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字符到明星脸 你不知道的表情包进化史

就算没看傅园慧奥运夺铜的游泳比赛，你的朋友圈里也一定充满了“洪荒少女”的表情包；就算没听过黄子韬的专辑，你对“狗带”的表情也肯定不会陌生。

在这个没有表情包就不能好好说话的时代，表情在网络世界中的地位远超文字，成为人们表达喜怒哀乐的出口。那么，它是如何席卷你的聊天框？

第一代字符表情：通过堆砌字符表达情绪

1982年，在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的校园BBS上，斯科特·法尔曼教授敲下这样一句话：“我建议讲笑话的人能够用这样的字符来标记：-）”。一个冒号、一个连字符、半个括号组成的微笑表情很快火遍全球。在互联网开始在中国普及的20世纪末，这张笑脸风靡了大大小小的网络聊天室。多少人在网吧里敲下这一串字符，开启了跨越天南海北的相逢故事。

在传播的过程中，人们渐渐创造了更多的符号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情绪，比如：-D（咧嘴大笑）、：-O（大吃一惊）等。在这些表情符号中，冒号所代表的眼睛和连字符所代表的鼻子是固定的，通过改变嘴巴的形状来改变表情的含义。这些发源于美国大学论坛上的符号表情被普遍认知为表情符号的鼻祖。

随后人们对这种需要扭头才能理解的“颈椎病治愈表情系列”感到了深深的不满。随着ASCII码表的不断扩充，日本网民发明出了被称作是“颜文字”的创作方法。与美国不同，日本将倾斜90度的表情扶正，摒弃了嘴巴的重要性，转而用眼神来表达不同的表情含义。比如O（∩_∩）O～表示开心的努力；/（ㄒoㄒ）/～～表示伤心哭泣。这种被扶正、用眼神表达情绪变化的表情符号被认为更贴近人的本能，因而更受欢迎。

1998年，痞子蔡创作的网络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点燃了网恋市场，无数网友通过聊天室开始了自己的网恋事业，各位“浪子”为了博红颜一笑纷纷用一些表情符号来取悦电脑另外一边的TA，那时候主要是以 ：） 、：P 、：D等等来表现笑、吐舌头笑和大笑。

此时的表情都是用字符进行堆砌，人们开始思考有没有更加直观生动的表情图形来代替符号表情。

QQ“小黄脸”：眨眼睛不止一种眨法

1999年，QQ问世。QQ“小黄脸”也随即风靡全国，正式打开了国人表情社交的新世界。于是对话框就被这些表情元素占满，字符表情和数字表情开始淡出网络。

QQ小黄脸的设计师会研究人的每块面部表情肌肉，对应到小黄脸上。“比如哪一块肌肉笑起来是哈哈大笑，哪一块是微笑，哪一块是比較含蓄的，最后都会反映在‘像素级的察觉上面。” 腾讯社交网络事业群增值产品部总经理刘宪凯说，“在小黄脸表情里，就连眨眼睛其实都不止一种眨法，有比较俏皮的，也有比较不屑的。”

QQ的默认表情从2003年起也经历了多次的更新换代。根据可以考证的资料，腾讯QQ最为经典的自带表情，出自一名早已离职的传奇设计师“灰灰菜”之手。当然，QQ的那套表情的临摹原型，也来自ICQ、AOL Messagener等当时的开创性产品。

喵魂：一个高中少女的内心写照

事实证明，要表达极致情绪，靠小黄脸也远远不够。于是，从2006年开始，网络上出现了一大批以卡通形象为原型的设计师表情包，包括喵魂、小幺鸡、炮炮兵等在内。它们和只能“表达”人类共同情感的小黄脸不同，讲究的是个体的情绪“发泄”。这些表情包都早早地被QQ和微信引入表情商店，成为这些平台的“官方表情”。

喵魂永远裹着浴巾，露出深深的乳沟，脖子上顶着一个圆圆的猫头，咧着大嘴，神情诡异。它脸上的迷茫、惊讶和讪笑，是王雅文高中少女时期的内心写照。

王雅文是个辽宁姑娘，渤海大学广告系毕业。这个平时妆扮新潮、说话古灵精怪的女生，就是“喵魂”的创作者。

小时候的王雅文，内向敏感，喜欢待在家里看书，用文字表达自己细腻的情感，“曾经一度想当个作家，每天脑海里真的都有无穷尽的东西要表达……” 但是她慢慢发现，文字无法准确地传达自己的情感和微妙的想法。2006年，王雅文还在读高中。和同龄人一样，上课时她偶尔神游天外，在课本和作业本上偷画些奇怪的小人，排遣莫名的焦虑和无聊。在班上，王雅文是“作业本画家”中的佼佼者。她画的猫头小人，每有新作产出，总被广为传阅。每画一个，她都整整齐齐地剪下来，贴到自己的作品集里收藏起来，这就是喵魂的雏形。

王雅文至今没学过专业美术，如果说在创作喵魂时她用到了什么绘画技巧，那都是来自对各种漫画杂志的临摹。2009年，喵魂应征成为百度贴吧唯一的系统表情，成了贴吧网友最熟悉的面孔。从此，王雅文以“喵魂”的名号行走网络江湖。

喵魂的大多数表情都是笑，笑意中带着谜一样的谄媚、挑逗或者猥琐。有一次，看着一张神情独特的照片，“喵魂”才思泉涌，一口气画出了喵魂好几个版本，自己对着屏幕笑了一天。“喵魂”画不了伤心，她曾画过一个看上去在龇牙傻笑，两只大眼睛却充满血丝、欲哭无泪的表情，“喵魂”画完心里堵得慌——而这，也恰恰是许多现代人不愿承担精神压力的写照。

小幺鸡：为丑化邻居家的鸡而诞生

小幺鸡拥有一身咖啡色的鸡毛，长着黑种人的厚嘴唇，它标志性的表情是自以为妖娆地跳钢管舞。这只疯癫猥琐的小鸡给大家带来了不少乐趣。

它的创作者刘倩是一个“宅女”，经常在笔记本上画一些漫画小故事，或者随手画些小图。2006年，刘倩回丈夫的湖北老家生娃休养，邻居家的鸡成天聒噪不休，让她心神不宁，她就画了一只便秘的小鸡，坐在马桶上满脸痛苦。这就是小幺鸡的原型。那段时间，丑化小鸡成了刘倩每天发泄的方式，几个月下来，烦人的“小幺鸡”已经画了满满一册。

2009年，刘倩的丈夫李辉发现了尘封在日记本里的小幺鸡，发到微博上。朋友们看了难以接受，纷纷“艾特”刘倩：“太恶心了。”但这只“恶心的”小幺鸡却受到两位绘本画师的怒赞：画出了我们心中的躁动。

兔斯基：一只靠肢体动作表现情绪的兔子

时常出现在MSN和QQ里的兔斯基是一只臂软、脖粗、眼眯、有些贱兮兮的兔子。它用脑袋砸墙，它捂嘴偷着乐，它四肢波浪般扭动，它头顶星光闪亮……兔斯基没有表情，所有情绪靠肢体动作来表现。它的创作者叫王卯卯。

王卯卯的合作人卡卡评价她是艺术专业中少数不张扬的孩子。“有人大一结了婚，有人受不了约束搬到外面住，她却老老实实上课，放假打工为自己赚生活费。”卯卯平时不爱说话，没事就爱在自己的BLOG留点绘图日记。

2006年9月6日，王卯卯在网上开设了自己的博客。因为同学觉得她长得有点像兔子，平时都喊她“兔子”，而她的网名也叫“食人兔”，于是，学动画的她决定创造一个兔子形象代表博客上的自己。王卯卯给它起名叫“兔斯基”，灵感来自小时候看的一篇波兰小说， “因为这个故事，我对‘斯基这个后缀很有感觉。”既然是“斯基”就该是男的。但“男兔子”身上发生的却是女卯卯的故事。卯卯会借兔子向学校提抗议，“大热的天，还坚持晚上11点半就熄灯，电脑不知道被憋坏了多少台！”

刚刚诞生的兔斯基只是在有限的朋友圈里流传，真正让其大红大紫的，还是王卯卯制作的QQ、MSN表情图标。几乎一夜之间，那个用黑色线条勾勒出的眯眯眼、小耳朵、大脑袋，动作夸张、表情搞怪的兔子，俘获了众多网友的心，成为网友们网络聊天必备的“表情”。最成功时，兔斯基甚至成为摩托罗拉某一款手机的代言人。

炮炮兵：一群热血可爱的小兵

他带着绿钢盔，有着大大的脑袋，脸肉嘟嘟的。他经常做出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动作。喜欢全副武装去冒险旅游。没错，这就是我们可爱的“炮炮兵”。

也是2006年，设计师郭征开始设计他赤膊上阵的“炮炮兵”表情系列。相比“喵魂”和“小幺鸡”情绪驱动的画法，郭征逐渐注意到用户们对于“无意义表情”的需求。在社交软件上，人们除了互道“你好”、“再见”，表示“我很生气”之外，很多时候还需要没话找话。

郭征为此设计了一款表情：炮炮兵打飞机。表情里，炮炮兵朝天上开机关枪，一架飞机应声坠落。当所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打飞机”可以用来暖场。

炮炮兵源自于一帮军事爱好者的设想。军事一向给人以严谨、传统、冷硬的感觉，所以，他们希望通过创新，打破瓶颈与束缚。他們希望网友看到的是一群热血的“小兵”，他们积极、努力、洒脱、自在地生活，他们有爱好，有理想，有信念。正如炮炮兵和他的创作者想要向网友传达的世界观：做最真实的自己，彰显性格，永不言败！

“汪蛋”：一枚枚又软又萌又憨又呆的“怪鸡蛋”

2013年暑假，浙江财经大学大四女生汪泠因为考研和找工作，没有足够的时间画画，就在绘画本上简单地画了些蛋的形象。“汪蛋”第一筐就在这个时候正式诞生了。这就是我们在微信上聊天时时常会用到的那一枚枚又软又萌又憨又呆的“怪鸡蛋”表情包。

“平时与朋友交往，会有一些很有意思的细节，我有时觉得某些动作很适合放在表情里，就会把它画下来。”汪泠说，“第一筐上线的表情中，‘汪蛋有一个抱着一个饭碗不肯给别人的表情。这个原型就是我们单位的一个女同事，她特别能吃，一有吃的就会第一个冲过去，站在那里不许别人抢。我觉得她的这个动作挺可爱的，就把它画了下来。”

“有次跟别人聊天，我觉得很开心，就出现了‘汪蛋两只小手快速鼓掌的表情。”汪泠说，这有一种庆祝的味道在表情里，好像自己潜意思里觉得这个内心戏应该这么画，“我觉得画画有时候得跟着感觉走，因为灵感很难捕捉，偶然想到的就要赶紧呈现在画里。”

目前微信表情商店中，表情包已超过700套，除了微信自己推出的表情和明星合作的表情外，更多的是第三方投稿，投稿作品已达90%。从2015年12月起，微信免费表情作品打开了“赞赏”功能，用户可以直接在微信上打赏。据了解，收入最高的作者已从赞赏获得12万元，单日最好纪录是一套表情一天收入超过8000元。另外微信上6套收费的明星包，每套售价6元，累计付费人数已达几百万。

亚洲“表情三巨头”三足鼎立

近来网上流传一个段子，当年火遍大江南北的电视剧《还珠格格》，五阿哥当了导演，小燕子成了富婆，紫薇当了女神，金锁成了范爷，只有尔康成了表情包……

活成了表情包，表现了当下表情包的发展新趋势——真人化。

一开始的真人化，始于微信上的商业运行。如鹿晗、邓超等高人气明星，表现一系列或萌或哭的日常化表情，粉丝们付费获得。随后，越来越多的明星化表情包不断出现。很多都还一直承担着“黑”的功效，攫取电影、电视剧中的片段画面，这些画面往往表现夸张，再搭配以生动的文字。

目前，被中国网友用的最多的人物表情图要数姚明、金馆长（韩国喜剧人物）、花泽香菜（拥有魔性笑容的日本声优），三人合称为亚洲“表情三巨头”。

在一次NBA季后赛火箭队对湖人队的比赛中，火箭队队员罗恩·阿泰斯特为了救球冲到了观众席上。赛后新闻发布会上，记者问阿泰斯特：“你为了救球冲到观众席上，感觉怎么样？”（此处映射他奥本山宫打架事件）他的回答很机智：“观众席上，我以前已经去过了，并且他们给了我一杯啤酒，只不过这次是递过来的。”（当初就是因为观众向阿泰斯特扔了一杯啤酒才激怒了阿泰斯特）。这句话引起了姚明的大笑，整个脸呈现出一个“囧”字形。

“金馆长”是韩国电影《金馆长对金馆长对金馆长》（你没看错电影名）中演员崔成国饰演的“剑道金馆长”，他在跟剧中小孩儿玩游戏时，用非正当手段获胜，随后夸张地大笑，喜感十足，这张笑脸也随之火了起来。

而花泽香菜则是在一档日本综艺节目中，露出了那无比带感的笑容的时候，画面上正在同步滚动的日本天气预报刚好滚动到了“兵库北”，屏幕上还有“美女声优花泽香菜”的字样。花泽香菜也被称为“兵库北小姐”。网友评价称，“她的笑容有着无与伦比的神奇魅力。”

童年记忆中知名人物迎来第二春

在三大巨头三足鼎立的同时，随着群众创作热情的空前高涨，不少童年记忆中的知名人物也迎來第二春。《还珠格格》中的尔康、《情深深雨蒙蒙》中的雪姨等从此成为表情红人。

擅长制作真人明星表情包的厦门设计师表情娘每天都在重温周星驰喜剧电影以及《还珠格格》《新白娘子传奇》等经典电视剧。每部影视剧要看两遍，先流畅地放一遍，摸清剧中精彩的场景。第二遍快进，找到相应片段，来回捕捉最动人的瞬间截屏。“小时候看审美不健全，长大回头来看，会发现很多好笑的点。”

《还珠格格》中的“尔康”，是真人表情制作界公认的富矿。表情娘曾经做过9张尔康的表情系列：发怒时的尔康不顾左臂缠着绷带，张牙舞爪向前冲；恍然大悟的尔康张圆了嘴巴，双眼眨个不停。表情娘选取这些片段，自称是因为“演的方式特别好”，但周杰本人并不领情。“他觉得他认真地在创作，而我们拿来玩。他觉得不太配。”

“一个明星特别火，不代表他的表情包就好玩。”表情娘认为网民更希望在表情包里看到明星的另一面，“如果只要帅，只要美，那跟那些时尚杂志拍一组大片不就OK了？”

中老年表情包：色彩鲜艳，满满正能量

如今，不少父母长辈都使用微信、QQ等软件聊天。在他们的聊天记录中，风格独特的中老年表情包让人印象深刻、过目不忘。与年轻人常用的表情包不同，中老年表情包色彩鲜艳，喜欢用“红配绿”“蓝配黄”等对比色，图片上的文字字体花样很多，字号也很大。从主题上看则大多积极向上，正能量十足，问候、祝福类的表情包特别多，常用人物照片、鲜花图案，比如“请朋友喝茶”“祝你健康快乐”等。尽管中老年表情包让不少年轻人吐槽，但由于风格独特，中老年表情包在网上掀起了一股潮流。

山东枣庄的吴叔，是中老年表情界的先锋人物。吴叔从10年前就开始上网浏览时事新闻，有时也跟同龄人在QQ上闲聊。直到2015年，他“感觉不对了”：“年轻人发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表情，很多同龄的朋友理解不了。我觉得这样不行，就决定自己做。”

吴叔让16岁的侄女教自己使用PS软件，学会了一些简单操作后，他就开始制作表情包了。

在QQ上，吴叔给朋友发了一个刚做的表情：一朵朵红花绿叶和一黄一蓝两只蝴蝶，亭亭玉立于橙黄色的虚化背景之上，整张图片的最顶层，悬浮着大号的紫色艺术字：“周末愉快！吉祥如意，事事顺心，幸福安康，开心每一天哟！”

做这张表情，吴叔只用了十几分钟，其中将近十分钟，用于在百度上一页页找图。而专业设计师做一个表情，动辄需要一小时甚至长达一天。

最近侄女爱看网剧《余罪》，吴叔听说了，就找来主演张一山的图片，熟练地把人物图像抠出来，换上蓝红的纯色背景，配以红玫瑰或者满屏爱心，再放上醒目的彩色大字：“群里的朋友你们好”、“满天的繁星是我对你的思念”。

吴叔把表情发到微博上，年轻的网友们纷纷留言，半调侃半真心：“确实就喜欢花花绿绿的”、“默默存了”、“非常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