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蘼花事了

2017-03-24 20:56
做人与处世 2017年3期
关键词:国柱圆融小野

风干物燥的时节

将一切都烧成了过去

有一种故事,读着读着,会让你忘记它是一个故事,就像自己过日子,好像过着过着就到这里了。可心里像有口气就是叹不出去,就像被锅盖闷住的一锅白烟一样。

《收山》就是这种故事,讲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厨子怎么被时代丢到脑后的故事。如果是关于后厨的野史或者独门秘方,也许填补得了无聊长夜;如果是成王败寇的艰辛或者励志攻坚的过往,也许可以抚平白日的辛苦恣睢。可一个叫屠国柱的年轻人,拜师学艺,在北京飯庄勤行里摸爬滚打的一辈子。谁会关心?

即使回头看这个故事的开头:年轻的屠国柱努着力把烤鸭的秘方从葛清那里继承了下来,忍着闲话碎嘴,受着有意无意的刁难,零零碎碎间也有扬眉吐气前隐忍不发的戏剧感。带着不为人知的天赋,去打第一个怪,当时以为这一战就决定了生死,这就是刚进山的少年的全部,而我们都知道他会赢,只是也一定会捏把汗,不过都忘了这关只是开山的第一关而已,慢慢的少年长大,故事就开始变成人生。

当年看《寿司之神》,小野二郎从一个顽劣少年到米其林三星大厨,一生就勤勤恳恳捏进小小的寿司里。而食客们,去这一所小小门面,与其说是吃,不如说更像是朝圣,恭恭敬敬吃完就走。他总与合作的卖鱼师傅谈起小野二郎能在自己这里选到最好的鱼,又掩饰不住的诚恳的自得。还有一个个的徒弟愿意投入他门下,十年就刚刚够格煎蛋而已。

屠国柱面对的,是新经理问他要不要试试苏丹红,是新厨师要用菜叶子掩饰没扣好的酱汁,是师弟雄心勃勃要用菜单子代替做菜厨子……而他守着对师父的承诺,像守着师徒情谊的圆满,越守越像毛了边的胶带,怎么摁也摁不平。

而众师兄弟齐聚一堂为师父祝寿的那一天,就像他整个人生最辉煌的顶点,温暖祥和,相亲相爱。让人想起大观园里姊妹的占花庆生宴,那么热闹,那么好,谁会想到“开到荼蘼花事了”。于是这份灶前台下的烟火喧闹里,就勾芡了一点情怀。而悲剧就是这份情怀的毁坏。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是我的童年,所以有印象书里挂历、煤炉子这样的老物件,也熟悉单位里人事之间的热乎和隔膜。而书中的屠国柱们,大约就是我父母年纪的人。书里的他们从青春年少到中年踟蹰,从师徒薪火相传到集体分配的亦师亦同事,再放到市场经济的大炉里摔打,曾经信仰的守护的全都被一轮轮淘换掉。再往下适应,年纪也大了,骨头也硬了,坚持不下去的面目全非,即使坚持了下来,往后看也没有人了。于是说性格决定命运也好,说时运不济也罢,如果知道一个人过去经历什么,那你一定会更理解现在的他。

作者用屠国柱一个人,代表了他身边整整一代人,又非常凝练地塑了一组群像,无论是两位师父的倔强冷漠与圆融城府,还是冯炳阁、陈其、百汇几个师兄弟从缺心眼到圆融之间泾渭分明的处世特点,甚至屠国柱生命里出现的三个重要的女性形象,都在类似的聪明灵巧上点缀了不一样的性格走向,很古典的塑像方法,但很见功力。

记得有一位长辈说过一句话,过去总听媳妇熬成婆,现在成了婆发现也完全没人把婆当回事,孩子的各种问题,还都要在我们这找原因,所以我们这代人,最苦。所以屠国柱们的苦,你可以说时代是这样,人心是这样,所以最后大家变成了那样,事情如何如何,原来如此,事后总结。身在其中,守不守得住,又哪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收山》,作者常小琥,原名常凯,作家、媒体人。世代居京南城,爱老北京,代表作《琴腔》,获得第四届台湾“华文世界电影小说”首奖。小说讲述了一个风轻云淡、暗流涌动的饭庄江湖,一段氤氲饭菜香的时代悲欢,一辈一去不返的老厨人,在理想和传承的时代浪潮里浮沉,最终师兄弟们各奔东西,渐行渐远。

(编辑/张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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