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40年，改革在路上

文 | 本刊记者 周彩丽

高考40年，改革在路上

文 | 本刊记者 周彩丽

77、78、79级大学生是恢复高考的亲历者，高考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他们的经历折射的也是时代之变。40年来，他们见证高考制度改革历程，对未来高考的改革，他们也有着深入的思考。

恢复高考：塌方隧道尽头的那束光

“恢复高考就像塌方隧道尽头的那束光，在人们快要闷得透不过气来时，看到的那个小孔的光亮。”时隔40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雷颐仍对那场改变他命运的考试记忆深刻。

1966年，国家废除高考，文化被摧毁，知识被否定。闹革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推荐上大学……整个社会的教育基本被搁置。

雷颐于20世纪70年代初高中毕业后下乡。他的父母是知识分子，雷颐从小爱读书，彼时只能偷偷摸摸地看。读书也不是为了考大学，“读书无用论”几乎是当时的铁律，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就是当个工人。雷颐没想过会有那束光，整个社会看不到希望，知识青年普遍呈现出精神上的苦闷，不知自己的青春会通向哪里。

那段历史，于个人，是精神上的压抑，体力上的劳累；于国家，教育的停滞使国家出现了严重的人才断档。

1977年冬天，570万考生走进被关闭了十余年的高考考场。当年全国大专院校录取新生27万余人，录取比例29：1。录取率历史最低，意义却极其重大——中国由此重新迎来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春天。

国家教育咨询委员会秘书长张力认为，恢复高考，最重要的是重新确立人才选拔的公平原则，改变了当时年轻一代沉闷的精神状态，调动了亿万青少年学习知识的积极性。

被人们称为“那三届”的77级78级79级大学生分别于1978年、1979年走进校园。那三届学生们如饥似渴，拼命想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雷颐每天早上五点半之前就到图书馆，看书到7点半，匆匆跑回宿舍，洗漱叠被吃早餐，然后去上课。那时，所有的校园都弥漫着学习的气氛，11点熄灯后，校园的路灯底下全是看书的。

1978年改革春潮开始涌动，5月份《光明日报》刊载划时代的文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12月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改革开放正式开始。

校园里也跳动着时代的脉搏。学生关注时事政治，雷颐回忆，当时校园里有各种开放大胆的讨论会、讲坛，学生把几张桌子拼在一起、振臂一挥便开始演讲，谈“文革”，谈改革……朦胧诗在校园蓬勃发展，大家争相传抄的舒婷的诗——“我站起来了/站在广阔的地平线上/再没有人，没有任何手段能把我重新推下去”——记载了那个承前启后时代的反思和追求。

40年后回看，恢复高考无疑是改革的先声，时代的拐点。张力说：“恢复高考加快推动教育事业重新步入正轨，为各行各业输送数以千万计专业技术人才，这也是改革开放近40年我国综合国力显著增强、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的一个重要因素。”

改革：复杂性，艰巨性，长期性

自主命题、保送生试点、招生并轨，“3+x”考试方案……为了革弊，40年来，高考从考试科目、考试内容、考试方式、命题方式、志愿填报方式、录取体制、高考时间等诸多环节都有过改革。

作为被高考改变命运的人，雷颐长期关注教育。在雷颐看来，教育与社会息息相关，教育政策往往影响长远，所以重大教育政策的出台一定要慎之又慎。

雷颐认为，部分改革方案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实施起来可能会引发一些弊端。比如素质教育，他认为，在中国的教育现实中，学生“素质”被片面演变成对孩子的钢琴、英语、舞蹈等特长的培养，这种认识是不全面的。

张力先后两次参与有关高考改革政策的起草工作。一是2010年党中央国务院发布的到2020年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中，提出“以考试招生制度改革为突破口，推进素质教育实施和创新人才培养”“学校依法自主招生”等要求；一是2013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文件中，深化教育领域综合改革部分，提出“学生考试多次选择、学校依法自主招生”“综合评价多元录取”等要求。张力认为，这些提法，是出于改变唯分数论以及一考定终身的弊端，科学选拔各类人才、促进学生健康成长的探索。

关注科学与注重公平，不同的出发点，使得似乎每一项改革都在“利弊之间”。张力说，考试招生制度涉及亿万学子及家庭的切身利益，其改革的复杂性、艰巨性、长期性不容低估，“考试招生制度改革决策位次从教育部提升到党中央和国务院，成为我国建设学习型社会的支柱工程，意味着改革必须强化系统性、整体性、协同性，并长期推展下去。”

未来：改革永远在路上

“应当承认考试制度需要在改革中不断完善，现行条件下，不搞高考弊端更多，两弊相权取其轻。”雷颐认为应从改进考试的内容和方式着眼，使之更加科学、合理。

全国政协常委、副秘书长邵鸿提出，要下力气推进教育供给侧改革，特别是“放、管、服的改革。“要大幅度提升学校的生源经费拨款减少国家的专项拨款和各种各样的审批，教育行政主管部门要进一步放权，把办学的自主权真正地放给学校，努力营造教育家办学的环境和条件要真正落实民办院校和公办院校在法律上一律平等、同样支持的政策定位，为民办院校、民办教育的发展创造条件，同时为适应新形势要求的新型学校和教学形态的产生和发展创造条件，铺平道路。”

张力则强调改革要注重终身教育。

“拓宽终身学习通道，是党和国家确定的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最终目的，高考制度改革必然是一个重要环节，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考试招生制度改革，‘总的目标是形成分类考试、综合评价、多元录取的考试招生模式，健全促进公平科学选才、监督有力的体制机制，构建衔接沟通各级各类教育、认可多种学习成果的终身学习立交桥’。”

“全民终身学习资源的‘战国时代’即将来临”，张力如此预言，而届时将呈现大家不甚熟悉的全新图景。“比如，从注重学校教育到注重社会教育，从政府投放招生指标转为学校依法自主招生，从学科专业本位变成更多适应职场需求等等。”

张力认为，全民终身学习资源的“战国时代”将使十几亿中国人的教育与学习更有质量，更加公平，更为有用，更可持续，而这也将对高考制度改革提出更高的要求，“需要普通高校、高职院校、成人高校之间学分转换机制予以配套，与建立个人学习账号和学分累计制度（学分银行）以及国家资历框架等举措有机结合起来，还必须形成政府宏观管理、社会参与监督的长效机制，继续把高考制度打造成为群众放心、公信力可靠的阳光工程。”

“改革永远在路上”，张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