来越黏稠,照在窑壁上,如同甩去的一摊鼻涕。窑门外的狗似乎有了梦呓,那么吠了一下,再就无声无息。乌鸦仍在不断拉屎,但已经看不见乌鸦了,它们的颜色和夜搅在一起,白皮松的阴影浓重地罩住了硷畔沿。”(第7页)“这些乌鸦黑得如烧出来的瓷壶,拉下的屎是白的,每天傍晚后就拉,就把硷畔沿拉得白花花的,如同涂了一层又一层的石灰浆。”(第9页)“我跑到了那四棵白皮松下,乌鸦的屎从树上拉下来白花花淋着,才发觉树就在硷畔沿上,硷畔沿黑黝黝的,不知有多深,也不知道下邊是什么,喝酒的人跑了过来,我就急了,纵身跳了下去。”(第36页)
诸如此类大同小异,反复出现的有关乌鸦拉屎,令人恶心,肮脏污秽的描写,在《极花》中多达十多次。而这些肮脏的描写,不禁让人想起贾平凹在《怀念狼》中的这样一段描写:“事过半年,白花花的狼的稀粪还干糊在城墙砖上,街道上偶尔见着了一疙瘩硬粪,踩开来,里边裹着人的指甲和牙齿,有人在饭馆里吃饭,吃着吃着口里就有了异样的感觉,掏出来一看,竟然一团菜中还夹着狼毛。”在贾平凹的小说中,吃饭的人,总会吃到令人恶心的脏东西。客人不是在馒头中吃到虱子,就是看到老板上厕所之后,留在手上,没有擦净的大便。更为荒唐的是,当被客人发现之后,该老板为了蒙骗顾客,居然自己赶紧将手上的大便一口舔了。如此污人眼睛的描写,在贾平凹的小说中可说比比皆是。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贾平凹的笔下,陕西的农民上大号,从来就穷得不用纸,他们要不是用废陶片刮几下,就是用土坷垃擦几下,或者干脆就用树叶来胡乱抹几下。如《极花》中被拐卖的女子蝴蝶,其“丈夫”黑亮,开着小卖部,居然连给蝴蝶擦屁股的纸都买不上。仿佛陕西的农民永远都是生活在原始社会,肮脏龌龊,从不讲卫生。
从《极花》中我们看到,贾平凹的创作,正在严重滑坡,思维已经严重固化,写出的东西毫无新意。因为仅仅是凭着自己几十年前的乡村经验来打量今日的农村,必然使贾平凹的小说始终陷于一种闭门造车,重复写作的泥淖中而不能自拔。在小说《油月亮》中,傻子尤佚人的娘在地里收割麦子,疲乏了睡倒在麦捆上,有一只狼就爬近来伏在娘的身上,娘就把血淋淋的尤佚人生了下来。在《极花》中,尤佚人的娘又变成了小说中的麻子婶:“麻子婶是夏夜里拿了席在窑前纳凉,睡着了,觉得有个怪物压在她身上,怎么喊都喊不出声,后来她就怀孕了,生下个孩子是一个头两个身子。”
法国著名学者多米尼克·曼戈诺在《欲望书写——色情文学话语分析》一书中指出:“当代文学最明显的特征之一就是所谓‘露骨的性爱情节的大幅度增加……文学对性爱题材的偏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归因于文学影响力的下降。为了能扩大文学的影响力,作家们开始在作品中加入暴力、情色、种族歧视、个人私密等越来越火爆的元素。”我们知道,贾平凹曾经名噪一时的《废都》,堪称是当代文坛上火爆和大尺度的性描写之大全。它开创了当代作家把性当做味精,用“口口口”来撩拨读者欲火的先河。小说中,著名作家庄之蝶与形形色色的女人们各种颠鸾倒凤的性交大战,可说是赚足了眼球,使众多的出版商们幸福得就像花儿开放一样。
根据我的阅读经验,贾平凹作品中的黄段子之多,在当代作家中,可说罕有能够与其匹敌的。尤其是各种怪异的性噱头,在贾平凹的小说中,就像是性描写展播一样,接二连三,不断出现。在贾平凹的许多小说中,不是动物奸污人,就是人强奸动物,要不就是欲火中烧的男人对着画上的美人“打飞机”。在《怀念狼》和贾平凹的其他小说中,就多次写到男人们用女人的经血,尤其是处女的经血来避邪(在《极花》中,照样重复着这样的描写);将猫尿撒在手帕上,好色的蛇闻到猫尿就会排精,只要将有蛇精斑的手帕在女人面前摇晃,女人就会迅速发情,跟着摇晃的人走;磨坊主的女儿被土匪轮奸后,邻居阿婆用烤热的鞋底来焐其阴部,居然焐出了一碗精液;土匪杀人之后,将被杀者的上百个头颅悬挂在城门洞上,每个头颅里还塞着死者的生殖器;用手摩搓牛的生殖器,一根东西就长出来,然后就开始割牛鞭;和婊子上床之所以快活,是因为婊子会叫床,和老婆做爱却如同奸尸;鸡贩子抱着鸡弄鸡屁眼;秘书为了报答领导,居然恨不得拿刀在大腿上剜个窟窿,让其来搞;老光棍因为性饥渴,只要把尾巴一揭,是个母的都要;想老婆的时候憋得慌,只要在席上掐个眉儿掏耳朵,注意力一分散,就好过了;有人娶了三个老婆,临终时,大老婆抱着男人的头,二老婆抱着男人的腿,小老婆是男人最爱的,见两个姐姐都抱住了男人,小老婆就抱了男人的尘根;风水好的穴地就像女人的阴部;女人没毛是白虎,男人毛过了股沟一直长到前胸后背的就是青龙……
可以说,世间无奇不有的性变态,都可以在贾平凹的小说中看到。无论是《秦腔》,还是《古炉》,偷窥别人做爱,早已成为了贾平凹小说中必然出现的情节。在《老生》中,马生每晚都睡不着,然后就蹲在别人家的窗下偷听人家说了什么话,或者弄出了什么响動。之后回到家里,先骂女人都被狗×了,再就摸弄自己的尘根,从村南到村北,从东城门到西城门,每想着一家的媳妇,就将脏物射到炕墙上去。墙上斑斑点点,就仿佛成了他成百上千的孩子。在《猎人》中,居然有猎人打猎时,在山中被狗熊奸污。在《妊娠》中,丑丑性变态的公公是一个老干部,却多次因为作风问题而受到处分,退休后的公公居然为老不尊,将主意打在了自己的儿媳身上。公公见孙子不好好吃奶,就假装在一旁哄小孙子好好吃奶,说:“你不吃,爷就吃呀!”公公教孩子,做示范,果然一口就吃起了媳妇的奶。丑丑没法将这样的丑事告诉外人,只得告诉自己的丈夫,丈夫去找公公说理,公公却理直气壮地说:“算账,咱就算账吧。你吃了我老婆三年奶,我说你没有?我吃了你老婆一口奶,你就凶了?”如此荒唐的故事,一看就知道是根据生活中那些黄段子改编而来的,这种过度地迷恋和依靠性噱头的描写,使贾平凹的小说始终缺乏一种高雅的品位。
《极花》的写作,在荒唐的性描写和“生猛”方面,与贾平凹以往的小说相比,可说是一脉相承,甚至远远超过了《废都》。小说中所说的当地的血葱,简直胜过了金枪不倒的伟哥。村长说: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了男人受不了,男女人都吃了炕受不了。村里早有一句老话:一根葱,硬一冬。八十二岁的张老撑之所以如此厉害,还能把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的肚子搞大,正是因为他天天都吃血葱。值得注意的是,《极花》中的这段描写,完全是贾平凹对其早些时候出版的小说《老生》中的性噱头的自我抄袭。只不过,在《老生》中吃的不是血葱,而是驴鞭。贾平凹在《老生》中如此写道:“清风驿的驴多,驴肉的生意红火,尤其做驴鞭,煮熟后用四十八种调料腌泡一月,然后切成片儿煎炒或者凉拌,因为切成片后形状如铜钱,外圆中方,所以叫钱钱肉。卖钱钱肉的店有六家,为了招揽顾客,宣传钱钱肉壮阳功效,都是一柜台放上一个酒坛,不加盖,里边泡一根完整的驴鞭,这驴鞭就直愣愣立戳出坛口。王世贞是冲闫记店去的,但不巧的是闫掌柜在头一天死了,家里正办丧事,王世贞就去了德发店,德发店掌柜见是王世贞来了,特意拉出一头公驴来,在木架子里固定了,又拉出一头小母驴绕着公驴转,公牛的鞭就挺出来,割鞭人便从后边用铲刀猛地一戳,铲割下来,以证明他家的钱钱肉是活鞭做的,还说,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了男人受不了,男女都吃了炕受不了。”而这段活取驴鞭的性噱头,在贾平凹的作品中曾屡屡出现。由此可见,贾平凹这种自我重复的写作,只不过是在透支自己的名气,缺乏的是对文学发自内心的敬畏。
黑亮为了帮光棍园笼买女人,为了避邪,就向蝴蝶讨要月经纸。蝴蝶看着一个个窑洞的门,个个都像蘑菇一样,如放大的男人的生殖器。蝴蝶怀孕之后,挺着个锅一样大的肚子,他的老公黑亮却爬在了蝴蝶的身上,然后跳下炕,举起了蝴蝶的两条腿。在一番云雨大战之后,蝴蝶又把黑亮压倒在了炕上,面对功力如此强大的蝴蝶,黑亮吃惊地说:你咋啦,你吃血葱啦?!紧接着,更为夸张和荒唐的描写出现了。硷畔上老爷爷听到这样大的响动,居然以为是发生了地震,大声高喊:地动啦!地动啦!接着,黑亮的爹也在高喊:黑亮,黑亮,快往出跑!快跑出来!一时间,窑门在啪啪地响,黑亮的爹又在敲瞎子的窑门,惊醒之后的瞎子也不明就里地跟着喊:地动啦!啊地动啦!一时间,毛驴和狗同时在叫,乌鸦哇哇地在村子上空乱飞。
在《极花》中,千奇百怪的性交和博人眼球的性描写,就像欲火运行而引起的井喷一样,无法控制。被拐卖的蝴蝶看见买自己的男人黑亮,在用手动自己的尘根,怪异的声音叫得急促了,便有一股水射出来(笔者按:与此相似的描写,在《秦腔》和贾平凹的其他小说中也出现过),溅到窑壁上、桌子上。有人花八千元买了个媳妇,只说捡了个便宜,可领回来睡了一夜,第二天媳妇就跑了,那是什么×呀,一夜就值这么多钱?!有人和他家的毛驴性交,毛驴夜夜声唤,聒得邻居睡不好觉,都向村长告状。见谁裤裆里都硬的村长,在村里长期霸占几个寡妇,他趁栓子不在家时,也常去栓子家里寻栓子媳妇,不仅如此,他甚至连驼背的村妇菊香也不放过。菊香为了在翻修厨房时从村长那里得到好处,居然胳膊搂着村长。村长也就把舌头堵住了菊香的嘴,又抱着菊香往案板上放。但菊香是驼背,在案板上放不平。菊香说:我趴下。后来村长便“急中生智”地将菊香仰面放在了一个瓮口上,拉开了菊香的双腿。(笔者按:贾平凹在《极花》前面的第102页中,已经借主人公蝴蝶的口说:“那个驼背女人,我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她浑身总有一股酸臭味,名字却叫着桂香。或许是上了年纪,贾平凹写到后面却犯了迷糊,连自己小说中桂香的名字也忘了,转而将这位驼背女人的名字写成了菊香。)狗见到石刻的女人都会张开腿爬上去撒尿。王结实死了十年了,王结实死前没找到媳妇,老是向他爹要媳妇。十年来,他的爹接连做了三场梦,都是向他爹要媳妇。他的爹便想给儿子办个阴婚,把没有结过婚就死去的女人的尸体买来,埋进王结实的坟里。立春和腊八兄弟俩,因为没有钱,就共娶一个媳妇。娶不上媳妇的光棍们,哪怕用手摸一摸那些石头女人,摸得石头女人的脸黑明超亮。这些光棍们就靠这样的方式,暂时解决裤裆下的问题。在帮助黑亮与蝴蝶同房的时候,猴子用绳把蝴蝶往条凳上捆,先捆住了上身,为了不勒住奶,三只手去把奶子往上掀。蝴蝶拼命地把唾沫吐在了大腮帮的脸上,大腮帮擦了唾沫,抹在蝴蝶的屁股上說:城市人脱光了和农村人一样嘛!猴子说:除了奶大,浑身没肉么。
贾平凹在《极花》的后记中,一面对别人“很狠的、很极端的叙述”表示不屑,一面又在自己的小说中使强用狠。几乎在贾平凹的每一篇小说中,我们都可以看到,那些骂人时又狠又毒的乡下农民,个个的心中都充满着戾气。他们与人发生争吵时,不是把一口浓痰吐在对方的嘴里,就是吐在其脸上。张口骂起人来,简直就像畜生一样下流无耻。如:“黑亮 没说话,有人说:你喝醉了,嘴不是嘴了。那人把下嘴唇拉得老长,说:我嘴不是嘴是你娘的×?你不喝酒知道个屁!被骂的也不生气,说:我不能喝么,今年一定得生个男孩啊!立即就有了另外的骂声:生男孩害死男孩呀,还嫌村里光棍少啊?接着又骂这里光棍多,偏能长血葱,硬起来是×老鼠窟呀还是半空里×乌鸦?!”又如:“独自走到村里第三个巷道,一妇女端了碗在那儿吃饭,吃上几口就高声骂一阵,话十分肮脏,而巷道上边的巷道就出来一个妇女在问:饭还塞不住你的嘴呀,骂谁哩?这边说的说:骂谁谁知道。那边的说:你骂着是×让人日了吗,还是×闲着没人日?双方就扛上了,骂声像炒了爆豆。一时上巷道下巷道都有了人,不劝也不拉,交头接耳,嘻嘻哈哈。”
在叙述上,《极花》忽而用第一人称蝴蝶的口吻来叙述,忽而又以第三人称这样的旁观者的眼光来叙述。由于缺乏巧妙的艺术衔接,整个小说常常陷入一种思维混乱的叙述和结构松散的喋喋不休。在我看来,无论这样的叙述是有意为之,还是随意的草率书写,这种突兀的叙述视角转换和毫无新意,靠大量的性来刺激读者的描写,总而言之,都是一种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