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猫
从朋友家出来,马先生气有点儿不打一处来。不用说,他刚刚在朋友家享用了一顿美餐,有鱼有虾,可是他吃素。朋友为了他特意买来活鱼,他怎么也劝不住,鱼还是被杀了。马先生叹着气紧锁眉头,说这种事罪孽深重。可是朋友不以为意,说:“多念几遍阿弥陀佛不就得了。”马先生对这种态度深恶痛绝,只吃了些蔬菜,喝了一碗粥——粥是早上剩下的,听说马先生想喝粥,朋友就让女人去熬新的,女人磨磨蹭蹭说有剩粥,朋友很气愤,说剩粥怎么行。可是马先生不在意,他坚持要喝剩粥,说剩粥好,比新熬的还好,甚至不让女人费事儿去热。但女人还是把剩粥热了,亲自端来给他喝。这剩粥的气息似乎减弱了一点儿马先生对于杀鱼的愤恨,跟着朋友干了几杯酒。
趁着女人去厨房收拾的当儿,朋友拉马先生到书房里私聊。他最近有一些难言之隐,急于找人诉说。然而马先生对这种事是极不赞成的,他暗自琢磨用什么方式规劝能勒住老友那颗不羁的心。他说起某次听到的课程,关于女人是否旺夫的,现场有人当着老婆的面问这个,那个老师是个老江湖,这种情形下,说旺或不旺都不能使人信服,于是他采用了第三个说法,他说:“每个女人都旺夫,但旺不旺你我不知道。”这个人当然转而问怎么能旺他,这位老师又说:“你得给她五福,你得尊敬她,天天让她笑,把你的钱都给她花,别给小三儿。女人主阴,是水,水又主财,女人一高兴水就流得畅快了,不就旺你了吗?!”这番话把当时在场的人都说得服服帖帖。如今马先生转述起来时,仍对那位老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是诸事皆有不同,朋友听了此番话却双眼迷离,更心猿意马起来。
拉开车门的时候,马先生集结在体内的那股郁郁之气还在不断上升,他因此想到,既然劝不动别人,倒不如先从自己做起,因而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女人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吴侬软语声中还配合着洗牌的哗啦声,马先生有点儿不悦,好言劝慰女人注意身体,早点儿休息。女人的语气明显不耐烦起来,旁边还有催促声。马先生挂断了电话,这个女人就是不知道好歹,让她早点睡注意身体不是为她好吗?她好了家才能好。事事皆不顺。马先生沮丧起来,想到自己循规蹈矩、嘘寒问暖,到头来却依然两手空空。这必定是命。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儿,马先生把卧室、厨房、卫生间门楣上都贴了一道消孽符,然后在这几道门的门里门外来回走。这样做了,心里仍有不安,又给佛龛上了几炷香,多念了一个时辰的功课,才爬上床去。及至頭挨着了枕头,心绪还不能平息,像过电影似的回想这一天所发生的种种,愈想愈觉得没人能理解的那种痛,深彻入骨,一切并不如想象的那样顺遂,体内的一颗明明白白的佛心,竟无处安放,因而又叹了好大一口气,一时间,窗外竟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