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航
清朝的时候,潮阳县七都高坪坂有一户富庶人家,主人姓魏,名仁。家中有一女儿,名叫琼英,年方二八岁。男方家捎信约定,十月初二给孩子完婚。魏仁得到信后,回家对妻子李氏说:“亲家来书信了,要在今年的十月初二给孩子完婚。你看,现在已经是七月份了,时间也不多了。我明天就到城内去买些绫罗绸缎,再兑换几两金子,好给女儿打制些金银首饰,回来你再给她做几套被褥和衣服,好打发女儿。”
李氏说:“去吧!也到该准备的时候了,你可不要在城里逗留啊,要快去快回呀!”
“放心吧,我备置好东西就回来。”于是,夫妻俩当夜拿出纹银六十余两,用包袱包裹起来。
清晨,李氏早早就起来,做好了饭菜。魏仁吃过早饭,就动身了。
当魏仁走到海亭埂上的时候,看看日头,已到晌午了,可这里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肚子饿得咕咕作响,正在这时,只见前方走来一个卖酒的。口渴肚饥的魏仁,立即喊住他,要买碗酒喝。
可是,他身上又无零碎银子,就将包袱取下放在地上,展开包袱,取出了一分银子,递给卖酒的买酒。
没成想,他的这一举动,被躲在另一岔道边树林中隐匿的劫匪周灵看得一清二楚。魏仁喝完酒,背起了包袱,又急忙向前赶路了。
魏仁一气儿走了大约十里路,前面出现一片松林。这里,前后无一行人,周灵悄悄地跟在后面,魏仁却毫无察觉。走到松林边时,周灵从后面疾步冲上去,一刀把魏仁捅死,随即取下了包袱。在取包袱的瞬间,又见魏仁头上有一根金簪,极是奇巧,也一同拔之而去。他将尸体弃于松林中,然后逃之夭夭。
周灵作案后不久,后面就走来了四五个过路的人。他们来到松林旁想小憩一会儿,其中一人到林中去方便,见一死尸躺在地上,顿时惊叫起来,连忙提着裤子跑了出来。
他们一行匆匆离开此地,走到前面一段路后,只见秦岭的朱巡检,带有十几名弓兵向他们走来。路人立即禀报说:“后面松林中,有一被谋害之人,暴尸在地。乞望老爷选择个地方,将尸首埋掉,派人擒捉劫匪。这样可以使尸体不至于朽烂,使地方民众不遭连累。”
朱巡检得知后,立即差弓兵蒋深、孟杞前去探看。二人走到林中,果然见一具尸体横倒在地,用手一摸,身上尚有余热,但劫匪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这时,路上走来一个挑酒的后生,蒋深要买他点酒解解渴。賣酒人却说:“我的酒已经卖完了。”孟杞接话说:“你为什么不把酒卖给我?是不是你在这里杀死了人,我现在就拿你去见老爷!”
卖酒人却问道:“人在哪里?”
蒋深指着路边草丛中躺着的死人,说:“这不就是嘛。”卖酒人走近一看,连忙惊叹道:“此人头先还在海亭埂上,还买我的酒喝呢。我亲见他包袱内有五六十两纹银,怎么这么短时间就被人杀了?真是怪事。”
蒋深问:“你今天果真见过他?”
卖酒人回答道:“真的见过他,在不多时前他还买过我的酒喝了。”
蒋深见他说得那么肯定,就说:“你既然见过他,那就请你去见朱老爷吧。”二弓兵当即把卖酒人扭到朱巡检面前,禀报道:“林内杀人案件,此人知情。”
朱巡检说:“既然他知道详情,那么他作案嫌疑也就最大,来人,先把他绑了!”弓兵不由分说地将他捆了个结实,随后就将他押解到府中,来见郭爷。
郭爷问道:“你是哪里人氏?光天化日之下,为什么要在林中杀人呢?”
卖酒人连忙回答说:“小的是东门口人,名叫戴恩,多年来以卖酒为生。父亲在店中卖酒,小的常年挑酒到四乡村屯去卖。今日挑酒走在海亭埂上,遇见一客人要买小的酒喝。但他衣兜里没有零钱,就将包袱放到地上展开,并从中取出银子一分买酒,我看见他包袱内有纹银约五六十两。喝完酒,他就向前赶路去,我挑着酒去卖了,但不知后来是什么人将他谋害在松林内。小的卖完酒,挑担转来往回走,就遇见这两个弓兵,非要买小的酒。可小的酒已卖完了,他俩就怪小的不肯卖酒给他们,他俩便认定是小的作了案,就将小的捆绑到这。小的若是贼人谋了死者的银子,还不早就逃走了,怎么会又顺着原路返回,而且还肯说出自己的行迹?”
郭爷听后,对他说:“这起案件与你无干,你马上可以回家了。”
郭爷当即吩咐朱巡检,马上带人前去案发现场,收殓死尸,密访贼人,速来报告。
谁能想到,那贼人周灵谋害了魏仁后,随后拿出十两纹银,在海阳南门交结了一个卖唱的姑娘。这个姑娘名叫习翠儿,年约二十八岁,长得十分美丽,能弹善唱,风韵翩翩,人见人爱,不啻美姬。
从这以后,那习翠儿与周灵时常往来酒馆饮酒寻欢作乐。一天,习翠儿见周灵头上插着一根金簪,便随手抽去插在了自己的头上。
当时,在城中还有两个整天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一个叫谢良,一个叫阴顺。他俩原来也与习翠儿来往频繁。一天,他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谢良见她头上插有一根金簪,于是就嬉皮笑脸地问道:“是哪个相好的送与你的?”习翠儿开始不肯说。谢良再三询究,习翠儿只好低声地说:“是周灵哥送我的。”
谢良记恨周灵占有了习翠儿,早就想要收拾他,可一时没有找到缘由。这回见到了金簪,便计上心来,当即对阴顺说道:“这个贱贼,今日死在我手中了!”说完,撂下碗筷,就来到魏家,见到魏仁之子魏承诏便说:“前月我将金簪交给令尊换了二两银子。今日我却见这金簪戴在了卖唱姑娘习翠儿头上。我仔细调查,这金簪却是周灵送给她的。按此推论,令尊莫非是周灵谋害的?”
魏承诏听完谢良的讲述,觉得非常可信,立即放声大哭道:“家父身死财散,坑害我姊妹母子三人无依无靠。今天幸亏公子指教,这下可好了,家父的冤可以伸了,我们的仇可以报了!”
谢良又对他说:“我可是好心好意及时通报给你的,到了官府千万不要提我的名字。”魏承诏是个憨厚老实的人,当即取了一些银子,交给了谢良表示感谢。
魏承诏将谢良送走后,随即返回屋内,拿出纸张,写了诉状,然后赴府哀告。
郭爷翻阅了状词,当即出牌,派遣捕快闵旺带人到南门捉拿凶手。闵旺来到南门,果然看见周灵同卖唱姑娘习翠儿正在那里饮酒、弹唱。闵旺走到酒店,就把二人都绑了,带回拜见郭爷。
周灵见自己被捕快锁绑,一下子便想到这是谢良见他包占了习翠儿,故意来陷害报复他的。
于是,他也写诉状,向郭爷申诉。
郭爷看了周灵的诉词,又派遣捕快提押魏承诏一干人来审。郭爷先对卖唱姑娘习翠儿进行讯问:“金簪是周灵送你的,还是你换的?”
习翠儿说:“是周灵送的。”
郭爷再去讯问周灵说:“你给习翠儿的金簪是从哪里弄来的?”
周灵回答说:“是小的妻子,幼年嫁来时所戴的。”
郭爷又问魏承诏说:“你知不知道,你父亲的金簪是从何而来?”
魏承诏说:“小的金簪是谢良前月拿来的,与父亲换银子的。当时换去二两五钱银子。”
郭爷问谢良说:“你是在何处得到此金簪的?”
谢良说:“小人是从城东胡银匠那里弄来的,专门打给妻子用的。因家中无粮,所以就拿它前去换银使用。”郭爷叫捕快拿胡银匠到此。
捕快时真立即前往东门,将胡银匠带到,郭爷当即取出金簪递与他仔细观看后,问道:“这金簪,你是什么时候打的?”
胡銀匠说:“这是前年小的为谢家娘子打的,得到他家付给的工银一钱。头内还有一‘胡字。”
郭爷接过来仔细观看,果然清楚地看见一“胡”字。于是,郭爷又将周灵提押到面前,叫人将夹棍抬了过来,把周灵夹起。周灵起初就是不肯供认,还强辩说:“这的确是小的妻子的。”
郭爷说:“去把他的妻子带来问话。”
时真来到南门,到处打听周灵家属在哪里,却没有人知晓,他只好去找地方官,地方官对他说:“周灵若有家眷,他就不会去打劫他人了。我见他家就只有他一人,他哪里还有家眷?”
时真听后,连忙转回去回话。郭爷听报后,气愤地让皂隶再次用夹棍将其重重夹起。
这次动刑,周灵终于招架不过,只得招供,说道:“我在海亭埂上,躲在路边树林中,看见魏仁取银买酒,见他包袱里装有很多银子,就悄悄地尾随其后,当他走到松林时,我见这里比较隐蔽,就疾步冲上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用刀将他捅死,夺去银子六十五两、金簪一根。我所供认的可全都是事实。”
郭爷叫时真带人押着周灵前去取赃。他们在周灵的卧房内,起出金银二包,约重二百余两,全部送到郭爷案下。
郭爷叫魏承诏前来认赃,魏承诏打开了银包,从中拣出纹银六十三两,但少了二两。郭爷问道:“还有二两哪里去了?”
周灵回答说:“买酒菜请卖唱姑娘吃,花掉了。”
郭爷说:“从那包里拿二两凑够数量,返还给他。”然后,叫魏承诏领取回去。
魏承诏向郭爷跪拜后,携金银归去。郭爷将余下的银子全部收纳官库。谢良虽为争风吃醋,但所报是事实,得到赏银一两。卖唱姑娘习翠儿虽不予追究,但也不准继续在此卖唱。
周灵杀人罪重,待其他案件查实后,再择日枭首示众。
郭爷当众宣判,一桩命案就此了结。
选自《民间故事》2016.10
(段明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