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之诗（组诗）

立夏

酷暑在神的耳朵上。这风

是夜莺的翅膀

拥有明亮，以及民歌

带给人的遐想

那么我可以倾听，在绿色岩石上

把一支长矛伸向天空

带着响箭，和泪水

把最初的思念还原为爱情

但我只记住了你

宛如一段旅程，那些未说出的话

以及玫瑰的爱

都是我前世的姻缘

也不必记住什么，只是

我看见了接骨木，郁金香

皆是我的。她们按照一种秩序

在我葳蕤的田野

开花结果

所以，当爱情成为遗忘

当我的诗开花结果

请记住我吧，因为呀

今生今世

我将成为你永远的情人

在峡谷里

我向上攀援。向上的欲望

在体内持续发酵……现在，风起了

缘于一场风暴馈赠

所能够带来的，也都如此

但我并不惧怕黑暗，因为

在峡谷里我们都是自己命运的

见证者。嶙峋中，这苍凉

用岩画告诉我

等待也是一种幸福。也是

呼唤在他的内心种植的涟漪，所以

你只听到了风雨声

若一次攀援带给我的快感

请告诉我吧，这尘世还有多少

事可以让我们牵挂

让我们在混沌中，就像

海豚把它的幻觉植入迷茫

或者，把最深的爱带回——

你也可以想：假如黑暗降临，至少

还有一缕光可以照亮你我

神树

这树，在记忆里

成为一种音符。但她仰望以

上帝的名义还乡

我不知道星空，或者

那些疼痛的花朵

都将悉数归还。季节河

回到春天，种子

因膨胀而炸裂

石头发出的光亮有玉兔

在树下奔跑

显然，是神话支撑了她的信仰

以及摇曳的花影

若一次祈祷。沉寂中

我把最初的幻象

剥离，并根据自己

的意愿迎接苦难。我知道

这即是春天的祷词

用静默抓住她的信仰

喀勒盖的黄昏

云之上，那些蔚蓝

都是梦的摇篮。不断放大，比天空

辽阔，也比时光更绵长

而松林寂静，他的

沉思被一道薄暮所浸染

黑斑鸠在高枝上

俯卧着，就像熟透的松果带着

岁月的沧桑。而那时

一缕风在草丛里独自逍遥

前面还有羊群，也散落在

草丛里。我能够听见水轻轻流淌的声音

多么宁静啊！野蔷薇开花了

她用硕大的蕊俘获我

并且，也把辽阔的爱植入云端

孤雁

他孤单地守护自己

在这片水域，石头是明亮的

花朵。还没有进入冬天，但瑟瑟寒风

扫光树叶，就像一个

长发披肩的人忽然成了光头

而時间留下的秘密

就让它继续成为秘密吧。现在

风有走弱的趋势

水波开始平静……他探着头

把最后的忧伤留在心底

是谁让他如此孤单？

日复一日，他蹒跚着寻找爱人

只为这一次风暴

他折断了翅膀。还有多少可以牵挂

的事等待完成？

也不必问，假若天气晴朗

世界在未知的领域教导我，行走

或者在遗忘中想起

那么，我依旧和你一样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

让我又一次作践自己

咆哮的荒野

尽管如此，我还是看见了

泥石流张开的血腥大口。

刹那间，天昏地暗，仿佛世界末日

来临……村庄被毁，

羊群被泥沙埋葬，惟一只

牧羊狗用凄凉的目光寻找它的

主人。静静等待吧！

远处的乌云阴森，若

恐怖的手遮蔽太阳。

而马群奔驰，它们越过荒野，

越过黄昏和辽阔的忧伤。我知道

这脆弱的山体呜咽，

也无法述说，那些愤怒

怎样被良知置于云端……或者，

等待黎明用它的辉光

擦亮灵魂，让善良的心不再孤单吧！

此刻，大地的痛也是我的。

你们看吧！薄雾低垂，

一些人又回来了——

他们带着岁月的惊悸，带着

劫难之后，那些悲悯，以及

空旷的苍穹下，

苦涩的记忆和苍凉的人生

托木尔峰

云之上，冰冷的火焰

把大地照亮。火焰之上，神话

的蛊惑像一次蜕变

而它立于天山之巅

眺望，抑或让沉思抵达永恒

这静穆拥有的神性，若垂天之翼

发出召唤。显然也是

雪在空中舞蹈

狂欢节。以及万物复苏皆

因生命得以延续

或者，在时空演绎的居所

打开自己。聆听

阳光流动的声音……积雪被点燃

如血脉遍布我的肉身

但令人欣慰的是

天门洞开，时光像沉积的思绪

——它以缓慢的方式位移

次第进入神的居所

阔尔塔拉

那时，一只鹰盘旋

它遒劲的翅膀静止若巨伞抖落

蓝色梦想。天空深邃，

诡异的脸是活化石

浩渺中呈现的威仪。或者，

看见古岩画缓慢打开

记忆之窗，如沙漏展示给我的

时间被荒漠吞噬，

被更深的黑暗融化

成为遗忘。而混沌初开，

尾随而来的风，以及雪豹，它们都

已完成使命。并且

回到出发的地方。

但我知道，命运的渊薮被

一支神箭击中。荒芜

在幽深的水底展示大海的梦幻

和闪电携手

向着苍穹歌唱。秋天来了

草色枯黄，落叶簇拥着，仿佛无声

的祈祷被灵魂啜饮。

尾 声

雷声已经停歇……风是

微弱的喘息若即若离，老树在

暮色里沉思，而鸟

的翅膀划破黄昏的忧郁

一群羊回到栅栏

毡房里，奶茶的芬芳曼妙若

亲人呼唤……这明亮的

夜晚，星星用童话点亮它的灯盏

宁静、祥和、温暖——

也预示着，夜幕中的古岩画

神鹿寻找宝瓶，棕熊

在它的领地舞蹈

仿佛缓慢的时光潜入洞穴

风信子吐蕊。并沿着陡峭的岩壁

攀升……这夏夜的秘密也是

山谷的秘密，在虚空里

打开，用幻影浸润

用牧神的长笛切割他

回家的路——就这样返回他的

故乡与亲人们团聚。游子，这零落异乡

的人，这精神富有者

都是大地上的主人

他们辛勤劳作

忙碌而短暂的一生，拥有黎明

和疼痛，拥有欢愉，若

乡村朴素的欢聚——他们载歌载舞

也用激情唤醒土地

而生命在曲折中延续

艰辛，困厄……或者酸甜苦辣

万般滋味皆是人生必然。也是它谱系

中最动人的部分

所以，花朵凋谢了

果实正走向成熟。天空

骤雨初歇，彩虹就会绚烂——

相信吧！

青山不老，曲终魂犹在

亚楠，本名王亚楠。中国作协会员，伊犁州作协主席。已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诗刊》《青年文学》《十月》《钟山》《花城》《作品》《人民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150余万字。已出版诗集、散文诗集9部。每年均有作品入选各类诗歌、散文诗年度選本，多次获得全国诗歌、散文诗奖。

责任编辑 张韵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