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当你安静下来，青春已远

德鲁伊

人生的四季中，春天也一样匆匆过去。

没有次第花开的喧闹，绿安静地接管了颜色，却也被阳光晒黑，没有了老嫩的比较。花香已经持续了一个季节，迎着现在的阳光，空气变得热烈起来，热情得让人的呼吸有点困难，有点抗拒。再没有深呼吸的欲望，那些或甜香或淡然或浓烈或隐约的空气，荡然无存。

剩下的花儿，为着夏日开了，不灿烂，却鲜艳婉约；偶尔一些花，香得可以，却被太阳蒸腾成温热的气味，暮色里倒是给人惊艳的嗅觉，夏天还是来了。春末夏出，不是初，是那种潜伏着的悄悄占领，匍匐而坚定，让人毫不怀疑夏天一定能够战胜春天。

青春来得悄然有序，走的倒是浑浑噩噩稀稀拉拉。怀疑这个世界，但不怀疑那个心目里最美最帅的男孩或女孩的时候，青春就嚣张得可以了。可是，何时该是青春的离去？还没有开始青春就已老去，这个世道的青春怕是被各类添加剂催了熟。梦想与幻想、欲望与奢望、生存与快乐，成为命题，费着你可怜的神经，消磨你的时光，这个青春有点难捱。

少年何曾老成，青春该是与众不同，但做到极致其实又是另外一种相同。青春不缺伙伴，如今孤独却是比微博更人人必备。攀比与模仿，来自于自我的无聊，与充实的结果是对立，这个青春让人挠头。青春本来是给失败和躁动准备的折腾，现如今倒是给所谓的成功与收获而准备的。青春本来是个非标准定制产品，现在的流水线快捷而残忍，看起来一个模样的青春，测评检验容易，面目可憎，爱情都如充气仿真女人，背后隐藏的就是孤独的自卑、压力。

青春该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享受别人的注目，行进自己的恣意，忽略沿途的琐细，目不暇接地向前。来不及的记忆，来不及的回望，来不及的悲伤，来不及的考量。伤疤成为标志，失败成为年轮，在挫折里发芽，鄙视自怨自艾。“一觉不知梦如何，平明马急复争春”。

爱情不是青春，只是青春的配乐。孤独是泪水的借口，失恋是前行的结果。爱与否，成为是否青春的时候，让老去的人情何以堪。青春原是本菜谱，食材自备，做的好不好吃，怨不得菜谱，但你非要去肯德基点套餐，肥胖的结果和蜕化的味觉，又怪得了谁。

青春本是坎坷最好的借口，现在却成了错误最大的替罪羊。不是社会多么冷酷，是我们对待青春就已经开始了清点，青春就开始清点经历，梦想如何达成。青春懂得欲望，不懂得分辨幻想和奢望，于是才有灿烂的挥霍。在你开始计较舍得的时候，灿烂永远不属于青春。

青春是个自修班，现在倒成了个速成班。成熟的人都计算不来五年的未来，现在的青春倒要知道十年后的自己，被动或主动。“永远”这个词是给墓碑说的，“十年”这个词是给树木说的，“青春”是青春最好的借口。

青春不是炫耀的时候，成熟成为渴望的时候，青春成为题目而不是节日的时候，解题的方式和技巧，偷看来的答案，装扮成熟故作高深，孤独当做成熟的标志，把青春藏在绞尽脑汁的证明寂寞失策的时候。这个青春有点怪异而面目苍白，宛若暮光之城的扮相。

当你在角落里舔舐你的伤口，在人前隐藏你的疤痕，厌恶地看着那些鲜血缓缓渗出，只有无尽的悲伤和恐惧，而不是血性点燃狂野。这个青春，成了闹剧后的空寥，嘻哈后的无语，KTV都唱不尽你的忧伤，酒精都点燃不了你的斗志的时候，最后一班车上的广告必然是“再……见……青春！”。

一直在想，青春是什么，似乎什么也不是，什么都是。像极了，火山喷发后的熔岩河。不是成熟后，那如水的流动：和平的共处，鱼米之乡，两岸风光无限，和谐静谧，其乐融融。

而是，我本身就是风景，也只有我是风景，沿途的风光也好阻挡也好，我熔融自己，然后熔融他们，我包裹他们，气化他们，燃烧他们，我火热艳艳，我改变他们，固化他们，成为只有我才能制造的风景。要么你躲开我，要么被我制作成我的记忆。我不能停留，不能回望。虽然我渴望清点曾经的路，看看属于我的风景和杰作。但停留意味着冷却，意味着僵硬，意味着死亡。不管曾经是如何的，哪怕冷却下来的风景怪异或是冷酷，但也可能是时间最美的曲线最好的风景。只要我还在流动，我就是火热鲜红，充满能量，我也只能继续流动，继续前行。

青春的成功是青春自己，不是成功学的勾当；青春是喧闹和躁动，不是安静的悲伤；青春是计较我还有什么可能，不是还有什么不可能；青春是看看还可以挥霍什么，而不是挥霍了什么；青春是还可以以何种方式绽放，不是我曾经的绽放已然消耗完我的青春。青春是“人生我来了”，不是“人生我老了”；青春是脱口秀的幽默自嘲嘲他，不是捧哏的“呵，恩，啊”……

夏天總是要来，跟几场风雨后的清凉没有什么大关系。春茶的入口，总是跟夏天的到来一前一后。火热的五月，不是因为炎热，是因为曾经的那个青年的如潮声势，也跟曾经的春天还是那么清晰的在感觉里有关。

青春安静下来，就像夏出的季节，火热成为感觉与记忆，安静倒成了主画面的时候，春天走远了。这个安静或许是因为驻留回望，或许因为清点得失，或许是磨刀小憩，或许是判别方向，或许是疗伤止痛，或许是心灰意懒，或许是认从命运，安静扼杀青春，青春也就被成熟替代。

春天的花儿不讨好春天，夏天的一切被阳光统治。青春，青春，在你可以安静下来的时候，它已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