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爱你与你无关的那些年

亦若伤

一

安放感觉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空气的味道似乎也不一样。其实只是隔着一道门而已，阳光和空气都毫无变化，没有任何不同。不同的只是他自己。

安放。有人在喊他，他不用抬头，听声音就知道是方小可。

果然，一头清爽短发身材高挑的方小可正在不远处，倚在一辆越野车旁边，冲他展开明媚的笑脸。

她欢快地跑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包，说，快走吧。

安放点点头，麻烦你了，大老远跑来接我。

小可白了他一眼，矫情。

一路奔驰，久别的繁华城市终于映入眼帘，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这一切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火锅店里，小可说，多吃点，吃完饭，我带你先去我的住处暂时住着，我那儿挺宽敞的，屋子我已经收拾好了。工作我也在帮忙联系，应该快有眉目了，你放心吧。

这就是善解人意的小可，她清楚他的种种忧虑，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切，打算到了细枝末节。而且一切说起来和做起来自然而然，不会让他有一点难堪。

饭后，小可开车带他去她家。路上，他还是忍不住问，她，现在什么情况？

小可知道他说的是谁，正是她刻意回避不提的人，林料峭。沉默了一小会儿，小可回答，她快要结婚了，听说未婚夫条件还不错。

安放点头，哦，她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他语气平静，神色却黯然。

来到小可的住处，他问，我住你这儿方便么？你父母知道吗？他们没意见吗？

小可说，你就放心吧，他们对我放心着呢，不会干涉我的事情的。

晚上临睡前，安放突然说，我想去看看她。

小可一愣，说，有这个必要吗？

安放看着窗外说，我只是想去看看她，没有别的意思。

对于安放的造访，林料峭显得有点紧张不安，也有几分惊喜，安放？你，回来了？进，进来坐吧。

安放点头，是啊，好久不见啦，料峭。

她依然娇媚漂亮，一头褐色齐腰卷发，一袭淡紫色长裙，美艳不可方物。

她坐在他对面，低头轻声说，安放，谢谢你为我做过那么多，对不起。

安放摇头，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林料峭眼里似乎有泪光，我只是想过得更好一点儿，我不甘心总过下等人的生活。

安放点头，我理解，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今天只是想来看看你，绝不会打扰破坏你目前的生活。

林料峭声音有点哽咽，谢谢你，安放，真的，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林料峭看了看时钟，安放明白她的想法。于是他起身告辞，我該走了。

等一下，林料峭转身从包里掏出一张卡，这个给你，安放，我知道你现在正需要钱，我现在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是生活也还宽裕，你拿去用吧。

安放看了她一会儿，推开她的手，我不需要，我为你做的一切从来没有后悔过，你也不需要弥补什么。今天看到你过得圆满幸福，我就很欣慰了。再见。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林料峭忽然追上来，从后面一把抱住他，她的脸贴在他后背上，安放，请相信，我真的爱过你。

二

安放与方小可是大学同学，同级不同系，安放学金融，小可学法律。两人从大二开始认识，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认识林料峭是在大四下学期，那时她是安放室友陈卓的女朋友。身材妖娆容貌艳丽的林料峭从一所三流艺校毕业之后做了自由模特。她来看陈卓，陈卓带着她一起跟朋友们吃饭。然后就有了安放与她的第一次遇见。她的妩媚妖艳可以轻易令男人动心，安放也没能例外免俗。因为是哥们儿的女朋友，他不能多想。但是他能感觉到她灼灼的目光一直在注视他，他同样也是高大英俊的男生，走到哪里也都颇受女生关注。偶尔的对视，她的眼光极其火热和坦荡，这让他感觉既不安又激动，仿佛他们一见钟情心照不宣。

后来，大胆的林料峭找到了安放，对他说，我跟陈卓分手了。

那时他们已经毕业。

安放惊讶地问，什么时候？

她笑着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看见你的第一眼，我跟他就已经吹了。

安放半天没回过神儿来，她挽起他的胳膊，怎么样，我是因为你才沦为单身的，你总得收留我吧？

安放没想到爱情来得这样快，这样猝不及防。毫无意外，陈卓跟他决裂了，而且在共同的朋友们面前没少非议诋毁他。他没有辩解，在他心里为林料峭背负点骂名是绝对值得的。

只有方小可支持他，对他说，别管他们说什么，找到真爱就好。你们两个男未婚女未嫁的，这没什么不道德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黑白分明澄澈如水的眼睛闪着比泪水还要晶莹的真诚光芒。

安放进了一家公司做财务工作，小可毕业以后考进了检察院，成了国家公务员。

安放刚参加工作时收入不高，林料峭工作不稳定，经常处于无业状态，需要四处面试找工作。她天生喜欢穿戴打扮，安放的工资基本上都花在了她身上，而他自己则节衣缩食。但他甘之如饴，像林料峭这样美丽出众的女孩却无怨无悔地跟他一起住狭窄的出租屋，他已经觉得愧对她了。

好在安放工作勤奋努力，两年后升任为财务经理，工资高了一倍。林料峭工作没什么进展。每次碰壁回来她都会抱怨，“今天那个女的除了穿戴之外，长相身材气质表演都很差劲，却偏偏被录取了，肯定是人家有背景给剧组赞助了。”

她忍不住自怨自艾一番，这让安放也心情低落，他自责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

偏偏林料峭老家的父亲又得了肝硬化，手术需要一大笔钱，他们手里那点积蓄根本杯水车薪，林料峭急得哭了好几次，安放也一筹莫展。他第一次感受到钱的重要性，那么那么地渴望尽快拥有一笔钱。

当他把一张银行卡递给林料峭的时候，她有几分诧异，问他，哪来的？

他回答，炒股赚的。密码是你的生日，快拿回去给你爸爸治病吧。

林料峭没有多想，或者说是不愿意多想吧，她带上钱迅速踏上了归途。

最终她父亲还是没能救活。她一脸憔悴，同样憔悴的还有安放，他仿佛老了好几岁。他说，余下的钱买套房子吧，付首付足够了，写你一个人的名字就行了。

林料峭很感动，终于不用再漂着了，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三

小可开心地说，安放，有家公司让你星期四去面试，我估计差不多。是个销售的位置，其实这也挺好，做得好收入很高的。

安放心里清楚，以他目前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再做财务工作了，没有哪家单位会对他履历上那浓重的一笔视若不见毫无畏惧。

安放双手交叉坐在沙发上，他想了一下说，小可，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关照我。但是我打算回老家，找一份安稳的工作，陪在我父亲身边。

小可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过了半天她说，我知道你父亲一个人年纪也大了需要有人照顾。可是这里比老家更有发展空间，你可以把他接过来啊。

安放摇头，我现在不求发展，只求安稳平凡，能够陪伴我父亲就知足了。

小可清楚，没有了林料峭的这座城市，让他不再留恋。

安放没想到陈卓会来找他。不过，显然他不是来看他笑话的。

咖啡馆里，陈卓说，我曾经恨过你，因为那时候我爱林料峭。但我已经早就不爱她了，自然也就不恨你了，毕竟我们同学一场，我还是念着这份同窗之情的。我知道不应该诋毁曾经拥有过的女人，但是我还是想说句实话，林料峭是个天性虚荣功利感情淡薄的女人，男人，只是她的踏脚石而已。你为她付出的一切，我真的觉得不值得。

安放说，我不觉得。爱一个人就是应该为她多付出，成全她的幸福。当然我的手段确实卑鄙下作，为此，我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那么，小可呢？陈卓问。

小可？安放看着他，小可怎么了？

她为你付出的一切呢？你知道她都为你做了什么吗？你以为仅仅是你坐牢的时候经常去看你，给你父亲寄钱，你出来之后再安顿你，帮你费尽口舌用尽人脉去找工作吗？

安放不语，继续看着陈卓，等他说下去。

陈卓说，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法律常识吗？你不清楚你挪用那笔钱会被判多少年吗？你被从轻判处，那是因为，方小可把她父母给她买的一套小房子卖了，帮你偿还了一部分。你以为是检察官法外开恩吗？或者你认为是林料峭良心发现把钱交出来了？你坐牢期间，她一次次去劝说林料峭去看你，给你信心和勇气。小可为什么一直不谈恋爱，你还不明白吗？

安放愣住了。他从不知道，在他全力以赴不顧一切为一个女人付出的同时，他的背后还有一个无怨无悔心甘情愿默默地为他付出的女人。而他，怎配拥有那么美好的小可呢？

再有二十分钟就该登机了。安放望向候机大厅门口，在心里与这座城市告别。然后他转身走向登机口。

安放。有人在喊他，声音清脆悦耳。

安放回头，看到正是小可，她不顾一切地向着他飞奔过来，仿佛在与时间赛跑。

安放不假思索地张开了怀抱，等着她扑进来。

责编/刘维笑

E-mail：blweixi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