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喜剧电影《白日梦想家》的多线叙事模式赏析

王昌杰

《白日梦想家》翻拍自好莱坞经典影片《梦里乾坤》，由本·斯蒂勒自导自演，获美国国家评论协会权威奖项。部门经理沃尔特本是一个职场失意者，为了寻找丢失的底片，他踏上了不可思议的旅途，并最终收获了爱情与人生真谛。导演颇具创意地对原故事进行了拆分，三个层次各有侧重，分别展现出沃尔特不同意义的人生旅程。精妙的多线叙事模式足以让《白日梦想家》出彩，美不胜收的自然景观和媲美大片的特效场景，更让其成为近年来奇幻题材中的一部惊喜之作。

一、 冲破艰险寻找底片的冒险之旅

作为影片中的最为重要的道具，沃尔特的钱包上印着三个短句，它们是《生活》杂志的创办语，也是指引沃尔特突破重重险阻，最终重新发现自我的永恒箴言。其中的第一句便是“开拓视野，冲破艰险。”这句话象征着沃尔特寻找底片的旅程，也是本片层次最浅、最易于理解的一段情节。这条主线看似浮于表面，实际上却为沃尔特更深层的发现自我提供了契机，引领剧情的整体走向。

面对杂志社的裁员压力，所有员工都如履薄冰，摄影部的沃尔特却在此时犯下大错，弄丢了最后一期杂志的封面照，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沃尔特远涉重洋，寻找摄影师肖恩本人，试图找回封面照的底片。这个故事看似简单，但是想要将沃尔特旅程的几处地点和一些突发事件全部连接起来，却并不容易。因此，导演安排了一项道具——肖恩的照片，三张画面模糊的黑白照，毫无关联的内容，无意间透露出摄影师的踪迹。这三张照片不仅为沃尔特寻找摄影师提供了重要线索，让整条剧情线顺理成章的发展，还加入了一些推理元素，照片上的蛛丝马迹带领观众与沃尔特一起探索，构想剧情的下一步发展，从而充分调动起观众思维与想象力。

戴着戒指的手指、暗藏姓名的水波、曾被磕破的钢琴，这三张照片分别代表了沃尔特寻找肖恩过程中的三站旅程，也是本片的重头戏所在。沃尔特跟随照片的指引，辗转于格陵兰、冰岛、喜马拉雅地区，期间还不时得插入了许多小提示，例如蛋糕纸上的文字，这些若有似无的线索，形成了一个玄妙的境界，让沃尔特时而相信、时而怀疑，最终凭借对杂志的热爱，坚定地跟随它们走下去。最初，拿到三张照片的沃尔特完全无法参透它们之间的联系，甚至连内容都非常模糊，当他鼓起勇气只身前往人烟罕见的格陵兰，在“约翰老爹”餐馆中，幸运的沃尔特偶遇了照片中手指的主人。肖恩所拍摄的银环手指，竟然属于一个醉醺醺的莽汉，而且大汉坚持宣称肖恩就是乘坐自己开的直升机离开了格陵兰，沃尔特只好抱着怀疑的态度上了直升机，跳上一艘破旧小船前往冰岛。

冰岛之旅并没有对剧情的直接推进起很大作用，但震撼人心的自然风光成为了全片的点睛之笔。沃尔特不断切换着交通工具，从自行车到滑板再到步行，观众随着他的步伐大饱眼福。柏油路舒展着流畅的线条，群山远景掩映着青翠的草甸，日光照耀下的沃尔特独自骑行，自然风光与主人公相结合，构成了一副北欧独有的梦幻美景，开阔和自由于此刻达到了极致。随后出现的喜马拉雅山景象与此作了对比，同样是无人之地，高寒的喜马拉雅只剩下白雪皑皑，偶尔裸露出赤褐色的岩石，视觉冲击力强烈。当观众欣赏完震撼的美景，沃尔特也终于在山崖下找到了肖恩本人，他正在为拍摄雪豹而蹲守。雪豹终于出现，肖恩却只是观赏，没有按下快门，这一举动启发了沃尔特，让他明白生命的美好在于经历的过程，并不在于结果，因此他并没有看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25号底片，而是将其交给杂志社便一走了之。通过这次不平凡的冒险，沃尔特明白了享受过程的道理，尽管遍体鳞伤，他依然坚持寻找底片，这一切只是履行杂志社老员工的职责，而不是为了邀功请赏。

“开拓视野，冲破艰险。”这段寻找25号底片的旅程，汇聚了全片最重要的看点，推理元素的妙用、实景拍摄的风光，融合成一场震撼人心的冒险，让观众在充分调动思维与视觉的同时，感受到了“享受过程”的重要性。

二、 探索本质寻找真我的追梦之旅

“探索本质，身临其境。”是钱包上的第二句话，它暗示着影片的深层内涵，同时也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互联网行业蓬勃发展的当下，纸质传媒受到了冲击，沃尔特供职16年的《生活》杂志也面临裁员困境。新来的过渡时期经理泰德却十分嚣张，完全不把为公司做出贡献的老员工放在眼里，面对极力解释的沃尔特，他用一句“把这句话刻成牌匾，挂在你的下家公司门口吧”便作了反击，资历与权力的倒错，正是当下职场的生动写照。

沃尔特生活在这样的重压下，他在幻想世界里狠狠嘲笑经理，却无法避免地向现实卑躬屈膝。在快节奏的现代社会中，很多人都处于沃尔特的生活状态，压抑已久的不满在努力寻找幻想的突破口，《白日梦想家》看清了骨感的现实，力图让大众心理在影片中找到归宿。与《生活多美好》中的男主角一样，沃尔特年少时也曾心怀天下，却被生活束缚在了狭小的底片室内，长达16年之久。表面的平静让他忘却了儿时的梦想，只有在与谢丽尔的电话中短暂提起：我以前常常想，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会做些什么。这句话看似平淡，却承载着许多惨淡伤感的人生回忆。时光带走的不只是年岁，更是奋进、勇气与斗志，沃尔特看清了这一点，才决定用一场顿悟的旅行甩开过去无力的生活。

父亲这个角色在影片中从未出场过，但他总是出现在沃尔特一家人的谈话中。尽管早已去世，但他为儿子、妻子的生活打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从沃尔特的零碎言語中，我们可以大致捕捉到他的影子，鼓励儿子练习滑板，并给他亲手剪庞克头的父亲大概并不多见。他同时也是一个富有浪漫情怀的人，背着旅行包漫游天下，即使家境拮据，也坚持送给妻子一架最爱的钢琴。这个角色与其说是父亲，不如说象征着理想中的沃尔特自己，他勇敢、爱冒险，对未知事物满怀热忱，沃尔特在幻想情节中曾这样自诩，然而残酷的现实却让他过早承担起生活的责任。在冰岛的通话中，沃尔特用只言片语描述了自己的身世，在他17岁的时候，父亲去世，没有留下任何存款，几天后他在餐馆找了一份工作，从此开始打拼事业。那家餐馆恰好叫“约翰老爹”，与父亲的名字不谋而合，沃尔特就这样带着父亲的浪漫理想，沉入现实生活的浪潮中。

直到遇到了肖恩，他的生活理念彻底改变了沃尔特，原来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的“做到”和“做不到”，只有“喜欢”与“不喜欢”。摄影不仅是肖恩的职业，更是他生命的源泉，超越了一切物质的束缚。沃尔特从他的生活状态中获得了勇气，抛弃往日的伤怀唏嘘，将平时的幻想变为现实。在格陵兰的直升机上，面对眼前不靠谱的驾驶员，他以勇敢的一跳证明了自己，尽管弄错了方向，掉入冰窟、与鲨鱼搏斗，也丝毫不影响他成为自己内心的英雄。

这条寻找真我的叙事线较为隐蔽，需要观众积极搜寻角色的只言片语，才能从中抽离出事情本原。它升华了整部影片的主题，让观众对沃尔特的旅行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同时体现了电影中的台词艺术。

三、 贴近彼此寻找爱情的曲折之旅

钱包上的最后一句话：“贴近彼此，感受生活。”在无形中与沃尔特供职的《生活》杂志相对应。一个在名为“生活”的杂志勤勤恳恳工作了16年的老职员，却并没有学会真正感受生活。沃尔特的人物设定毫无主角特质，甚至可以说他在现实生活中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已然步入中年的他始终是孤身一人，与母亲和妹妹生活，经常登录约会网站寻觅真爱，却因为履历一片空白，始终收不到陌生人的“眨眼”。当沃尔特偶然发现自己倾心已久的同事谢丽尔也在这个网站上，他终于鼓起勇气，向谢丽尔发出了一个“眨眼”，没想到系统错误，阻断了他的追爱之路。

沃尔特是一个白日梦想家，每当谢丽尔出现在办公室，他都盯着她，脑中幻想着自己与谢丽尔共同演绎各种故事的场景。有时二人之间一场简短的谈话，仅仅是为了公事，沃尔特也能想象出许多爱情片中的情节，但是在现实中，他根本没有勇气向谢丽尔表明心迹。导演为了凸显出沃尔特“爱幻想”的特质，巧妙的化用了许多经典影片的镜头，将它们安插在相应的剧情中，制造出宛如特摄片般的奇妙效果，为本片增添了许多别具一格的笑料。《超人》中的爆炸场面让他化身超级英雄，救下自己心中的女神；《返老还童》中的感人结局让他变身“老人宝宝”，与谢丽尔相拥告别；《绿巨人》中的橡胶玩具让他换来一块滑板，赠送给谢丽尔的儿子。经典影片的导入不但没有让人觉得生硬套作，反而非常流畅自然，这是因为本片动用了许多超现实元素，并让它们充分融入了沃尔特的幻想，借助一个个奇妙的“白日梦”，所有“不可能”得以顺理成章的发生。

同时，为了让这段追爱之旅更加曲折，导演制造了许多小误会，作为沃尔特迟迟不敢开口告白的原因。从发送“眨眼”失败，到逐渐接近谢丽尔，他才发现谢丽尔与其前夫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性格怯懦的沃尔特始终担心谢丽尔与前夫复合，直到亲眼看见谢丽尔前夫就在家中，心灰意冷的他宣告放弃这段感情。片中的爱情线在此时达到了冰点，然而这一切不过是导演为观众所创造的“障眼法”，与沃尔特关系亲密的女人只是他的妹妹，谢丽尔的前夫只是前来修理冰箱，在解开了这一连串的误会后，沃尔特鼓起勇气，说出自己平日的幻想，最终抱得美人归。

《白日梦想家》中的爱情线具有强烈的奇幻色彩，那些穿插闪回多次的画面，不仅是沃尔特的幻想，也是影片浪漫色彩的体现。正是这些无厘头的想象，点染了这段平凡的办公室恋爱，让片中的爱情线变得跌宕起伏，充满笑点与误会，将爱情最富于变化的姿态展现给了观众。

结语

人生的意義是永远在既定的环境中安稳生活，还是毁灭固有的一切去探索更广袤的天地？《白日梦想家》给了我们完美的答案。导演斯蒂勒将三段不同意义的故事交织在一起，清晰明确、主次有别，一张底片、一段爱情、一次寻找真我的旅程，沃尔特的生活因此而改变。相对于稳扎稳打的单线推进，本片三线并行的情节构架避开平淡，巧妙地润色了整体情节，这种叙事模式值得我国当下众多影视作品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