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良端
1946年6月26日,蒋介石调动30万大军,“围剿”中原解放军,挑起空前规模的反革命内战。以中原突围为起点的全国解放战争,由此而爆发。中原突围战役是极其惨烈的,中原解放军主力在中共中央的指挥下虽然胜利突围,但是在国民党军队的围追堵截中损失也是很大的。本文仅讲述参加中原突围的黄琪、李薇、孙卉、陆方4位女性的悲壮人生,以示缅怀。
黄琪为革命英勇牺牲
黄琪,原名黄辉蓉,1925年出生于北平,燕京大学外语系学生。1945年冒着生命危险,一路餐风露宿艰难跋涉,徒步来到中原解放区。中原突围前黄琪从一纵队文工团分配到战斗部队的一个团部做秘书。随队突围后,她被分配到鄂西北军区第三军分区仍做秘书工作。
冲破国民党军队重重包围进入鄂西北深山老林的部分解放军,仍然受到国民党军队的多次大规模搜山、清剿。面对愈加紧张局势的第三军分区虽常换驻地,但仍常受到地方保安团和国民党军队的袭扰。1947年1月中旬,第三军分区驻地又被敌人发现而受围剿。黄琪和战友们冒着枪林弹雨向包围圈外冲去。她冲到一座山冈上,再往下就可以冲出包围圈了!这时,敌人的子弹打中她左腿,血流如注。冲出包围圈的战友意欲掉头救护,可因敌势汹汹,爱莫能助。敌人见中弹的姑娘没有武器、也不能站起来逃走,举着枪嚎叫着向黄琪围上来。她毫无惊慌畏惧。心里清楚若被俘后果。她下决心宁死不当俘虏。倒在雪地上的她与扑上前来的国民党士兵肉搏,用全身力气拼死斗争。国民党军残暴地杀害了黄琪,砍下她的头颅挂在树上“示众”。
黄琪被害1个月后,鄂西北军区部队在与一股国民党军战斗中,缴获了敌军一个排长的日记本。日记中写道:围剿他们几个月了,在深山老林中周旋我们许多人被拖垮了。到处找不到他们,又到处有他们。好不容易包围了他们,他们又逃走了——只打死一个女人!这个受了腿伤的女人竟敢同我们搏斗。我的士兵脸被抓破,眼睛被抠伤,头发被拔去几大撮,手指被咬破,衣服被撕烂。她不怕死,真不可思议!
李薇历尽艰辛不忘初心
李薇,原名刘钦瑜,四川江津人。1942年就读复旦大学新闻系,1945年春到达中原解放区,随中原解放军突围后进入鄂西北深山密林中。
1946年10月,身染疟疾和妇女病的李薇,实在不能与部队一起行动了,部队把她留在湖北房县当地老乡家休养。待她身体基本复原时,不知部队去向。她多次筹谋返回巴蜀大地,与复旦同学接上关系参加爱国民主运动。可从鄂西北深山走到四川几千里崎岖路程谈何容易!考虑再三她决定继续隐蔽在当地。
李薇在穷苦百姓中宣传革命道理,讲中原解放军战胜国民党军的故事,时间稍长她的身份暴露。地方保安队到处抓她不着,放言:抓住这个解放军女人就地格杀勿论。处境险恶的李薇为不连累群众,决定躲进没有人烟的深山里度日。她在深山里苦不堪言,没有粮食靠野菜野果充饥,吃不到盐头发全白了。
当地一些同情李薇的老乡偷偷地接济她。其中农民贺长运常帮助她,在患难中有了感情,1947年底两人在一个山洞里举行了婚礼,结为夫妻。1948年春二人试图穿越大巴山回四川,半路上还是被保安队抓住。脱逃后又回到湖北房县黄龙山隐藏。
房县保安队察觉到李薇的行迹,便加紧对她搜捕。李薇听说解放军已打到距此300里的均县了!于是,她与贺长运翻山越岭到了均县。1948年底均县解放,李薇找到中共均县县委,汇报了自己随中原解放军突围以来的经历。党组织审查确认了李薇的身份,安排她在县委机关做民众教育、妇女工作。后调入均县报社,开始从事新闻工作。贺长运被安排在当地一书店工作。这时,李薇把自己名字改为李往。意即那“坚壁”时身体和心灵痛苦不堪的日子“俱往矣!”
随着形势的发展,人民解放军开始入川,大批干部也将随军进川。李薇和贺长运被调到四川干部队,行军到湖北襄阳时贺长运不愿前行了,他深恋着故土。干部队的领导和李薇等反复做其思想工作,他坚持要返乡。革命队伍是李薇的生命所在,她必须留在队伍里跟解放军向前进。在公与私、前进与后退的矛盾无可调和时,这对在患难中结成的夫妻、共同生活1年多的伴侣分手了。李薇忍痛将孩子留给贺长运带去鄂西北。
1949年以后,李薇在四川省妇联工作。“文革”中,李薇身受不公正待遇含恨而亡。
孙卉在期盼解放中病逝
孙卉,本名王慧娟,出生在河南鹿邑县一户有良田、庄园,在郑州德化街有连片商铺与房产的富裕家庭。1942年,在郑州念中学的孙卉接到在西安的姐姐王静娟的召唤下,只身来到西安,考进兴国中学。兴国中学毕业后,孙卉被组织分配到西安图书馆工作,后去了重庆。1946年初,孙卉同一批革命青年学生响应中国共产党号召,从重庆来到鄂豫边区。她先在鄂豫解放区“七七”报社工作,后进入中原民主建国大学学习。中原民主建国大学建立仅3个月,内战爆发,“民大”随即停办。孙卉与几位同学被学校分配到中原军区一纵队文工团。
中原突围前,国民党大兵压境,战争形势越来越紧张。为顺利突围,解散了文工团,孙卉被分配到三旅七团随军行动。孙卉随部队日夜行军,辗转进入鄂西北的崇山峻岭里已是1946年年底了。隆冬时节,单衣单裤的战士们无粮食,饥寒交迫,度日艰难。
過了1947年元旦,孙卉患上严重痢疾。部队领导决定她和战友陆方留在当地“隐蔽”。无奈之下,陆方服从部队决定,领着患病的孙卉离开部队,在茫茫的大山里东躲西藏。陆方找来草药为孙卉治痢疾,病情逐渐好转,体力有所恢复。她俩搀扶着相依为命,采野菜、拾野果,用革命毅力抵御饥寒,以革命必胜的坚强信念鼓舞着自已。
陆方与孙卉在大山里辗转了数月,遇到解放军鄂西北军区二分区的一支部队,她俩便随部队行动。可部队为避敌人尾随追踪,专走人迹罕至的崎岖山路,驻扎荒山野岭,根本无法筹集粮食。部队领导又要刚归队的陆方、孙卉留在当地:“保存自己,与部队保持联系,部队会派人来接你们的。”孙卉与陆方却再次与部队失联。她们趁夜悄悄走出敌人包围圈,走出大山去寻找人民解放军部队。
两人脱下军装找来便服穿上,可是言谈举止、口音神态,让人很易辨出不是本地人。消息传开,国民党军和地方政权日夜清乡搜山,捉拿流落隐蔽中的中原解放军战士。陆方和孙卉不忍心连累老乡,只好到十分偏僻的荒山野岭中去寻找避风遮雨的山洞安身。在山洞里饮山泉、食野果。过了一段时间,她们感到实在无法生存下去了,待敌人搜山稍有放松陆方搀扶着孙卉冒险来到山下村子里,到贫苦老乡家买点食物,打探敌人搜山的情况,试探着寻访可以帮助隐蔽的人家。可这里不是革命根据地,没有群众基础,不但找不到敢收留她们的人家,而且恐走漏风声遭来敌人搜捕。她们只好返回山洞,互相依偎着苦熬着一个个凄苦的长夜。她们不能常住一个山洞,过些天就得另寻山洞安身。无火无灶,冷水冷食,野菜野果,缺营养,不卫生且无医无药。孙卉的病越来越严重,高烧不退,再无力站起来同陆方一起行动。陆方只好把孙卉安顿在山洞里独自去采野果掘野菜,偶尔下山买点食物来调剂孙卉的病体。当她们转移到第4个山洞时孙卉的四肢完全瘫软了。眼看着相依为命的战友在自己怀中痛苦地挣扎渐停止呼吸,似乎麻木的陆方流着泪,轻轻地把孙卉放在山洞里,为她简单地整理一下容颜,用干树枝堵牢洞口。陆方来到山下村子里,找着曾帮过她们的一位好心农民,领他来到此山洞外,选择一块比较适宜的平台,两人用树枝、石块和双手刨出一个坑把孙卉掩埋了。陆方牢记下他及山的名字,搬来一块石头作好标记,再三谢过他。
60年后,孙卉的亲友在当地老乡的帮助下,找到了孙卉牺牲的地方。在孙卉的墓碑刻上:“这里安葬着一位年轻的姑娘,战争年代,她为了自己的理想,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墓碑矗立,虽晚了60年,但孙卉总算回到了她亲人们的心中!
陆方为信仰吃尽苦头
陸方,原名陆菊如,原籍江苏苏州,抗战前随父母来到西安。其父是中旅西北分社负责人,西安西京招待所总经理,家庭比较富裕。陆方在西安兴国学校毕业后,考入武汉大学。1945年夏差一年毕业的陆方放弃学业,奔赴中原军区。中原突围前她的条件比较适合回武汉大学继续学习,但是她认为自己出身富裕家庭,需要在艰苦环境中锻炼,下决心随部队参加突围。
陆方在兴国中学念书时,怀着抗日救国热情和追求自由民主的理想,对国民党当局抗战不力和法西斯统治十分痛恨。学校生活十分艰苦,有时连青菜叶子都吃不上,有小碟辣椒、小撮食盐也就不错了。陆方在西安有个富裕的家,但她很少回家。她性格内向,没有豪言壮语,却在悄悄锻炼自己吃苦耐劳的能力,准备将来投入到艰苦的战斗环境里。她的哥哥姐姐们衣着光鲜,她却穿一身灰土布制服,有时甚至穿着草鞋在家中进进出出,若无其事。
陆方和孙卉被“隐蔽”后,孙卉病逝了,她被当地保安队抓捕,关进兴山县看守所。在看守所里陆方托人给家里捎信,告诉被关押的地点。家信辗转到了她父亲手里,家人商量由陆方的大嫂傅倩前去解救。据傅倩说,在兴山县看守所见到陆方,睡的木板床不到一尺宽,没有枕头没有被盖,穿着满身虱子的土布短衫,破烂不堪的单裤遮不住膝盖,脚指头露在鞋外。见到出身温柔富贵之家的小姑子如同叫花子,傅倩忍不住声泪俱下。陆方即告诉大嫂:“不要哭!”傅倩知道陆方的脾气很倔犟,停止了哭泣。
被解救的陆方回到南京的家中调养。后找到党在南京的组织,重新参加革命工作。全国解放后在共青团湖南省委工作。“文革”中受错误审查,含冤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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