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露
如何使文章富有节奏美
◎吴露
文学作品有好的节奏,方能扣人心弦,引起情感的共鸣。怎样使一篇文章富有节奏感呢?语言富有节奏感是文章具有节奏感的关键环节。就语言的外在而言,音调的高低起伏、恰当的修辞手法、长短句的交错等可赋予语言以外在的节奏感。同时,做到言简意赅,多用动词,运用丰富的想象力等,也可使语言富有内在张力,从而使语言富有节奏感。
节奏 外在节奏 内在张力
节奏,对于文章来说非常重要。郭沫若非常赞成文章要有节奏感。他曾认识一位来自日本的俳人芭蕉,在他第一次路过位于日本东北一个名为松岛的小岛时,便深深陷入了松岛的美而无法自拔,于是写下一首俳句:“松岛啊,啊啊,松岛啊!”他认为这位俳人尽管只喊了两声松岛,可却因其带有节奏性,就形成了一个引人深思的情绪世界。
汪曾祺先生认为,一个可以串联全文的节奏是一篇小说的重点,他甚至曾试过用节奏去代替文章的结构,如今,文中的内在节奏就是中国过去常讲的文气。福斯特《小说面面观》里说:“节奏处理得不好就最使人讨厌,它会僵化为一种象征,不是带领我们前进,反而会把我们绊倒。”朱光潜说:“艺术返照自然,节奏是一切艺术的灵魂。”
节奏是文学的生命之一,节奏有一种征服的力量,它能让文章变得韵味无穷。 什么是节奏?德国格罗塞认为:“节奏的本质形态,是某一个特别单位的有规律的重复。”一句话,节奏就是变化和流动,节奏永远是人的一种生命体验。而把握好语言的节奏感对于一篇文章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通过对语言节奏的掌控和巧妙运用,将主观的情绪转化为一定的语感形式和适当的语言符号,是作家更好地去表达内心复杂情感的重要渠道。这种节奏运用可打动读者的心弦,让读者在鲜明的语言节奏中引起情感共鸣。据说法国著名作家福楼拜在写《包法利夫人》时,一手按稿纸,一手弹钢琴,高声吟咏,击节诵读。字句之间,如果有音韵、节奏、语调、格律不合意,或欠和谐处,不惜再三修改,直到语调悦耳,旋律洽心而后止。而语言的节奏主要包含以下这些方面。
中国汉字特点是有声调。声调协调,音节就美,声调不协,音节就不美。所以,要使文章语言的音调有高低起伏之美,达到一种音韵的美感。古汉语分平、上、去、入四声,现代汉语分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四种音调。有规律地搭配平(阴平、阳平)仄(上声、去声、入声),可形成起伏交替的节奏。具体的做法是,利用汉语平声响亮、高亢与仄声的低回、短促,形成对应交错和语音的抑扬顿挫之美。中国的古诗,尤其是律诗和词曲,都非常讲究语言的平仄对应,以形成抑扬顿挫的音韵美。
比如郁达夫的《故都的秋》:“江南,秋当然也是有的;但草木凋得慢,空气来得润,天的颜色显得淡,并且又时常多雨而少风;一个人夹在苏州、上海、杭州,或厦门、香港、广州的市民中间,浑浑沌沌地过去,只能感到一点点清凉,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与姿态,总看不饱,尝不透,玩赏不到十足。秋并不是名花,也不是美酒,那一种半开,半醉的姿态,在领略秋的过程上,是不合适的。”
在这一段文字中,适当插入经过精心组织的铺排句式,骈散相济,音节有双有单,交错而行,短句促而严,长句舒缓而流利,其音节如圆荷落雨,碧盘滚珠,朗朗上口,婉转自然。
虚词常用于承转,表达复杂多变的思想感情。恰当地使用,使文章的语气忽急忽缓,一波三折,摇曳悠扬,产生一种繁复多变的节奏,既可以加浓抒情气氛,也能营造一种缓慢悠闲而又带有慨叹意味的声调。
贾平凹也特别强调虚词的作用,他说:“我以为最好的语言,一是能够表达此时此地的情景;二是要表达出情绪,就要运用好虚词、助词的搭配,这无外乎向古人学,向民间学。”可见,虚词对形成文章音乐美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欧阳修的《醉翁亭记》中,用二十一个“也”字,加浓了抒情气氛,要是把这些虚字去掉,文章就会显得寡味。《故都的秋》里,郁达夫以三个虚字表现都市闲人于一阵秋雨过后,闲立桥头,咬着烟管,互相问答的情态,就恰到好处。
“唉,天真凉了——”这里“了”字念得很高,拖得很长。
“可不是么?一层秋雨一层凉了!”北方人念阵字,总像是层字,平平仄仄起来,这念错的歧韵,倒来得正好。
这里,“唉”“么”“了”所起的效果太好了,缓慢悠闲而又带着慨叹意味的声调,把人物的神情透露出来。如果没有这几个虚字,文字还有什么韵味呢?
重复可以用以下几种方式:
一是词语句子的重复。词语句子的重复可以达到一种韵味悠长的效果。
比如汉代乐府诗《江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二是运用叠音字。叠音的运用,形成一种鲜活的语言音乐美感。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李清照在《声声慢》开篇便运用了七组叠音词。在这一句中的几个叠字运用上,鲜明地将整首词的意境情感和音律基调表现出来。语言上,带有短促的节奏紧迫感,表现出作者怅恨、凄凉的情绪,恰到好处地表达了李清照当时的孤独、寂寞以及极度悲伤的心境,叫人在品读之后,深深感受到词人寻来觅去又孤苦无依的沉重情感。
长句结构复杂,表意周密,气势舒展畅达;短句结构简单,表意明快,活泼有力。长短句交错,变化灵活,能使文章语言产生一种疏密相间、从容自若的美感。正如钱谷融所说:“中国的诗由四言而五言,而七言,愈变音节愈美,愈有跌宕之致。尤其到了长短句,字数愈是参差错落,音节也愈是低徊留连,宛转不尽。”
比如朱自清的《女人》:“我以为艺术的女人第一是有她的温柔的空气;使人如听着萧管的悠扬,如嗅着玫瑰花的芬芳,如躺在天鹅绒的厚毯上。她是如水的蜜,如烟的轻,笼罩着我们;我们怎能不欢喜赞叹呢?这是由她的动作而来的;好的一举步,一伸腰,一掠鬓,一转眼,一低头,乃至衣袂的微扬;我们怎能不欢喜赞叹呢?”
古代的词多为长短句交错。如元好问的《摸鱼儿》:“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
排比句的运用,会使语言富有气势感,从而形成一种跌宕起伏的节奏感。
如李斯《谏逐客书》:“是以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
再如《洛丽塔》开篇:“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洛——丽——塔: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洛。丽。塔。”三个排比句,蕴涵着一种强烈的情感节奏,然后将之化为动作,赋予文章动感,然后将之化为声音,赋予音韵感。
语言的生动,富有节奏感,还取决于生动形象的词语。概念化地套用一般语言,如“他很幽默”“这人十分慷慨”等,这样的语言不能给人以独特鲜明的节奏感,表现力很苍白。郭沫若认为,要使文章生动,少用形容词是一个秘诀,要用一种具象描述的语言,凸显事物的特征、内质和情景,让人豁然领会或身临其境。而语言要有一种内在张力,可以采用以下的方法。
用最简短的句子,写出最多的信息,以构成作品的内在张力。
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与“开弓没有回头箭”比较,前者蕴涵着一种内在张力,我们仿佛能看见弓绷紧的态势,能听见弓被射出去,在空中“嗖、嗖”的声音。
再如“一叶知秋”,从这短短的四个字中,我们仿佛能看见四季的更迭,看见黄叶飘落在空中的情景。
又如“树欲静而风不止”,欲静的树与动的风形成一种内在张力。
动词容易给人一种动感的意味,宜多用,连续的动词运用更会给读者描绘出生动的现场画面,产生较大的感染力。
如沈从文的《边城》:“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一只小兽物,人又那么乖,如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平时在渡船上遇陌生人对她有所注意时,便把光光的眼睛瞅着那陌生人,作成随时皆可举步逃入深山的神气,但明白了人无机心后,就又从从容容的在水边玩耍了。”
静态的东西好描画,动态的东西难以描画。沈从文在描绘翠翠的美时,采用动感的词语,刻画出了山水孕育的精灵美。
丰富的想象力,会给予语言很好的节奏感。
比如“倒下了,就像死去的躯体倒下”与“倒下了,扑通一声”比较,前者读起来就更有节奏感。其他的例子,如“人丁之多就像春天的树叶和鲜花”;再如“兵勇们急速行进,穿越平原,脚下掀卷起一股股浓密的泥尘,密得就像南风刮来弥罩峰峦的浓雾”。 这些句子因为运用丰富的想象力,从而使语言具有一种美丽的节奏感。
节奏本无定法,不可拘泥。写文章时,在心理很多时候并不会刻意去想什么地方该用什么字。多读名家作品,用心感受生活,最重要的是能做到随心所欲,犹如武林高手,无招胜有招,这才是最高境界。只不过,达到这个境界之前,要经过一些技术上的练习,并将其烂熟于心,等不需要再注意时,就达到一种境界了。
[1]李光连.论散文的旋律节奏美[J].宁波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3(06).
[2]李荣启.手机媒体商业模式研究[J].文学理论与批评,2004(05).
[3]郭艳丽.优美、健康、自然的人生形式——沈从文《边城》中的人性美[J].美与时代(上半月),2007(12).
吴露,女,硕士,重庆人文科技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中国现代文学与中外文化比较研究)
(责任编辑 王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