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曲《百鸟朝凤》的继承与发展

郝晓东

（河南省郑州市河南民族乐团，河南 郑州 450000）

唢呐曲《百鸟朝凤》的继承与发展

郝晓东

（河南省郑州市河南民族乐团，河南 郑州 450000）

我国在隋朝已有模仿鸟叫的《万岁乐》。《鸟歌万岁乐》与《百鸟朝凤》相距几千年, 从上层逐渐传入民间雅俗共赏。唢呐艺术在新的创作中适应时代与时俱进，前后经历了几代人的努力，受到广大人民与世界人民的喜爱。唢呐独奏曲在传统基础上发展变化、继承与发展了传统音乐。

唢呐 《百鸟朝凤》；继承发展；郝玉岐；演奏技巧；中国艺术团

1978年7月14日,《纽约日报》转载《星岛日报》王昌煦文章说：“…郝玉岐吹奏的唢呐(《百鸟朝凤》)引人入胜到了可以被西方古典音乐采用的地歩。美囯人知不知道，我国在隋朝已有模仿鸟叫的《万岁乐》?”《鸟歌万岁乐》是武则天时所作。当时宫中养鸟能学人说话，又常喊“万岁”， 认为是吉兆，于是编此舞。舞者3人，穿红色大袖衣服，头戴鸲鹆鸟冠，是唐代宫廷中十分盛行的一部乐舞。唐代是我国历史上乐舞繁荣发达的时期,此舞采取兼收并蓄之法,集外来音乐之精华(主要是西域音乐),融外来乐舞艺术于中国乐舞之中,创造了辉煌灿烂,独具风格的唐乐舞,《鸟歌万岁乐》就是其中的一部。在演出时,舞伎装扮成鸟像,以仿鸟的动作。据说，这是为探取凤凰之声而谱出的乐章，为了要歌颂新王朝的武徳，乐官（乐正）借着凤凰来表达贤明君主已出，百花齐放，凤凰来仪。 古神话中记载“凤凰火精生丹穴，满五百岁，集香木自梦，复而死中更生鲜美异常不在死” 由此，凤凰成为光明、纯洁、幸福、吉祥如意的象征。中国历史悠久，历朝历代都不乏对皇帝的歌功颂德。从武则天与《鸟歌万岁乐》、敦煌壁画的《鸟歌万岁乐》、《信西古乐图》画册, 都可看出各种民族器乐与杂技表演颂赞欢乐样式乐舞。《鸟歌万岁乐》与唢呐曲《百鸟朝凤》,内容均以“鸟” 为连接点，属传统渊源关系。唢呐属外来乐器，何时传入中国？不得而知。明代《武备志》纪效新书曰：“操令凡二十条，凡撐号笛，不知起于何时，当军中之乐也” 。唢呐，此乐器最善模仿各种鸟鸣等其它物什。从中国音乐学院教授刘勇先生有关论著得知，现故宫博物院已存有唐代泥塑骑马唢呐俑。而外来乐舞交往在这一时期的洛阳城也甚盛, 唢呐来自阿垃伯世界，中亚胡人多通晓音乐舞蹈, 把唢呐带入中国也不是不可能。古代《鸟歌厅岁乐》与现今吹奏的《百鸟朝凤》应属传承、变化、发展，从宫廷至民间、从皇帝到大众、从乐舞到器乐独奏，一路走来，传统这条河也在与时俱进适应时代。如:明朝景泰年间，一位祖籍密县的翰林告老还乡后，前往超化寺参拜，将吹歌传授给僧人。清朝初年又由超化寺的僧人传给当地百姓，从此流传民间。

《鸟歌万岁乐》与《百鸟朝凤》从内容讲相近、相似，只是场合、环境、时代、乐器、人物不同。民间吹奏的《百鸟朝凤》根据场合需要,可长可短，除模仿鸟娄外还能模仿生产、生活、自然中各种人们感兴趣的声响。1953年华东文艺汇演，来自山东嘉强县的代表任同祥先生吹奏《百鸟朝凤》吹了40分钟。鸡叫狗咬、小孩子哭、猫叫、推车声、牛羊撒欢之声等都能模仿,有很大“即兴性” 与技艺“展示性”。原中央民族乐团指挥家、琵琶演奏家秦鹏章先生，1996年2月25日给家父的信中说：“在上海举办时我在场听到任同祥吹奏的《百鸟朝凤》。这个节目演奏了将近四十分钟”。在民间办红白喜事或其它演奏活动，以鸟鸣乐器演奏的《百鸟朝凤》都不尽相同，曾祖辈郝金榜原在安阳衙门当差, 闲暇时也赴民间办红白喜事。那时不叫《百鸟朝凤》而是在曲牌中或《高头赞》、《全家福》中加鸟鸣。不同地区在吹奏上也相悖。但都欢快、热情、明媚地反映生活,用这一演奏形式赞颂主题，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习俗。如：以鸟鸣为题的《百鸟争鸣》、《百鸟呜》、《百鸟引》、《鸟杸林》、《空山鸟语》、《鸟语花香》、《百鸟朝凤》、《云雀》等等不计其数。这些曲目在演奏中不断变化、发展，改变着吹奏技巧、情绪，不断掀起乐曲高潮,受到公众喜爱。唢呐曲《百鸟朝凤》最早是以唢呐领奏笙笛合奏，在鸟叫时笙笛跟着前边旋律重复以“糊腔”。 我们从唢呐“徽班”、 “汴班”、荥阳原老唢呐艺人许敬之、安阳郝家班等演奏中都可窥其一斑。1953年8月后，任祥同先生出国演奏《百鸟朝凤》,经音乐评论家季凌、琵琶演奏家秦鹏章等领导建议，不仅鸟鸣在时间上有所減少(册除了些不属鸟的叫声)，伴奏也由秦鹏章先生亲笔进行了修改。

谱例1

音符用文字记录唱名如：“拉拉梭，咪咪梭，哆咪唻哆西拉梭。唻唻哆，拉拉哆，哆咪唻哆拉拉哆，咪唻咪唻哆咪唻哆，拉唻西拉梭拉梭。”（见：1978年北京中央音乐学院民族器乐系、音乐理论系编、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版的《民族乐器传统独奏曲选集》任同祥版本、天津音乐学院教授范国忠1964年演奏的《百鸟朝凤》等）。

对传统是要尊重的，但继承不是死守，艺术贵在创新。家父郝玉岐先生与王久芳先生加工改编的《百鸟朝凤》，在版本前加了一个【引子】，其初是有阻力的（因任同祥版本，中央音乐学院陈家齐先生记录的版本无前奏）。“大家”习惯了那种民间办红白喜事时直接进入段落，“铺垫” 【引子】似“阳春白雪”。 对于文化不高的农人演奏者来说，无不觉得浪费笔墨，这也可能属于一种原始的音乐理解习惯、爱好罢了。但到了19世纪70年代，随着城市文化的变化，人们对精神生活的要求越来越高。在欣赏《百鸟朝凤》时，首先要求它应是音乐作品，给人们带来美好生活的憧憬。而那种单纯“热闹” 已不能满足大众需求。在修改《百鸟朝凤》时，豫剧《朝阳沟》中“银环上山” 唱段音乐的表现手法使家父受其影响与启发，选用了一个颤指长音， 在鸟呜后又加入竹笛与唢呐对奏， 犹如各种鸟儿对鸣。模拟出鸟语花香的广阔田园景象，使乐曲有了鲜明的形象、音乐更美、深富想象力与个性。这一创意及技巧的施展，让人们颇感新鲜并逐步被各种版本、演奏者接受和广范运用。

1978年7月初，家父郝玉岐先生在随中国艺术访美期间吹奏的《百鸟朝凤》（亦《百鸟争鸣》）在北京西苑旅社经半年的时间与王久芳先生合作，对《百鸟朝凤》进行加工改编六易其稿，在曲式上运用了我国传统的多段式，由A、B、A、C、A、引子、华彩、尾声共计八段组成。既：【引子】、【展翅飞翔】、【群鸟争鸣】、【欢歌飞舞】、【鸟鸣秋色】、【凤鸣高歌】、【华彩段】、【尾声】，整个乐曲分两次大段鸣叫。从B段（即：【群鸟争鸣】）开始记小节分为四个小组，“群鸟争鸣”1——16小节为第一小组，由两声杜娟、四声杜娟、杜娟追逐和斑鸠组成。17——32小节为第二小组，由黄丽、小鸟啄毛、丹顶鹤、啄木鸟、喜鹊组成。33——48小节为第三小组，由黑卷尾、小鸟戏喜组成。49——58小节为第四小组，在小燕子在叽叽喳喳的喧闹中结束。这四组鸟鸣的开始需在每一组伴奏旋律的准确配合下运用。如：第1组从B段第1小节开始；第2小组从17小节开始；第3小组从33节开始； 第4小组从50小节开始。每组结束可自由掌握。这里有张、有弛、有吹奏技巧的快、慢、音色变化，有指法的灵巧及情绪感觉等一系列艺技显视。当乐曲进入《百鸟朝凤》的C段【鸟鸣秋色】后, 伴奏旋律伸展、拉长，更加突出猫头鹰的叫声。直到鹌鹑鸣叫121小节开始，共分两个小组。前者有猫头鹰、画眉，后者有鹌鹑、群鸟鸣等。家父吹奏的这些鸟鸣声经国家鸟类研究所鉴定和参考有关鸟类资料，在选择鸟鸣上突出对农业、林业有益之鸟鸣。如杜鹃，这种鸟如鸽较长，大都栖息于开阔地，初夏常可听到叫声，主食以虫为主；啄木鸟，又称森林医生，嘴型如凿，过冬时多数害虫被它吃掉；黑卷尾，通体黑色长而呈叉状，食物以昆虫为主，分布于亚洲南部；喜鹊，国人常以喜悦、吉詳之征兆，早有牛郎织女渡鹊桥之说；黃鹂，它的叫声优美动听是著名的益鸟；小燕子，是常见的夏候鸟，只在夏季喂小燕的食物蚊蝇、椿象等害虫就约2500只；猫头鹰，常在夜里叫，它一个夏天能吃田鼠1000余只；丹顶鹤，称它为 “仙鹤”， 寿命长达50-60岁有“松鹤延年”之美名。模拟这些鸟鸣叫形象时，强弱变化、力度对比、音色调整、快慢施展和吹奏技巧的组合表现，使艺术形象美如画卷、感人。“知了” 飞走的演技，也是一新形成的难点。“知了” 不属于鸟，但这是一种深刻的“文化”。唐代诗人李商隐、骆宾王皆有咏蝉（即：知了）名篇传世，卢同《新蝉》清新隽永，让人一咏三叹：“泉水潜幽咽，琴鸣乍往还。长风剪不断，还在树枝间。”这一惟妙惟肖的赞颂何等俏丽、意义深涵！吴长忠先生（河南文联作家、书记）有文指出：“古时认为蝉生于泥土洁净无污，蜕变于朝阳，啜晨露，鸣高枝，不争不贪，安和恬淡，这些与生俱来的习性，正暗合中国人为人处世的基本理念，古人对已以蝉相喻，对友以蝉相勉，甚至当一个人离开尘世的时侯，亲友同道，也以玉雕凿蝉形，放在逝者囗中，寄托对逝者来生仍能坚守清廉纯洁之则的祈愿”。我们吹奏“蝉鸣”何不追求那种深远、虚静、神妙一点的感觉？《百鸟朝凤》第五大段【再现段】中旳【凤鸣高歌】 ，是最新颖的创作手法，追求“新意”，描绘“凤鸣” 的舞动飞翔、冲向云宵、居高无比。在创作手法上运用西洋木管连绪四连音的吹奏及在高音区吐、连结合和大段音程跳跃双吐的技巧，使华彩段异常惊人。这是非常大气、壮观、赋予时代特质的手笔。但许多吹奏者找不到这些“洋” 味的感觉。结尾处吸收了河南民间乐曲《云里莫》(见:1978年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版的《民族乐器传统独奏曲选》中38页)八度大跳音程的表现手法，使情绪热烈奔放，在快速双吐、群鸟争鸣、喜戏中结束全曲。这里应特别指出的是鸟鸣中伴奏旋律音符谱。

谱例2

文字记录：“唻梭拉梭咪唻_， 唻梭西拉梭咪唻_，拉西梭拉唻唻拉西拉梭梭梭, 瑞梭西拉梭咪唻_......”此鸟鸣旋律悠扬顿挫与鸟鸣快、慢、强、弱配合密切混然一体。伴奏慢，鸟鸣快、碎音性多，音色变化明显、音乐性能突出，如临其境，更使鸟鸣华丽真实、有艺术特色。

1978年中美建交前夕, 中国艺术团赴美国访向，同年7月20日，当时的总统卡特在美国白宫玫瑰园接见中国艺术团, 在与家父握手时,他停住了脚歩,夸赞家父吹奏的《百鸟朝凤》。《鸟歌万岁乐》与《百鸟朝凤》相距几千年, 从皇帝、皇宫、 三人舞彷鸟鸣 、器乐化, 又从上层传入民间雅俗共赏, 促成中国民族传统音乐的传承与发展，受到中国与世界人民的喜爱。

郝晓东（1974—），男，河南民族乐团唢呐首席、演奏家，二级演奏员，继承名族音乐传统，毕业于武音附中，研究方向：发展民族管乐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