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茄
我小的时候,就是父母眼里懂事的孩子。我总是体谅他们的难处,很少向他们要求买学习用品之外的东西。
我记得我在初中的时候,看上了一款CD随身听。每次放假我都会在商店门口去看它几眼。因为它被锁在柜台里,我扒在那里看的话,热情的柜员走过来提议我试一下效果。
我已经试过一次了,当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后,悦耳的音乐迅速在耳膜上倾泻下来,我整个人震撼地久久不能自已。当时我多么想把它拿走,抱着它躺在床上听个天翻地覆。可是我没有钱,我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它,告诉店员我不喜欢,我再看看。店员只好把CD、耳机取下来,各自放回原位,眼神里满是鄙夷和不耐烦。
店员的情绪让我很尴尬。自那以后,每次我惦记它的时候,都会佯装在店门口等人,四处张望,漫不经心地瞟CD机两眼,来望梅止渴。
我当时那么想要得到它,但我从来没有跟爸妈讲过。因为那并不是一个上学的孩子的应该拥有的东西,而且价格略贵,身边也没有几个小伙伴有。甚至来说,爸妈都没听说过这种东西,我觉得我没有理由增加他们的负担。
但理智压制不住渴望,我做梦都想得到它。想凭零花钱买到它,基本不可能,那一阵我每天都过得很失落。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跟爸爸讲,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好不好。乖了那么多年,我可从来没有提过别的过分的要求。
可是没有讲就是没有讲,一个懂事的孩子总是这样过分的“善解人意”,不敢去索取既不名正言顺又非理所应当的东西。
后来我想到一个方法,攒压岁钱去买。以前的压岁钱都是我主动上交的,那一年我想拒为己有。大几百块钱揣在兜里,眼看就要开学了,我就可以奔着我的CD随身听而去了。可是,一个记性好的妈妈打破了我的所有计划。
我越来越发现董事的孩子其实活得很可怜。他们拥有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稳重和踏实,却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和童趣。
她提出了一个“替我保管”的方案,将我的所有“资产”没收了,把钱掏出来的时候,我的心在滴血。
那一刻,我想过,如果我撒着泼儿打死也不交,妈妈也会拿我没办法,顶多会感觉到有点失望而已。可是我做不出来,我乖乖地把带着体温的压岁钱掏出来,还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就是一直都这么省心。
还有一次接近“梦想”的机会,是在我表哥结婚的时候。
那一次,姑妈要我和表哥一起去接亲。去之前,妈妈一再交待,姑妈家条件不好,这次结婚花了不少钱,要是她给红包我,千万不要接。
果然,婚礼结束后,姑妈笑盈盈地递给我一个红包。我说不要,她就硬要塞给我。我扭着身子,就是不给她机会。
回来的时候,我发现跟我一行的小堂哥都收了红包,唯有我听话地真的没要,他们愉快地讨论着去哪潇洒,我却伤心地哭了!
那一次我感觉异常地难受。我离我的随身听越来越远了。那一刻,我都有点痛恨自己的懂事。
比如我,从小就会察言观色,擅长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去分析大人的情绪。在合适的时间,永远都只做合适的事,压制自己的欲望,顺应大人的想法。
由于父母的三令五申,我从来没有在湖边玩过水,没有和小伙伴出去钓过龙虾,没有和弟弟争过好吃的,没有和同学比过吃穿。
懂事是一种毒,一旦形成了这个印象,它就会绑架你坚持下去。因为我很早就知道,一个熊孩子只要做一件暖心的事,就会让人交口称赞。而一个懂事的孩子做了一件出格的事,会让父母大失所望,前功尽弃。所以有时候必须顶着“懂事”的光环坚持到底,不断地忍让。
我发现懂事的背后是深深的自卑。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失去,不敢对抗,所以一直活得小心翼翼。
作为一个标准的懂事的孩子,我的这份早慧并没有让我感到骄傲。虽然从小收获了不少的称赞,但是我却丧失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该有的放肆和任性。很多在童年该尝试的事情,现在已经补不回来了。
我越来越发现懂事的孩子其实活得很可怜。他们拥有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稳重和踏实,却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和童趣。
除了夸他懂事以外,請尝试给予他更多的温暖,给他一点任性的机会,让他有机会活出自己。
我把侄子叫过来,对他说,我明天就带你去体验一下玻璃栈道吧。作业嘛,回来再写!
他听完高兴地跳了起来。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明媚的光芒。
(刘谊人摘自《特区青年报》9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