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斌
又是秋天了!在江南,秋天是一支用金黄色的树叶和蔚蓝色的晴空交织的歌。悄然回眸,那曾是满目苍绿的枝头,正一点点浮泛出金子般的色彩。在某个清晨,我蓦然发现,竟已是满目金黄!金黄映衬着高远深邃的蔚蓝天湖,白云轻移,宛如飘向远方的帆影。
青绿充溢生命的运动,金黄宣告生命的成熟。当一点点金黄在沁凉的秋风中缓缓飘落,我就隐约感到:令人激动的时刻正在走来。
凑巧,我的40岁生日,也浸泡在这一片缓缓飘落的金黄里。似乎已在实现蜕化——如同蚕蛹,心灵苦痛地咀嚼那雪白的蚕壳,稚嫩一点点消逝,终于破蛹成蝶。在并不年轻却视作年轻的生命区位,我的心与秋天共振,弹奏出《秋日的私语》!
这支歌源于呱呱坠地的第一声啼哭,嘹亮着我的生命旅程。诱惑如玫瑰色的红霞,我一步不停地追逐着,不计辛劳,不计里程……
红霞微笑在远方,追逐的脚印在生命的五线谱上,写下起起落落,高高低低,时而激昂,时而深沉,时而奔放如卷向天边的惊涛,时而舒缓如淌过森林清流的生活之歌。
这支歌没有尽头,不应消逝!如果消逝,生命就成了行尸走肉。
这支歌就是理想!就是惹人眼热,令人心动,梦魂牵绕,终生为之奋斗、献身的生命理想。
也许有人嗤之以鼻,什么时候了,还谈理想!人生苦短,现实的生活才是有血有肉的真实生命。追逐,享乐,世纪末的迷茫里,多少生命在纸醉金迷中醉生梦死,多少生命在奢望贪婪中融圆荣华之梦!
物欲、贪欲、情欲横流,世界一片漶漫。那个曾为我们世世代代追逐的伟大壮丽的理想,被多少人丢在脑后。
我不知道,慷慨走向刑场的先驱们作何感想。以生命青绿这片沃土的先烈们作何感想。我不知道,数百万数千万的无名英雄,这些用心血书写人类理想字样的人们,又作何感想?!
秋天给我以沉思,每天清晨从天安门隐隐传来的《义勇军进行曲》给我以激情,我仿佛看到在秋风中飘扬的鲜红国旗,召唤着我那日夜不安的灵魂: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我的民族,晝思夜梦的理想,在21世纪黎明升起之前,如此令我寝食不安,思绪交集。
我不是一个空想主义者。事实上,理想并不等于空想。理想扎根在现实土壤,它总是枝繁叶茂。理想是不倒的大树,生命不过是大树的叶片。一批又一批的叶片在萌生,它繁衍生命一代又一代的理想,把生命的理想举向浩瀚的永恒之天空,犹如高昂的印着弹痕的旗帜。
生长理想之树的现实却是严峻的。正视现实,把握现实,改造现实,是我们这代人不可推诿的神圣使命。现实就是现实,既不像某些生命所描述的那样完美无缺,也不像某些生命所喟叹的那样暗淡无光。它不尽人意,但却是生机勃勃的客观存在。不尽人意是永恒的延伸,生机勃勃永远赋予我们以追求的活力。我们不能选择土地,却可以决定生长;我们不能回避现实,却可以改造现实。我们的枝叶可以超越时空和国界,生命之根、理想之根却只在这片土地上永驻。改变国籍不能改变血缘,改变境况不能改变习性。这就是生命不可规避的选择!
可以用一千种形式来表述理想,但万变不离其宗,就是人民幸福,祖国富强。
我们应当别无选择地为理想而生,为理想而战,为理想献出问心无愧的一生。
通向理想的道路是漫长、曲折的,行进在道路上的所有生命也不会一帆风顺。辉煌的生命令人仰慕,黯淡的生命让人惋惜。
什么是辉煌?什么是黯淡?辉煌的就一定辉煌,黯淡的就一定黯淡吗?
多少次,我们从父辈们刻满皱纹、饱经忧患的前额上,仔细寻找答案,似乎找到了,又似乎没找到。将军的皱纹里刻满了战功,当然也刻下了辉煌;农夫的皱纹里刻满了平凡,当然也刻下了黯淡。将军又是谁抚育的呢?是谁用一碗小米,一袋干粮,一捧清泉,一缕乳汁养育的呢?换而言之,将军在成为将军之前是什么?是士兵!士兵在成为士兵之前,是什么?是农夫。将军的辉煌与农夫的黯淡区别何在?换而言之,将军在风云变幻之中顷刻失去辉煌,再度成为农夫,叱咤风云转瞬荷锄耕耘,农夫——将军——农夫,这条生命曲线又意味着什么?吴家花园里默默耕耘的共和国元帅,在黯淡中结束了风云一生,他的生命却终因黯淡而愈发辉煌,辉煌得令人仰视,又作何解释?
辉煌与黯淡是有对比参数的,今日的黯淡也可能成为明日的辉煌,今天的辉煌也可能成为明日的黯淡。
这是个永生难解之谜。
理想不是高官、厚禄,不是堆砌虚荣的浮名俗利。理想是追求、是气质、是风雨不撼的信念和百折不挠的毅力,是钢铁般的意志和熊熊燃烧的热情。生命价值的天平,是以生命自身的创造和付出来度量的。你超额地付出了,无愧地创造了,你便圆了理想之梦,便伟大,崇高,永恒,无论你曾是将军还是农夫,无论你曾南北驰聘还是屯戍疆田。
我当然向往辉煌,但有朝一日发现在平凡的黯淡中竟然隐含着另一种辉煌时,我彻底顿悟了。进而懂得,伟大起于平凡,黯淡铸就辉煌。于是醉心于平凡,从一砖一瓦的日常小事中体味建筑高楼大厦的乐趣。我在趾高气扬的骄横前不失自信;我在一掷千金的挑战前不再自卑;我在涂红描绿的妖冶前不为所动;我在目空一切的权势前浮起拈花一笑。
我懂得:辉煌的生命固然令人仰慕,但是,假如我们无缘取得的话,就应当果断坦然地接受另一种选择:从平凡,从黯淡去获取另一种辉煌。我们这样做了,就无愧于时代、无愧于理想,无愧于生命。
接下来,我想探讨,追逐理想的道路上,黯淡与辉煌交替中,应当如何积极地以艺术的人生观实现无愧的一生。事实上,在所有生命中,存在着生命状态问题。从政也好,从文也好,从商也好,无一例外。在某种意义上说,生命状态源于生命价值,又以独特的魅力影响生命价值。
令人大惑不解的是:一些看来生命状态应当不错的人们却过得愁眉苦脸。看起来什么都不缺,不缺金钱,不缺权力,不缺声名,不缺生命进入良好状态的一切东西,偏偏缺少快乐。这些人善于将生命过程中的各类闪失放大,自加折腾。相反,另一些看来生命状态不怎么样的人们,却过得痛快淋漓,也许什么都缺,却惟独不缺快乐。这些人,善于从生命过程中悉心发掘快乐,始终以乐观的眼光审视人生,创造快乐,或者自得其乐。即使在艰难岁月,他们也总能依靠自己努力,为黯淡涂上亮色。
作为常识,我们轻而易举发现,生存是一回事,很好地生存是另一回事,长久地生存又是一回事。处在好的生命状态中的人们,能更充分地发挥自己的生命精力,并转化为生命的动力。我们奋斗,追求,都应使生命置于良好的竞技状态。生存是竞争,具有良好的竞技状态,才具备了取胜的前提。这是不言而喻的。
生命是一首歌,壮歌长向万里遥。就是说,要以深深的豪迈,坚持不懈地迈向万里征程。
我们有时以善意的调侃,嘲笑那些本身状态不怎么样但感觉却很好的生命为自我感觉良好。冷静地想,自我感觉良好的人确有盲目的乐观,盲目的乐观往往将人误导。再进一步想,自我感觉良好终归属于良好的生命状态,这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哲学概念——感觉。感觉是感官接受外界信息的综合反映,日子是否称意,生活是否充盈,环境是否和谐,歌声是否豪迈,都为感觉左右。感觉给人判断,直觉给人预感,在进行判断或决断之前,先要找到感觉,找到感觉有助于下定决心,找到良好的感觉有利于使生命进入良好的状态,无数个生命的良好状态构成群体的良好状态,当民族的绝大多数分子都处于良好的生命状态时,这个民族便生机勃勃,昂然向上。
呵,生命是这样短暂,在历史长河里,短暂得如同一瞬。再优秀的生命也如天边耀眼的闪电,稍纵即逝。事业却这样永恒,一代一代传递着,交替着,丰富着,圆融着,无限延伸,永无尽头。有限生命唯有投入无限事业,才能走向永恒;无限事业唯有依托有限生命,才有杰出建树。永远不必把生命看得过重,即使有一天这个世界缺少了我们,它依然顽强地依照自身的规律一刻不停地运动。我们却应珍惜生命,我们是因了某种神圣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生命是使命的载体,生命都没有了,使命何以为附?
漫步秋野,一片片金黄的树叶飘落在我的肩头。手抚落叶,我时常生出一种怜爱与惆怅。生命是树,日子是落叶,一片落叶就是一个逝去的日子。生命行进到中年状态时,落叶萧萧而下,带来愈来愈沉重的压迫感,这紧迫压迫着我们的胸口,几近透不过气。“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伟人的一個“迫”字,道出了人生客观境界,伟人的一个“争”字,道出人生的积极状态。岁月对任何生命都是公正的,它每天发一张试卷,让大家填写。有的妙语横生,有的答非所问,有的错误百出,有的一片空白。往昔不可悔,来者犹可追,剩下的日子,就该让它放出灿烂之光。
21世纪正迈开大步走来。世纪末的迷茫,被一阵阵廓清。风云变幻的苍空,露出蔚蓝的一角。新世纪的太阳正在摆脱遮蔽,从蔚蓝的天湖里,泄流出金色的辉煌。这金色的辉煌,涂染我们的瞳仁,涂染我们的心灵,涂染我们的热望和憧憬。在最有希望的国度里,迎接千年一遇的新世纪,这使我们有充分的理由乐观和自信。研磨也好,煎熬也好,惆怅也好,苦闷也好,终将化为过眼烟云,化为铭心刻骨生命之记忆,化为绕指柔。写在通向远方道路上的那些歪歪斜斜的脚窝,如同座座路碑,风雨不蚀地诉说着难忘往事。
我们在寒冬孕育,在早春播种,在盛夏耕耘,在金秋收获。秋天是一支永恒的歌,壮歌长向万里遥!踏着歌声,怀着收获,我们整装上路,向21世纪不倦地进发。
珍惜20世纪的最后日子吧!这一去不再的金黄之秋;迎候伟大的21世纪到来吧!这千载难逢的青绿之春。朋友,将生命的履痕继续印向远方,你看见了吗?远方在痴痴地诱惑着我们呢。
下 午
午餐过后,不经意打了个盹。睁开眼,就是下午了。
这个下午没什么特别。阳光以冬日的特有温柔,从半遮半掩的天蓝色窗帘的缝隙金黄金黄地透析而入。有那么几缕阳光浸染的微寒之风,悄然撩动着心之垂帘。因是周日,窗外出奇地静寂。又因是孤身在京求学,窗内独我一身,谛听着自己不那么均匀的呼吸之微声。
这个下午又好像有许多特别。微散的酒香在轻柔地飘溢着醇美的芬芳,家宴为青年划上了热烈而理性的句号。40岁的生日饭一生只有一次。只有几个密友参与的这顿饭吃得很有滋味,又吃得不是滋味,总之是另有一种滋味。美好的祝福如同家宴的美好音乐,曲终人散,觉得很有些倦意。便有了小盹,有了小盹之后的这一刹那间忽然冒出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念头和感觉,也便有了对这个下午的回味与眷恋。
这个下午,我并不十分情愿地退出了青年的行列;这个下午,我亦几分庄重地接受了中年的入场券;这个下午,微风将阳光一如既往地传送进我的心灵之窗口,好像有几片枯叶也日子般地随风坠落了。心因之也跟着生出恍恍惚惚的坠落感——如同枝头熟透了的果实沉沉欲坠。
有一种忧伤的美丽,在这个没什么特别而又有许多特别的下午。阳光是美丽的,好像比平日亮丽了许多,好像比上午也亮丽了许多。午后的阳光特别明亮和美丽,大概这就叫如日中天罢!中天之日就是正午时分,现在正午刚过,薄雾悄悄地静静地渐渐地一点点消散了,晴空一碧如洗,风如辛勤的清洁工将天庭细细地清扫和拭擦,扫出了一片蔚蓝,擦出了一片透明。阳光下的万物也是美丽的,浮躁与熙攘似已沉淀,平和徐降人间。平和中生长着歌唱着的万物好久没有这样和谐相容了。掠夺、倾轧与自残似乎已幻化为很遥远很遥远的一个恶梦。恶梦是可怕的,但它既已散去,且相去渐远,生命便能以怡然之情进入平淡的回想与怀想。生机蓬勃的一切则在平和中执拗地展示出潜在美丽。既然美丽已不再是罪过,何不适时地一展绰约风姿?
阳光下与万物共存的生命因之显得益发美丽!生存是美丽的,即使再困窘再艰难。不然何以理解那些因致残、因癌变、因死神召唤迟迟不愿离去的不幸生命可歌可泣的英勇抗争?!生活更是美丽的,只要一息尚存,火热的、多彩的生活之气息就环绕在生命之周围,以它动情的无形之触角,撩拨着挑逗着生命深处那生生不息的欲望。实现的欲望给人一种享用的满足;没有实现的欲望则给人一颗新的更强烈的欲望之种子。因生存而生活,因生活而生存的生命就自然地染上了或者散发出惊人的美丽!生命有高贵有卑微,有伟岸有平凡,有富足有贫困,有健康有疾患,有大喜大悲有大起大落,有小波小澜有小得小失,有一掷千金的豪气有一毛难拔的晦气,有意蕴悠长的余音有嘎然而止的绝唱,有众星拱月的风光有自梦自圆的独行,有一鸣惊人的长啸有自宽自解的清唱。但只要是生存着,生活着,就一定生长着这一片生命的美丽。虽然,这一片生命的美丽终因大限必至而蒙上一层淡淡的忧伤。
就又有一种美丽的忧伤,在这一个没什么特别而又有许多特别的下午。睹物思情,忧伤暗生。这忧伤也许是因美丽而生,也许是与美丽共生,也许更深一层,是心灵因美丽而触发而不可遏制地萌生。一切都缘于那个万劫不变的定数,一切都源于那个循环无尽的周转,恰如昼夜相系,四时序变。黎明的曙色是玫瑰色的,那绯红曾涂染过我们稚嫩的瞳仁,飘游的早雾朦胧而神秘地飘游着。它曾唤起我们撩开迷雾看究竟的好奇之心。上午的太阳破雾而出,它曾带给我们多少惊喜。不知不觉就正午了,就有人惦记着张罗这顿来得太早的生日饭。那想象、那憧憬、那神秘、那好奇、那惊喜,也不知不觉被无形的时光之手剥落得一丝不挂。留下这静寂的、亮丽的下午,这下午的诸多念头和从未体验过的独特感觉,耐人细细品尝的滋味。
有一種闲适的压迫,在这个没什么特别却又有许多特别的下午。闲适是因为放下了许多事,压迫则是因为想起了许多事。一刻也不曾停止的匆忙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在这个具有特别意义的生日饭后的下午,我还不能饶过自己吗?一切放下,统统地放下。就这么安闲地躺着,靠着,就这么痴痴地望着,想着,多么惬意而适逸!为什么平日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在这个下午才突然出现?这出现缘于已存在却又偶然而至的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可以放下的,包括人事、物事与心事。原来一切放下后生命反现出新的亮色,至少是亮点。可惜不安分的心还不十分习惯这种闲适,当什么压迫都消逝的时候,没有压迫反成了更无所不在、更无所适从的压迫!
就又有一种压迫的闲适,在这个没什么特别却又有许多特别的下午。闲适地想,生命之平庸其实有两个源头。一是源于无所事事,无所事事的生命当然只能浑浑噩噩地混日子,日子长了也就是混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平庸;还有一个是源于琐事缠身,什么都想做什么都去做结果什么都做不出个精进的结果。生命就这样被活活地肢解,肢解出一片血肉模糊的平庸。这两个源头的起点是多么地不同,终点又是多么地相同!清醒地意识到平庸有两个源头而不是一个源头,是我在这个下午最大的发现和收获。果断地放下手头和心头那许许多多难以放下的事情而置身于隐含着挥之不去的压迫之闲适,是生命的觉醒与再生。
把饮阳光,细品清风,心之激流渐次平缓,舒展,澄澈出至极的无色之透明,照映出这一个生命之特写:何时双鬓暗生了华发?何时眼角平添了细纹?何时目光潜隐了悲凉?华发因何而生?细纹因何而添?悲凉因何而至?问天问地问自己,这个下午似有解答,也许因解答太多又没有解答!
所有的生命都无可避免地有过或必定拥有这么一个没什么特别却又有许多特别的下午,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生命会产生这种忧伤的美丽和压迫的闲适。董桥经历了,他恬淡地称“中年是下午茶”,因之数落出下午的尴尬,下午的杂念,下午的危险,下午的不能免俗。“数卷残书、半窗寒烛、冷落荒芜里”的中年之下午,清淡品出了几多苦涩和无奈。王梅理性地提出“人生加减法”,说年轻的时候拼命用“加法”过日子,什么都想要多,要大,要好,比如钱要赚得多、房子要住得大、工作要找得更好。可步入中年就等于走到了人生的下午,下午就能照着上午的计划过日子了。就该检查一下上午出发所带的东西究竟还合不合用,有些是不是该舍弃了?这就得学会用“减法”过日子,重新评估,重新发现,重新安排,重新决定你的人生优先顺序,以便可以自在地开怀大笑。这理性中又彻悟出几多遗憾与悔疚?!而我的这一个下午,既难以拥有董桥的清雅优容,又无法践行王梅的理性修剪,活该在优柔寡断的十字路上接受剪不乱理还乱的折腾!
忽然又想起彭燕郊的美文“无色透明的下午”,顿悟到这位睿智而清寂的老人娓娓相叙的无色透明的下午其实是对生命某种境界的概括与提纯。斑驳的生活人人都拥有,从斑驳中读出无色却只有彭燕郊;于无色中又提纯出透明更是彭燕郊的慧眼独具。按现代汉语词典解释:下午是从正午12点到半夜12点的一段时间,一般也指从正午12点到日落的一段时间。一般生命对下午的理解当然是一般的,特殊生命对下午的理解却一定是特殊的。彭燕郊已年过古稀,其生命之天空按说早已是星光灿烂,而他却诗意盎然有滋有味地描绘了下午的无色透明,这难道不足以说明年轻的生命不一定年轻、而年老的生命亦有可能年轻;生理的生命之衰竭不可逆转,而心理的生命之茂盛却可以恒久吗?
是下午了!下午又怎么样,下午还可以无色透明呢!
这一个下午是这样惹人怦然心动,是这样令人百感交集。下午该有下午的思想,下午该做下午的事情。这阳光,这微风,这阳光和微风中萌发新枝的生命,也到了该没什么特别又有许多特别的、将累累果实高悬于静谧,安详而美丽的无色透明之生命时空了!
(写于1994年12月,改定于2017年2月)
责任编辑 谢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