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求谁

马汉卿

曾经瞧不起的穷亲戚，如今竟让他高攀不起……

王赔昆是实验小学的校长。实验小学是县里最好的小学。每到新学期开学，就有不少领导和亲戚找到王赔昆，想让子女进实验小学。可学校就那么大，早已是人满为患。领导他是万万不敢得罪的，权衡之下，他只能选择得罪穷亲戚了。

王赔昆有个当装修工的亲戚，叫李荣誉，是他妻子李玉英的表弟。李荣誉也想把儿子送进实验小学。王赔昆得知后，劝李荣誉不要往这种“贵族学校”挤，学费比较高不说，而且学校里的学生都是一些干部子女或大款的孩子，平时比较讲究吃穿，等级观念也比较强。李荣誉的孩子如果在里面上学，会被人家瞧不起的。

王赔昆直言不讳地说，学校老师都有一张班级同学的“联络图”，就是把全部学生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汇总列成的表格。老师们需要办事时，就会把联络图翻出来。例如，有个老师的孩子想改名字，派出所跑得腿都短了一截，依然办不成。后来，那个老师的班级里来了个派出所所长的女儿。那个老师就找那个所长帮忙，结果一年办不成的事，半天就搞定了。

王赔昆对李荣誉说：“你能帮上老师什么忙？如果你对老师没有任何价值，他们就会瞧不起你儿子，明里暗里给你儿子穿小鞋，弄不好还会让孩子产生自卑感，对学习和身心健康都不利。”

然而，李荣誉根本听不进去，他说：“我这辈子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只能当民工了。但是，我一定要给儿子提供最好的教育，将来考上最好的大学。装修虽然很辛苦，但收入并不低，我不差钱。”

李荣誉说了大半天，王赔昆还是没有答应。从此，王赔昆就不接李荣誉的电话了。李荣誉如果上门找他，王赔昆就躲在卧室里。他豁出去了，他想，就算得罪这个穷亲戚也没什么，反正自己今后不会求到他头上。

这天，王赔昆发现自家厨房的墙壁上有水迹，他用抹布擦干净，可没过一会儿又湿了。他检查后，发现是埋在墙脚下面的水管漏水了。这下麻烦了，要把埋在地下的水管修好，必须把地板挖开。王赔昆找了个以前给实验小學做过装修的工人来修水管。那人查看了情况后，说不但要把地板挖开，还要把墙拆掉，费用要1500元。

王赔昆提出不同意见，这个工人马上提出了至少5条反对意见，并说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王赔昆只得又找了个工人，对方提出修水管的方案更奇葩，说为了防止再出现类似情况，必须把旧水管都拆了，要把厨房全给拆开，费用比之前那个还要高出1000元。

王赔昆虽然有气，也只能接受这个方案了。装修工正准备动工时，王赔昆的妻子李玉英回来了，她了解情况后，立即支走了工人。李玉英说：“还是叫我表弟李荣誉来吧。”王赔昆愣了下，说：“我都得罪他了，现在怎么好意思叫他来帮忙呢？”

李玉英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上次我表弟李荣誉被你拒绝后，我通过关系，把他的孩子介绍到第二小学就读了。这所小学虽不及实验小学，但也算不错的。”

接着，李玉英就打电话给李荣誉，说了水管坏了的事。李荣誉赶来时，王赔昆借故躲到外面去了，他在外面转悠了一个小时后，打电话给李玉英，问：“水管修好了吗？”

李玉英说：“早修好了，你躲到哪里去了？”王赔昆立即赶回来，看了水管改道的情况后，呆了很长时间。李荣誉把原来的水管废弃了，另外装了一条水管，从屋子外面走，这样一来根本不用拆什么墙，也不用挖地板，简单方便，费用仅需几十块钱！

这天吃饭时，李玉英教训王赔昆：“你不要眼睛长在额头上，普通人有时候也能办大事。”

王赔昆不以为然地说：“一个装修工能有多大能耐，不就是换一根水管吗？他能和县里的局长们相比吗？我今后还是会拒绝帮这些穷亲戚，我的学校就是向官员和有钱人开放的。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还有什么事办不到？”

一个月后，李玉英的爸爸突然中风，情况比较严重。送到县医院后，医生说，还是尽快把人送到市医院吧，那里的医疗技术毕竟更强一些。当晚，他们就将老人转到了市医院。李玉英想请市医院的权威专家立刻来帮助会诊，市医院的值班医生却说，病人的病情不是很严重，等明天白天上班时，专家再来会诊也不迟。

李玉英看了一眼王赔昆，王赔昆立刻掏出手机，给县医院院长打了个电话，把自己的困难说了。

县医院的院长马上说：“我和市医院的院长关系很铁，我马上叫他来看看。”

果然，不一会儿，市医院院长就过来了，查看情况后，马上就叫了两个心血管方面的主任医师过来会诊，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拿出了最佳治疗方案。李玉英的父亲经过市医院专家的治疗，一个月就恢复了健康。李玉英非常高兴，说幸好请到了市医院的专家。

王赔昆得意地说：“我一出马，还有什么事是搞不定的吗？我帮过县医院院长的忙，把他的几个亲戚朋友的孩子都弄到了实验小学读书，县医院院长早就想找机会报答我呢。”李玉英听后，没有吭声。

从此，王赔昆就越发骄横了，认为自己很了不起，他虽然只是个校长，但是一个电话就能把县市两级医院的院长调动起来了。王赔昆说，他就算想请县长帮忙，县长也不敢推辞，因为县长每年还要找他帮忙呢！

这个周末，王赔昆与李玉英一起回家看望父母。王赔昆的父母身体都不好，他爸爸块头很大，体重有90公斤，患有“三高”症。他妈妈也是个胖子，不但有“三高”，还有哮喘。两个老人基本不出门，生活都靠保姆照顾。这天保姆有事，请了半天假。

王赔昆到的时候，父亲王建宏还是好好的，可是突然就不舒服了，说心里难受，双手抱在胸前死命抓挠。李玉英说：“可能是心梗发作了，赶快打120。”

王赔昆急忙拨打了120，十几分钟后，救护车赶来了，两个女医生进屋后就开始抢救。片刻后，其中一个女医生说：“情况比较严重，必须送到医院抢救。”

王赔昆也同意赶紧将父亲送到医院。可是问题是，谁来将王建宏抬到楼下呢？他爸爸太重，眼前的两个女医生苗条瘦弱，不可能抬得动！

王赔昆和李玉英，再加上两个医生，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王建宏弄到担架上，可刚抬到门口就抬不动了，只得将担架放在地上。父亲危在旦夕，王赔昆急得不行，他想找邻居帮忙，妈妈却说：“你不用找了，这里都是老人，都帮不上忙！”

这时，李玉英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说：“你马上来，越快越好。”李玉英挂了电话后，对王赔昆说，“马上就有人来了。”王赔昆问是谁，李玉英却不说话。

很快，李荣誉便赶到了，他叫大家帮忙把王建宏扶到他背上，然后背着王建宏一路飞奔下楼，将其放到救护车上。

很快，王建宏就被送到了医院的抢救室。王赔昆松了口气，说：“你真了不起，能背得动我爸爸！”李荣誉说：“这有什么，我是搞装修的，每天都要背瓷砖上楼，一次能背200斤。”

王建宏经医院抢救后，慢慢恢复了健康。出院后，他说要请李荣誉吃顿饭，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但是，李荣誉却婉拒了。

王建宏便对王赔昆说：“你一定得帮我好好谢谢他。”王赔昆立刻答应了。

这时的王赔昆也改变了观念，他觉得李荣誉还真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但是，王赔昆叫李玉英联系李荣誉时，他总是说没空，忙着赚钱，并说这只是一件小事，不用在意。

王赔昆见他这样，便决定让李玉英带他直接上门感谢。他們去的时候，李荣誉刚好在家，他笑着说：“你们大可不必如此，只是举手之劳罢了。”王赔昆想了半天才说：“你儿子现在想到实验小学读书吗？我可以帮忙。”李荣誉说：“不用了，实验小学是贵族学校，我儿子去了会被人欺负的。”李荣誉的儿子现在读书很好，学习环境一点也不比实验小学差。

过了两天，王赔昆父母的家里又遇到麻烦事了，厕所坏了，要请李荣誉帮忙。王赔昆打了很多电话，李荣誉都没接。他想，现在真的轮到他要去求李荣誉了。后来他又打了几次，电话终于打通了，李荣誉说他很忙，至少还要一周才能有空上门。

王赔昆叹息一声：“当初真不该得罪李荣誉的！”

这天，王赔昆要到分管教育的刘副县长家拜访。刘副县长说：“我在岳母家，就在你住的这个小区后面。”王赔昆赶到后，发现刘副县长的岳母家很乱，东西搬得到处都是。刘副县长说：“家里的线路老是出故障，我请了个朋友帮忙重新布线。”王赔昆想，刘副县长还有做装修的朋友呀，看来刘副县长确实比他有眼光。王赔昆正陪刘副县长聊天，突然看见李荣誉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他张大嘴巴：“你……”

李荣誉忙得满身大汗，说：“等我把这个朋友的事做完了，才能去帮你的忙。”说完，李荣誉就去忙活了。

王赔昆明白了，李荣誉都成了刘副县长的朋友了，难怪他敢不接他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