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银笙
苦乐恩爱终不
——悔我和老伴的故事
◎文/银笙
在我40岁时曾写过一篇《人生有棵银杏树》的散文,简略记述了我和妻子的生活,后被选入《名家亲情散文精选》一书。又过了30年,我和妻子走到了金婚的时段,堆积的往事点点滴滴、酸甜苦辣,所有平凡的日子,如“空山灵雨”一般串连起来,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妻的最大特点是善良。善与恶,这是平民百姓划分好坏人的最简单标准。这个善也是成就我俩姻缘的“红娘”。
那还是上世纪60年代初,我们同窗在师范学校。上这所学校的基本是贫家子弟。她每周回乡下的家,要背一包馍(其实是用糜子面等杂粮蒸成的窝头),作为一周的食品,最好的享受就是馍加点辣子喝些开水。我那时也缺吃少穿,零下20多度的严寒,没有内衣,棉袄袖子还短到半胳膊。
第二学期初夏,正是号召学雷锋的时代,妻和几个女生要帮我拆洗又小又脏的棉袄。谁知拆开后,发现里面絮的所谓棉花都像驴鞍子里的破絮,根本不能保暖。她们几个女生面面相觑……在妻的提议下,四个女同学拿出每人每年领取的3两棉花票,又添了一点布票,才完成了一件新棉衣。妻当时很同情我,随着学习上的更多交往,同情中渐渐滋长出爱的火花。
我们俩工作后的13年,工资没涨一分。两人加起来才75元。生活十分困难。小儿子晓蓥送到托儿所不久,阿姨反馈说“你的孩子怎么有吃不饱的毛病”?我听了心像针扎一般,那不是不知饥饱,那是饥饿带来的条件反射啊!我只好托朋友走后门没花粮票买了90斤粗粮,是45斤玉米面和45斤高粱面,才使全家好歹能吃饱。为节省一点煤,女儿晓岚放学后提着小筐去机关的灶房拣没烧透的煤核……
陕北民谚说:“男人是个耙耙,女人是个匣匣。”男人要挣回来,女人精打细算日子才能过好。可我作为男人却无一点进钱路,只能靠妻子从口里省。每年孝敬父母的钱要筹划,她三个弟弟上学得资助,老家盖房也得出钱……那样穷苦的日子因有妻子的安排,也都挺了过来,博得弟妹们的赞许。
1965年,我在农村劳动锻炼,和妻子就住在一处生产队打扫过的驴圈外屋,在里面支了块门板,就成了我们的“家”。不料这时要生大女儿,因无钱去医院,就叫助产婆来家里帮助妻生产。谁知难产引起大出血……多亏及时请来县医院医生抢救才躲过这一劫难。从此,妻子的身体一落千丈,身体虚弱加上营养不良和生活的重压,使她患上全身抽搐、失眠等病,只得四处求医。光中药就吃了一百多服仍不见好转。我的一个同学的父亲有针灸本领,我请老人来家里用土法子治疗,用刀在脊椎上割开口子,又用火罐拔,疗效仍不大。她硬扛着,中午从不休息,每晚靠在墙边为孩子们纳鞋底。我多年忙碌在采编一线,一切的家务都压在她的身上。好几年,我家住在半山腰,不管刮风下雨下雪,下山担水、担煤、劈柴、买粮、买菜……她都默默承担。说起享受,她获取最少。她的饮食习惯极其简单,不吃肉,不吃海鲜,连鸡蛋、豆腐都吃得很少,最喜爱吃的是陕北人吃的菜和面。但为了家人,她学会做肉、做鱼,她做的炖羊肉用几个孩子的话说,胜过大餐馆的水平。后来,家业大了,连孙子在内共十多口人,每到周末和节假日,她都要亲自做一桌好饭。我和儿子、媳妇、女婿、孙子们大快朵颐。等她彻底忙完厨房里的一切,只剩下残汤剩饭,她胡乱叨几口就算吃了一顿饭。
我的三个孙女孙子,都接受过她的教育。外孙女马婧晶一出生就接到我们家,一直管到12岁。在2003年全国人民抗击“非典”的日子,我正好被堵在北京女儿家。两个多月的艰难日子,妻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做饭、辅导学习,每天忙到深夜。为辅导孙子她到处搜寻资料,学校布置孙辈的练习题她全部都自做一遍,再给孩子辅导。功夫不负有心人,婧晶已从首都经贸大学毕业,将赴英国深造;嘉悦前年考入西安交大;琦植去年小学毕业也考进西安高新一中初中部。
50年,风光也好,落魄也好,妻没一句埋怨只是安慰。她尽力包揽全部家务,鼓励说:你有一支笔,就发挥特长吧!遭受厄运打击,更要坚强、宽厚、自信,不屈不挠,勇往直前!我因遭受误解曾被免职。免职决定宣布没几天,我即踏上南下开封、镇江、杭州之路,为创作长篇历史小说采访资料。我们一家就像打不死的程咬金,不但重新站立而且步步登高。
感悟金婚,我们何尝不是一部厚厚的书?50年,走过多少苦难和辛酸;50年,经历多少无奈和灾难。一个家庭的幸福温馨,总是一个人默默无闻地付出,我的老伴就是为家庭付出全部心血的大功臣。在祝贺老妻寿诞的日子,我把张国立、蒋雯丽主演的电视连续剧《金婚》中那副对联修改了一下:“半世纪牵手,养儿育女柴米油盐,苦乐恩爱终不悔;五十年同心,事业家庭酸甜苦辣,携手风雨总相随。”在她70寿诞的日子,仅以此文作为纪念,也为后辈留下她那不完美的速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