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环境学视域下传播媒介对宋词创作的影响
——以歌妓唱词传播为例

2017-03-12 19:21
洛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6期
关键词:传播媒介

魏 岚

(安徽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 安徽 芜湖 241003)

媒介环境学视域下传播媒介对宋词创作的影响
——以歌妓唱词传播为例

魏 岚

(安徽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 安徽 芜湖 241003)

歌妓的特殊身份和活跃的特殊场合, 使歌妓唱词成为宋词口语传播的重要形式。 在歌妓唱词形成的媒介环境中, 口语化、 即时性和互动反馈的媒介特点, 影响了词的创作和传播。 歌妓乞词的创作动机, 使词的内容趋于歌舞宴饮, 出现了以俗为美的审美特征和词为艳科的文化特性, 扩大了词的传播范围和传播效果。 歌妓唱词广泛的媒介受众, 决定了词不可避免地向着通俗化和娱乐化的方向发展, “雅文化”与“俗文化”从对立走向融合。 关键词: 宋词研究; 传播媒介; 歌妓唱词传播

国内早期对于宋词的研究主要是针对宋词传播的研究。 学者们的研究, 集中在对宋词的传播背景、 传播方式、 传播内容等方面的探讨。 麦克卢汉(Marshall-McLuhan)高度肯定了媒介本身的巨大威力和深远影响, 提出了“媒介即讯息”的论断, 他认为媒介是社会发展的基本动力, 每一种新的媒介的产生, 都开创了人类感知和认识世界的方式, 传播中的变革改变了人类的感觉, 也改变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并创造出新的社会行为类型。[1]林文刚认为媒介对文化的影响表现在形式上和环境上, 而人们的思维方式和社会组织则是由业已内化的主导性的传播模式塑造的。[2]

梳理目前国内外关于宋词歌妓传播的诸多研究文献, 发现从媒介环境学的研究视角去分析歌妓作为一种传播媒介对宋词产生的影响涉及甚少。 鉴于此, 本文立足于媒介环境学的视角, 以传播学的相关理论为基点, 以此来思考在歌妓唱词传播的媒介环境中宋词的创作和传播效果所发生的变化。

一、 歌妓唱词传播的社会成因

施拉姆认为: “媒介就是插入传播过程之中, 用以扩大并延伸信息传送的工具。”[3]传播意义上的媒介不仅仅是指传播信息符号的物质载体, 同时也包括与媒介相关的媒介组织。 使得信息表现出其真正意义的, 是媒介自身, 人们通过某种媒介从事与之相适应的传播和其他社会活动。 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表明, 各个时代真正有意义、 有价值的“信息”, 是这个时代所使用的传播工具的性质和它所开创的可能性以及带来的社会变革。[1]118宋词创造了中国灿烂的古典文明, 其最初期的传播即是以歌妓为媒介的动态传播方式, 歌妓唱词传播的出现和当时宋代的商业、 政治、 社会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一)商业繁荣提供了传播沃土

人们所处社会阶层的审美心理和价值取向决定了这一阶层的生活和生产方式。 宋代结束了干戈纷争的分裂状态后, 伴随着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发展, 商业经济日益蓬勃兴盛。 宋代是我国封建经济最繁荣的时期, 也是我国古代城市化进程最快的时期。 在城市商品经济的快速发展之下, 市民作为城市社会的主体, 表现出了旺盛的生活热情和追求, 从而使宋代的都市文化生活具有浓重的商业化色彩。 《中国经济史考证》中记载:“当时(宋代)都市制度上的种种限制已经除掉, 居民的生活已经颇为自由、 放纵, 过着享乐的日子。 不用说这种变化, 是由于都市人口的增加, 它的交通商业的繁盛, 它的财富的增大, 居民的种种欲望强烈起来的缘故。”[4]宋代繁荣的商品经济, 遍街林立的酒楼妓馆, 都为城市的文化娱乐生活提供了物质条件, 也为词作为商品参与交换、 娱乐大众提供了传播的沃土。

(二)文学艺术商品化提供了传播条件

在媒介产生之初, 物质财富是生成媒介至关重要的条件, 同时在媒介内部也就产生了追求利益的内在动力。[5]在宋代繁荣的商品经济环境下, 词作为一种生存于商品经济环境中的文艺样式, 其发展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商业化的因素。 宋代从事商业活动的是以商人和手工业者为主的城市平民, 以金钱为纽带的人际关系和以牟利为主的商业经济的价值取向影响了市民文化生活, 市民文艺出现了商业化的特征。 歌妓出于职业需要, 为满足“市场需求”而向词人“乞词”催生了“以文为货”的个体词人。 这些文人使词直接参与商品交换, 在歌舞宴乐的场合发挥着词娱宾遣兴的功能。

(三)礼仪社交的商业需求提供了传播场合

在商业文化的影响下, 文人的消费之风主要在于物质享受, 在勾栏瓦肆、 酒楼茶坊、 歌妓表演这些场合之中, 歌妓唱词已成为佐欢助乐的主要方式。 词从一开始作为一种音乐文艺, 就带有强烈的实用性, 即满足歌舞侑酒、 娱宾遣兴的需要。 北宋宰相晏殊尤喜宴请宾客, 席上必有歌妓佐酒、 歌舞助兴。 叶梦得《避暑录话》卷十二载:“晏元献公虽早富贵, 而奉养极约, 惟喜宾客, 未尝一日不燕饮, 而盘馔皆不预办, 客至旋营之。 ……亦必以歌乐相佐, 谈笑杂出, 数行之后, 案上已灿然矣。 稍阑即罢遣歌乐, 曰:‘汝曹呈艺已遍, 吾当呈艺。 ’乃与赋诗, 率以为常。”[6]

二、 歌妓唱词传播的媒介特点

宋代重要的商业都市妓馆林立, 歌妓云集, 宋代文人士大夫在在宴游、 聚会、 相别送行、 欢聚良辰节日、 品酒、 喝茶、 贺寿这些场合都有歌妓唱词。 作为一种传播媒介, 歌妓唱词体现出了自身的媒介特点。

第一, 口语化。 人类传播真正意义上的开端就是语言的产生, 口语的产生加速了人类社会化和发展的进程, 口语传播是人类传播活动的初始阶段。 由于口语使用的音声符号转瞬即逝, 因而口语信息的保存和积累更多依赖于人脑的记忆力。 所以为了便于记忆和传唱, 同时也是为了迎合市民大众的品位, 歌妓唱词往往口语入词, 脱“雅”还“俗”。 如黄庭坚“奴奴睡, 奴奴睡也奴奴睡”(《沁园春》)、 柳永 “愿奶奶、 兰心蕙性, 枕前言下, 表余深意” (《玉女摇仙佩》), 用词均为口语方言。

第二, 即时性。 歌妓唱词中词的创作与传播往往是同时进行的, 这就相比于书面传播有着即时性的优势。 词史上有许多关于歌词流传的佳话, 晏几道与“莲”“鸿”“云”“”等相悦, 每作词, 即以草授诸儿, 流传于人间; 张先在杭州时, 每作词必令歌者歌之, 其词《谢池春慢》为妓谢媚卿唱扬一方; 南宋叶梦得任丹徒尉时, 出游有群妓移船相见, 饮酒求词, 遂作《贺新郎》, 众妓释唱, 风传一时, 脍炙人口。

第三, 互动性。 歌妓作为一种传播媒介, 是传播过程的桥梁和纽带, 具有人际传播反馈互动的特点。 双方的信息接收以一来一往的形式进行, 传播者与受传者不断互相交换角色, 每一方都可以随时根据对方的反应把握自己的传播效果, 并相应地修改、 补充传播内容或改变传播方法。[1]73歌妓通过唱词与词人形成互动, 有些歌妓自身本就有着一定的文学素养, 主动参与词的创作, 换韵换歌。 吴曾在《能改斋漫录》中记载一事, 钱塘名妓琴操将秦观《满庭芳》的“画角声断斜阳”改为“画角声断樵门”, 令人大为赞赏。

三、 歌妓唱词传播对宋词创作的影响

媒介环境学是把媒介当作环境, 旨在研究文化、 科技与人类传播之间的互动与共生关系。 加拿大政治经济学家哈罗德·伊尼斯(Harold Adams Innis)被誉为媒介环境学的早期开拓者。 他说:“我们对其他文明的了解, 在很大程度上, 有赖于这些文明所有媒介的性质。”[7]有什么样的环境, 就有什么样的物质生活基础, 就有什么样的传播观念与之相适应, 传播活动的内容也是紧紧围绕特定的物质生活水平及其环境状况而展开的。[8]歌妓唱词的传播媒介对宋词的影响不仅表现在创作的内容和形式上, 也影响了词的审美特征、 价值取向和词的文化特性。

(一)歌妓乞词催生词人的创作欲望

词的演唱者为歌妓乐工, 在词的创作传播过程中, 从事歌舞佐酒的歌妓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歌妓无论其身份高低, 身处士大夫之家抑或流落于青楼小巷, 都必须时刻谨记立身之本, 即要有源源不断的唱词, 以求博得更多的肯定和资本。 因此, 在歌筵酒席之上, 歌妓常以酒“乞词”便不足为怪了。 王灼《碧鸡漫志》亦云:“古人善歌得名, 不择男女。 ……今人独重女音, 不复问能否。 而士大夫所作歌词, 亦尚婉媚, 古意尽矣。”[9]可见“重女音”“尚婉媚”是宋词坛的时尚。 苏轼在《水调歌头》(昵昵儿女语)词序中就说“建安章质夫家善琵琶者, 乞为歌词。 余久不作, 特取退之词, 稍加櫽括, 使就声律, 以遗之云”[10]; 卢祖皋《临江仙》(洞府堂深花气满)题序云“韩蕲王之曾孙, 女乐颇盛。 夜深, 出一小姬, 曰胜胜, 年十二岁。 独立吹笙, 声调婉抑, 四座叹赏。 已而再拜乞词, 为赋此曲”[10]3096; 管鉴《桃源忆故人》(寿芽初长香英嫩)题序云“郑德舆饯别元益, 余亦预席。 醉中诸姬索词, 为赋一阕”[10]2032; 赵令畤《浣溪沙》(稳小弓鞋三寸罗)题序云“刘平叔出家妓八人, 绝艺, 乞词赠之, 脚绝、 歌绝、 琴绝、 舞绝”[10]638; 毛滂《虞美人》(柳枝却学腰肢袅)题序云“官妓有名小者, 坐中乞词”[10]890等。 词借助管弦得以传播, 教坊乐工谱得新曲, 也须求得词人谱写的新词方能传播, 如柳永的《玉蝴蝶》(误入平康小巷)。

(二)词的创作内容趋于歌舞宴饮

在古人酒席之上, 歌舞侑酒与填词听曲融为一体的宴饮之风, 至唐末五代时期已然成为士大夫生活中的固定行为模式, 宋代也依然如此。 在《唐宋词通论》中吴熊和就指出: “词不只是涉及歌舞燕乐, 它同时还关涉到当时的社会风习, 人们的社交方式, 以歌舞侑酒的歌妓制度, 以及文人同乐工歌妓交往中的特殊的心态等一系列问题。”[11]在宋代, 士大夫们开宴豪饮, 听歌观舞, 则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子有酒食, 何不日鼓瑟?”[12]从而形成了以歌舞侑酒食的宴饮习俗。 在声色歌舞并举的生活基础上, 自然产生了反映其宴饮生活的宴会词。 如仁宗年间翰林院学士聂冠卿所作的《多丽》(想人生, 美景良辰堪惜), 这首词作于京都汴京, 但很快就不胫而走, 传至全国四方。 剖析此词的内容, 由“美景良辰”和“赏心乐事”两部分所组成。 “美景良辰”是指适逢青春季节, 一派晴波、 华桐、 烟柳、 绿阴之类的美丽景色; “赏心乐事”则指词客高会, 开宴畅饮, 妖姬起舞, 丽人献歌, 一幅充满声、 色、 歌、 舞的宴饮图如在眼前。 《多丽》词广受文人士大夫的欢迎, 原因也就在于它反映了当时流行的宴饮生活和迎合了人们的享乐心理。 蔡君谟作诗曰:“清游胜事传都下, 多丽新词到海边。”*《复斋漫录》曰:“蔡君谟时知泉州,寄良定公书云:‘新传多丽词,述宴游之娱,使病夫举首增欢尔。又近者有客至自京师,言诸公春日多会于元伯园池,因念昔游,辄形篇咏。绿渠春水走潺湲。画阁峰峦映碧鲜。酒令已行金盏侧,乐声初认翠裙圆。清游胜事传都下,多丽新词到海边。曾是尊前沉醉客,天涯回首重依然。’”再如晏殊《更漏子》(菊花残, 梨叶堕), 苏轼更是在《鹧鸪天》(笑捻红梅亸翠翘)序云:“陈公密出侍儿素娘, 歌紫玉箫曲, 劝老人酒。 老人饮尽, 为赋此词。”[10]371直接说明了作词是为了烘托饮酒的氛围。

(三)词的创作形式注重曲调音律

词作为一种与燕乐相结合可以歌唱的新兴抒情诗体, 于宋代达到鼎盛时期, 音乐性是词突出的艺术特性之一, 歌妓唱词对词的创作有着一定的制约作用。 由于“应歌”的需要, “音律不差”是词人在创作时必须注重的, 这就要求词作必须协律, 要依调填词。 歌妓在唱词时为了使高低顿挫的韵律更加优美合拍而常常加上没有实际意义的虚字, 文人士大夫也渐受其影响, 用实字代替虚字, 按照既定音律节拍以长短句填词。 胡适在《词的起源》一文中说道:“我疑心依曲拍作长短句的歌调这个风气是起于民间, 起于乐工歌妓。” 这种长短句“宜歌而不宜诵, 非朱唇皓齿无以发其要妙之声”(王炎之《双溪诗余自序》) 。[13]纵观宋代文人们的应歌词作, 后人对其多有评介:晏几道所作词“按红牙板唱和一过”; 柳永本人精通音律, 李清照评其为, “ 变旧声作新声” ,“大得声称于世”; 周邦彦更是“文字之外, 须兼味其音律”。 因为词须入乐后经由歌妓进行传播, 因此协律的目的还是为了配乐传唱, 传播媒介对宋词创作形式的影响由此可见一斑。[14]

(四)词出现以俗为美的审美趋势

歌妓唱词是为侑酒遣兴, 调笑娱乐, 使其在市井瓦栏传播。 词在供求关系的影响下, 为了适应市场需求, 迎合大众文化、 市民群体的审美趣味, 便形成了以俗为美的审美特征。

第一, 曲调通俗, 易于传唱。 由于词主要由歌妓传唱, 因而词的曲调要符合她们演唱的商业场合及词的接受者的审美观念, 词的风格与词的内容也就俗化了。 如《品令》的词调就是俗调, “宋人填品令者, 类作俳语”[15]。 欧阳修、 秦观、 辛弃疾、 赵长卿等人创作的《品令》歌妓类俗词皆是方言土语写成的。 柳永、 黄庭坚、 杨无咎等人的《两同心》词调也多为俗词:“自从官不容针, 直至而今”[10]517, “尽道教、 心坚穿石, 更说甚、 官不容针”[10]517。

第二, 语言通俗, 便于应歌。 美国语言学家萨丕尔说:“语言和我们的思路不可分解地交织在一起。”“语言形式的无限变异, 也就是思维的实在过程的无限变异。”[16]在口语文化里, 语词受语音约束, 这就决定了人们的表达方式, 而且决定了人们的思维过程。 在思想形成的过程中, 语言必然有很强的节奏感和平衡模式, 必然有重复和对仗的形式, 必然有头韵和准押韵的特征。[17]口语文化在使知识概念化、 用口语表达一切知识时, 不得不多多少少地贴近人生世界, 以便使陌生的客观世界近似于更为人们熟悉的、 人际互动的世界。[17]32歌妓唱词是口语传播的重要形式, 歌妓传唱类俗词的创作目的主要是应歌, 语言要同歌者及听者的身份、 口吻与心理特征相切合。 受传播媒介的影响, 歌妓唱词有意采用民间口语、 俚语入词, 通过浅白直切的语言, 来表达生动逼真的抒情口吻。 柳永“尽收但俗语言, 编入词中, 以便伎人传习”[9]2494。 梁丽芳的《柳永及其词之研究》说道: “白话是柳永词常用表现手法, 并且内容相当广泛, 仅就副词‘恁’, 出现58 次, ‘争’出现36 次, ‘处’20 多次, ‘怎’10 多次, ‘得’字在语尾总共出现49 次, ‘了’字10 多次。”[18]《乐章集》里, 人人、 伊家、 端的、 准拟、 阿谁、 日许时、 而今、 怎生向、 无端、 消得、 些子事、 好生地、 则个、 真个、 争奈、 争忍、 除非、 祗恁、 重恁、 孜煎、 事须、 随分、 自家等白话俗语在词中经常出现, 本是市井俚俗之语, 经柳永之笔点化, 却是具有着很强的亲和力。 秦观的《品令》“掉又惧。 天然个品格。 于中压一”[10]602, 这些夹杂着大量方言俗语的词有着浓重的俚俗村鄙气息。 现在读来已不甚可解,但在当时却因为其语言的“不隔”而深受市井阶层的喜爱。

第三, 内容通俗, 吸引民众。 为了吸引更多的市民大众, 便于商业化的传唱, 不少歌妓词的内容趋于鄙俗。 男女之间的相思、 约会、 争吵、 分手等心理活动在词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平生、 不识相思, 为伊烦恼忒大。 你还知么。 你知后、 我也甘心摧挫。”[10]1559“昨朝冤我, 却道不如休, 天天天, 不曾么, 因甚须冤我。”[10]741“笑则人前不妨笑, 行笑里、 斗觉心烦。 怎生分得烦恼, 两处匀摊。”[10]1467这些贴近世俗的笔墨真实生动地摹画出了市井民众的爱恋情感、 世相百态。 秦观的《品令》(幸自得)、 《满园花》(一向沉吟久)也皆为此类俗词。

(五)词显露出“艳科”的文化特性

施拉姆认为:“任何一位把大众传播事业当做一种社会体制的人, 都不敢漠视大众的兴趣、 品味, 进而与这种机构产生讨价还价的作用。 媒体的格调是由阅听大众来决定的。”[5]304“受众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传播活动的主要因素——内容、 形式、 媒介、 时间、 场所、 效果等。”[19]歌妓唱词以歌妓为传播媒介而形成的媒介环境, 使词伴随着声色歌舞“出场”, 活跃在“音乐加美女”的特殊文化场圈。 歌妓(尤其是民间歌妓)所面对的“顾客”并不止于文人, 她们的“顾客”三教九流都有, 所以出于职业需要, 向词人“乞词”, 她们也要考虑什么样的词能够适应“市场的需求”, 这样的“市场需求”客观上也左右了文人的创作风格和词的文化特性。 在歌妓唱词的媒介环境之下, 文人们创作的目的多不在表现自我情志抱负, 而是要吸引更多的听众进行娱乐消费, 因此他们更注重张扬作品的感官娱乐性。 如据杨湜《古今词话》记载刘濬的《期夜月》:

金钩花绶系双月。 腰肢软低折。 揎皓腕, 萦绣结。 轻盈宛转, 妙若凤鸾飞越。 无别。 香檀急扣转清切。 翻纤手飘瞥。 催画鼓, 追脃管, 锵洋雅奏, 尚与众音为节。 当时妙选舞袖, 慧性雅资, 名为殊绝。 满座倾心注目, 不甚窥回雪。 纤怯。 逡巡一曲霓裳彻。 汗透鲛绡肌润, 教人传香粉, 媚容秀发。 宛降蕊珠宫阙。[9]39

读其词, 仿佛见到杨素娥高超的击鼓技巧、 柔媚的轻盈身段、 照人的雪白肌肤和灵便缥缈的动人舞姿。 此词在宋代词林被推崇为咏姬的上乘之作, “素娥以此词名震京师”, 理所当然。 柳永大量诗词都是描写妓女的才貌歌舞的, 《乐章集》里一组《木兰花》, 从不同角度赞扬“心娘”“佳娘”“虫娘”“酥娘”的曼舞轻歌, 为她们的色艺惊艳而神魂荡漾。[10]43-44柳词虽“俗气”, 却用婉约清丽的语言对歌妓的绝色美貌、 窈窕身段、 婉转歌声及精湛舞技做了淋漓尽致的刻画。 为了满足歌妓唱词的特殊场合需求, 这些词更多地表现出了 “艳科”的文化特性。

媒介环境学认为,“媒介即是环境”,“环境即是媒介”, 媒介作为信息传递、 交流的工具和手段, 在人类传播中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传播媒介不是中性的, 媒介的物质属性结构和符号形式具有规定性的作用, 对信息的编码、 传输、 解码、 储存产生影响,对支撑这些传播过程的物质设备也产生影响。[20]在传播活动的整体结构中, 其他部分的变化往往都是率先由传播媒介的变化所引起的。[21]歌妓是宋词传播的媒介, 由于传播的场合主要为花间、 樽前、 茶馆、 酒楼, 为适应娱宾遣兴、 调笑侑酒的场合, 宋词从内容、 动机、 形式到文化特性、 审美特征、 传播效果方面有了根本的转变。 接受者的文化消费要求和审美要求决定了词不可避免地向着通俗化和娱乐化的方向发展, “雅文化”与“俗文化”从对立走向融合。 到了北宋后期和南宋时期, 随着造纸、 印刷技术的改进, 词多以手写和印刷的文字形式传播开来, 宋词的艺术风格和审美特征也相应地发生了转变, 此为后语。

[1] 郭庆光.传播学教程[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119.

[2] 林文刚.媒介环境学: 思想沿革与多维视野[M].何道宽,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10.

[3] 施拉姆, 波特.传播学概论[M].何道宽,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84:144.

[4] 加藤繁.中国经济史考证[M].吴杰,译.台北:台湾华世出版社,1981:6.

[5] 张国良.20世纪传播学经典文本[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3:342.

[6] 朱易安,傅璇琮.全宋笔记: 第二编第十册[M].郑州:大象出版社,2003:267.

[7] 伊尼斯.传播的偏向[M].何道宽,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28.

[8] 段京肃.大众传播学: 媒介与人和社会的关系[M].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96.

[9] 唐圭璋.词话丛编[M]. 北京:中华书局,1986:79.

[10] 唐圭璋.全宋词[M].北京:中华书局,1999:3671.

[11] 吴熊和.唐宋词通论[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9:466.

[12] 《十三经注疏》整理委员会.毛诗正义: 卷六[M]. 十三经注疏整理本.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654.

[13] 谢穑.论宋词的传播媒介: 歌妓[J].湘潭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1).

[14] 陈岳芬.传播媒介的变化对宋词创作的影响[J].汕头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2(6).

[15] 词谱: 第二册[M].影印本. 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1979.

[16] 萨丕尔.语言论[M].陆卓元,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135.

[17] 沃尔特·翁.口语文化与书面文化: 语词的技术化[M].何道宽,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25-26.

[18] 孙克强.“柳俗”新论[J].河南大学学报,2000(6).

[19] 段京肃.传播学基本理论[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3:140.

[20] 何道宽.媒介环境学辨析[J].国际新闻界,2007(1).

[21] 戴元光,金冠军.传播学通论[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0:300.

[责任编辑 李继峰]

The Influence of Media on Song Ci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edia Ecology— Illustrated with Singer Librettos

WEI Lan

(AnhuiNormalUniversity,SchoolofJournalism&Communication,Wuhu241003,China)

Due to the special status of singers and special occasions where they did their shows, singer librettos were an important oral communication medium of Song Ci. In the environment of singer libretto creation, colloquialism, instantaneity, interactivity and other such media characteristics had a significant influence on the creation and propagation of Song Ci. The purpose of writing librettos for the singers decided style of Ci was more in tune with entertainment and social parties, secular aesthetic taste and sensual art, and thereby facilitated Song Ci’s popularity. The audience of singer librettos decided the development of Ci was inevitably toward entertainment and popular culture. From opposition to fashion, the elegant art and vulgarity mingled together.

study of Song Ci; propagation media; propagation of singer librettos

2017-02-26

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基金项目(2010 sk108)

魏岚(1979—), 女, 陕西咸阳人, 讲师。

I207

A

1009-4970(2017)06-005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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