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葱的诗

李郁葱

放一个苹果在柿子里

我们采摘了一塑料袋的野柿

像是把郊野带回了家，采摘下

田园的宁静？包括那飞翔的鹭鸟

在它向下俯冲的锐利里

它获得了一段生活：它还在飞

这野柿，挑在枝桠上

每一枚都对应过去的日子吗？

在被微风荡漾的每一个瞬间

如今它脱落，被我们收集

但它依然是硬的，像是在深思熟虑中

我们依然不能消化的消息

平静尚需时日，我们张大了嘴巴

在不出声中等待，如它

用苦涩对抗我们贪婪的欲望，它

缩在风中，一段静止，像是蜿蜒的河道

傍晚时，它们躺在水果盘中

生涩、寂寞，虽然它们抱成了团

像是被移植了的梦境，

当鹭鸟飞起，是哪一条鱼脱离了水？

他们说，不相干的东西能加速它的成熟

比如香蕉，或者苹果：男性

勃起的符号，还是夏娃的诱惑？

放一个苹果在柿子里

被批量的柔软，这些孤独的心

魅惑于这简单的技巧，它们争先恐后地熟去

仅仅一夜之间，它们

软得那么疯狂：像是被喧嚣所打扰的

如果削去那么多时间形成的耐心

我把它掰成心的形状

我吃下它，在身体里保持着它的阴影

当美妙的想法始于我们

美妙的想法始于我们的虚无

一场并不彻底的旅行

这一年的年末，从纷繁的世事中抽出身

世事，像是这冥寂山谷中鸟鸣的插入

它们那么轻盈，又那么迟钝

我推迟了这个秋季的缤纷，

在被雪封住之前，山道的泥泞

意味着被耽搁的方向

那些离开的人，那些从远处过来的人

始于这景色的喧嚣和蔓延

是什么塑造了这样的视野？当

寒冷的风，和我们被惦记着的远方

如果那些石头垒砌在

我们之间，那些高高的墙和无边的天

我只是看到了其中的一部分

另一条路不是我的选择，

另一种风景不会向我展开，正如一种低语

在她慵懒时候的说出，不会

有那种久别重逢的欣喜。我们

如果理解了平淡是一种更深的颜色

那些落叶如果回到了树上

像鸟儿一样唠叨，那些果实

如果重新变成了花，它肯定有

我们不会知晓的忧伤——

但这些想法，它早已深深地占据了我

在冬天到来之前

实际上已经是冬天，小雪

我们被寒冷所预兆，当没完没了的雨

消磨了人们的耐心和眺望

我们知道，这瘦削的冬天，

在酒的哆嗦里，那么，饮胜？

在这样一个完整的季节，

我们所完成的那些落叶和风景，那些

喉咙里我们被迫的声音

如果它找到一种表达，

比时间更加茂盛，那么，举杯？

早已是一片空茫，在雾气

所笼罩的夜晚，这夜晚扩散在我们的

肺腑：我们吞下火，我们吞下

一个难言的爱，假如它是纠结

小雨淅沥沥，那么，共度？

只是在遥远处走得更加遥远

那些硬朗的星星，它们

沉默悬挂在我们的头顶，它们

为我们翻译这岁月的寂静

如果隔得那么远，那么，且眠！

冬至书简

1

在这个冬天的拐角，一个小镇

因为一个失败的伟人

它接纳我们的朝圣，那些喋喋不休的八卦

在时间的暗处，因为一个姑娘而明亮

曾经点亮他的也同样可以点亮我。

在这之前，我去了妈妈的墓地

带着微微的眷恋，仿佛

她不曾离开，而我，其实是在自言自语

我告诉她的，其实就是告诉我自己

那么安静，那么平常，像是

每一次的唠叨，你选择相信我，而我

带着你所赋予我的姿态四处走动——

他们不知道是她，因为那些喧嚣

在我所带去的那两株菊花里

我贪婪于她的气息：它告诉我

其实那就是生活，当那个伟人离去

把光荣给予他的母亲。她，一心爱着她的儿子

她们都一样，这些牵着孩子小手的女人

让我忍不住用目光去追随

这么多年，这么多的梦所推动——

2

那么親爱的，如果你有幸成为

一杯被喝下了的酒：你烧着了谁的肺腑？

在这样的季节，三三两两的游人

告诉我们这里是旅游胜地，我喜欢这样的冷清

在阳光被铺陈着的衰弱里，枯去

是这个季节的深度。我听到那些

唠叨和抱怨，它们是另一种沉默

当那条懒散的狗，在失去痛楚后

变得凶猛：它被卷入这个时代，如果它有

深深的怀疑，它红辣椒一样的生殖器

被冷风吹得倔强，它失去的空间

正是我们闯入到这陌生之镇，这些门楣

和窗棂，这些魂，走动在另外

一个空间：我们语境里的国度

那么我们来自于哪一个时间？如此局促的一生

我们或长或短地浪费着，那么亲爱的

我寫给你看，那些屋檐上的落叶

我们被风所吹起，如果出了一回神，

我们的生命，在这样的循环里，我听到

你低低地倾诉：身体里的城开着门

有这样从容的小镇，有这样从容的时间

而我们俯身于那些徜徉——

在冬天

那地方终究要把你遗忘，像是

车轮遗忘了道路。那片树林你不曾再次踏足

那池湖水所隐藏的蓝，多么徒劳

像是一个下午的记忆，一个被寂静

打扰的睡眠：如果用声音去描摹

此刻，它是安静的。这个下午

在被扰动的梦境中，风却来回地吹动

在水面之下，有那些潜伏着的

那些对寒冷视而不见的冬眠者，比如

蜗居在土壤中的蛤蟆，如果有春天渗透

那么漫长的光，那么曲折的时日

它有那博大迎接倾盆的阳光

也可以接受如注的暴雨，但如果雾霾降临

我们想看见的，正在水中央

那些静悄悄的事物以各自的秩序存在

风自哪来？摇动稀疏的树枝

那些不安的人，当他们醒来打算离开

他们被这样的图像所吸引

像我看到那长嘴的鸟儿，当它从水面上

看到自己觅食时的优美，万物悄无声

蚝

1

闭合，在它的呼和吸里。

打开，这孤独的光线中。

这样的人声鼎沸

它是一个祭品，满足于我们的口腹之欲

它献出它的全部，而我们

只是简单的评价，在舌尖

悄悄滚动如遥远处的雷，我们

被这多汁的生命所吸引

如果它饱满我们简单的人生

2

我们可以遗忘那一片水域

在浑浊的声音里，我们抵达这莫名的空

它，是不是复活于我们的身体？

更加强大的黑暗中，它有

回忆和被转移的密码，但我们的空

能否用它的饥饿来填充？

3

来自于某一片著名的海域，

或另一片不知所谓的水底，它无声无息地活着

寂寞，但活着，

但它被撬开，离开那流动的水——

偶尔有那悠长的叹息，在黑暗中

它被剥落，像约会中少女的盛装。饕餮者

一个被打扰的礼貌，如果能够安静地

看到它舒展时的优美：那高潮般的欣悦

在收缩的光阴里：

我们有过一刹那的忏悔，但声音

更加洪亮，在这个被失去声音的声音里

4

我们穿梭于这样的季节，

假如出于想象，那隐秘的比喻

带着轻微的遗憾

在不被告知的疼痛里，它有

打开了的风景，像是一个

眩晕的吻：被传递，被复印

被放置于那些冰块之间

当寒冷能够唤起那种焦灼

在坚硬外壳里的落日，它有什么样的柔软？

5

如果赋予它庄严的那一面——

闭：拒绝；开：接纳。在闭和开之间

我们呼吸的暧昧和自由，来自于

潮湿的经验。它，在熟练之手的光影里

弓起如秋波，如荡漾

如微小的甜蜜和陶醉，但微微卷起的舌头

吐出那一个词：蚝。只是蚝，只是在我们的距离里

贺新春

给自己的懒散找到一个理由，如果

那新的一年乘着一小枚的阳光

在那些萌芽和黑暗的余暇里

像飘落下来的落叶，我们过去的日子

去到了何处？

门铃疯狂大作，即使我想

独自在这房间的寂静里

享受属于我的空虚：在隔壁

儿子正朗读他的青春

那些我所畏惧的事物，那些

在看不见的地方如影随形的事物

这一天，它们终于安静片刻。

但它们在，它们和我们一样

寻找一个可以安置灵魂的地方

像是在床上，把身体摆放到最舒服的姿势

却会有什么样的焦躁

让我不能熟睡，踏入到另一个时间？

这些快乐和吉祥，这些祝福

当我们收集这一地的流光：

将会去哪里？我们知道，那带着

光和鲜花来到的时间，我们

是旅人，学会和它们一起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