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沁馨
湖畔的玉兰花突然开了。一夜间带来了春天。
学校的黄昏有时几近美到震撼。周五有猖狂的夕阳,把整片天空映照得热烈而苍凉。我站在顶层的五楼。云是沸腾的。沸腾着翻滚聚集合拢收缩,终于在笼罩着对面高楼的那片天空僵住不动。有锐利的亮光扎破云层,恰好投射在高楼的墙体上。一种难以言说的肃穆感包裹了我。离我不算太远的光亮,像是只偶尔开启的通往未知的平行世界的入口。高楼快被连根拔起。
“快看!那里那里!”我激动地指给朋友。几人默然。
“打算用什么成语形容呢?”小黑问我,他觉得云蒸霞蔚是恰好的。
“嗯……”,我低头想了许久,“真他妈好看!”
到湖边时,太阳快要走了。那一刻我太希望自己的眼睛会偷怕了。我看见一片玉兰花瓣乘着落日的余晖要与太阳同去了。我看见枝头稳稳停着两只小麻雀亲密地挤眉弄眼,一只是我。我看见雨燕和古柏。我看见空气中熨帖而微苦的气味。我看见了乌托里尼的落日,把每一个坎坷铺满烈烈朝晖。
我希望有个伙伴,能在这时与我不自觉慢下脚步的伙伴。我不大清楚大家都看见了什么,只是所有人都很匆匆。
我谈到冬令营时认真探讨了很多的小哥。“我好像还没有这么严肃地和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攀谈。不过潜意识里,好像已经把他归为同类……”噼噼啪啪回忆了一大堆,对面迎头一句,“高吗?帅吗?”我于是从头开始讲。
“我碰到了一个又高又帅的……”
在上海的这段时间,挫败感很强烈。于是我给自己列了很多“再也不”,答应自己做一个有点不一样的人。然而当我重新扎入同样的土壤,一切还是走上了原来的轨道。每天每天耳边充斥不停歇的花痴而自我满足的声音。每天每天被琐事和教室中的杂音纠缠。每天每天总是会期待一个想交换随笔看看的人。
遗憾的是,等了将近一年半。也慢慢习惯每次交随笔前讨价还价的嚷嚷声,习惯于看大家发到本子便随意往桌下一塞。万事大吉。
寒假整理随笔时意外发现邮箱里安静躺着一封发送日期为2015-3-2的邮件,题目是《一路有你》。我一怔,点开了。来自一个曾经要好的伙伴。“一般人不会看邮箱,所以你应该不会看到,也许永不。这样正好……”
“我以为我已经可以忘记了,也害怕以后自己忘了……现在能清晰记得的就是当初那个感觉,看你文章的时候,很幸福……尽管当面我从来不会承认,但是我确确实实很感谢你带来的这许多,当然,觉得幸运是在我上了高中之后。我觉得这三年里,我再也找不到当初看你文章的心动感了……总之,一路有你,感谢。”我愣了许久,开始哭。
近来不止一人向我谈起这场闹剧,我总闭口不言。很遗憾的是,我的性格里有尖锐的部分,甚至于在几个老师无端的攻势下也全然一副不可能低头的傲慢。我不不知道事情怎样不了了之。总之,这是心里埋藏很深的一个部分,每次挖出来都鲜血淋漓。
庆幸的是,你们和我。三个人,大概都还在坚定地走着。
只是这一路,再也难找到彼时的同类。
我实在是一个很情绪化的人。去年春天,在学校广播里听到我们一口咬定为班歌的旋律,突然间情绪崩塌。我跑去楼下,你们不过是隔壁的距离,我却离得好远。我叫出你们。我哭着说……
后来我才想起来,那以后,我们似乎没有认真说过话了。
可我真的挺想的,有节可爱的自修课,一张纸条传到我手里。“你写的比A好…”那时的我在心里哈哈哈了三天,决定一直写啊写……每次语文老师改完随笔发下来,我们便默契地两眼放光,拿到随笔,偷偷捂住,偷偷往里瞄,看看得了多大的“优秀”,满足自得后开始假装不情愿地交换……
那时A的文章总是写的很长,满满两三页纸。B写得总让我觉得高深莫測而难以企及。于是憋着一股一定要写的更好的愿望,每个星期都费劲心思地折腾。
当然,觉得曾经幸运也是在上了高中之后了。我终于丢失了某些最鲜活,最企盼的流动的生命活力,很少再认真地去折腾,很少再和朋友谈论认真的白日梦,再也不奢望拿到一本契合内心的随笔本,看有温度的小字慢慢爬进我的过往。
春天又来了。你们一定会拉着最要好的伙伴,踏进草坪,来到玉兰花树下,眯上眼,在脑海里抓住几行蹦出来的文字。
如果这是电影中的画面,镜头一定会突然模糊。
春天来了。我们拉着手,踏进草坪,来到玉兰花下,眯上眼。
可片尾曲早已响起了。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
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儿在叫
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梦里花落知多少。”(荐稿教师: 洪方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