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信、善战的职业军人——论俄国亲兵教育

曹文明

●世界史研究

忠信、善战的职业军人
——论俄国亲兵教育

曹文明

俄国亲兵产生于东斯拉夫人社会军事民主制时期，兴盛于基辅罗斯时期。最初，大公与亲兵建立了军事盟友关系，亲兵是大公的职业军人。自弗拉基米尔一世起，双方建立了封建主从关系，亲兵成为大公政权的政治附庸。亲兵教育在日常生活中实施，没有固定的教育场所和教育主体。亲兵教育内容包括宗教、宫廷礼仪和军事，培养亲兵绝对效忠于大公的个人道德品质和能战、善战的职业军人品质。

亲兵；归属认知；教育内容

亲兵作为俄国的一个特定历史群体，兴盛于基辅罗斯时期。当时于学校教育系统之外，还存在着一种特殊的教育形式，即亲兵教育。针对亲兵教育的探讨，学界视角各异，见仁见智。在爬梳俄语文献的基础上，笔者厘清了一个学术逻辑。笔者认为，亲兵是基辅罗斯大公政权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亲兵教育的实施与基辅罗斯大公政治、军事生活息息相关。作为初探，本项研究将从亲兵的自然信息、亲兵教育实施的历史动因和亲兵教育内容布局这三方面对俄国亲兵教育作出历史阐释。

一、亲兵的自然信息

从语言上讲，亲兵（дружина）源于“друг”（朋友、盟友）。语言符号意义表明，亲兵存在必然有一个关系对象客体赋予其历史意义，这就是亲兵的召集人。亲兵是召集人的盟友，亲兵直接与召集人建立关系。①Колесов В.В.Древняя Русь：наследие в слове.Мир человека.СПб：Филологический факультет СПбГУ,2000.c.52-54.如果脱离了召集人，亲兵本身没有存在和发展的土壤。由此，亲兵的存在并非是单一性的、孤立的，而有着特定历史环境，这充分体现在亲兵的产生和亲兵生活秩序两个方面。

俄国亲兵最早可追溯到东斯拉夫人父系氏族公社时期，其雏形是氏族治安队。在亲兵产生时间问题上，学界得出了较为一致的观点。苏联科学院В.В.谢多夫和Б.А.雷巴科夫两位院士提出了不谋而合的观点。谢氏认为亲兵作为一个群体出现在6—8世纪。②Седов В.В.Восточные славяне в V I-XIII BB..Москва：Наука,1982.c.246-247.雷氏指出，亲兵作为东斯拉夫人氏族首领的兵士、卫队出现的时间是在6—7世纪。③Поляков А.Н.Дружина в древней Руси // Вестник ОГУ,2010,№.2.c.41.实际上，这两种观点并不矛盾，他们一致把亲兵雏形氏族治安队作为考察起点。东斯拉夫人社会发展缓慢，6世纪进入父系氏族公社，各氏族已有自己的军事武装组织，其实质呈现是由氏族男性成员组成的氏族治安队。

实际上，俄国亲兵产生于东斯拉夫人军事民主制时期，军事首领的战事需求是促使亲兵产生的根本原因。9世纪，在父系氏族公社向封建社会过渡阶段，东斯拉夫人社会出现了短暂的军事民主制时期。④Мавродин В.В.Образование древнерусского государства.Ленинград：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Ленинградского университета,1945.c.113-114.军事民主制主要由议事会议（由族内显贵组成）、民众大会（由族内成年男子组成）和军事首领（部落首领王公）三部分组成。族内大事一切由民主商议决定，军事首领不具有“君主”的权力。通过战争掠夺，军事首领逐渐把权力集于一身，显贵们从属于军事首领，民众大会失去实权。因为，借助战争掠夺，军事首领能够为显贵们带来更多财富；为了获得财富，族内显贵不得不投向、依赖于军事首领。从军事民主制特征来看，这时期是一个以军事首领为领导核心的英雄时代，军事首领英雄形象则是通过战争掠夺财产来塑造的。财产不仅仅是物质形式的剩余产品，人口也包括在内。邻族的财富刺激了军事首领的贪欲之心，掠夺他族的财富与人口以迫其为奴，已成为军事首领的职业和族内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160页。而这一切的实现则依靠军事首领召集的一批批亲兵，亲兵应运而生。

基辅罗斯形成后，在亲兵生活上形成了一套特有的秩序。在来源上，亲兵并不限制于一个民族，除了东斯拉夫人，还有瓦里亚格人、芬兰人、波兰人、匈牙利人和突厥人等。对内，亲兵捍卫大公政权，维护宫廷秩序。出巡时，亲兵与大公同行，陪伴左右，组成大公的保护队。对外，亲兵能够投入战事，抵御异族入侵。大公非常爱护自己的亲兵，把所得赋税及战利品恩赏给亲兵，这是亲兵基本的经济收入来源。在智者雅罗斯拉夫大公以前，亲兵并未与土地建立直接联系，他们必须依靠大公的赏赐维持生活。亲兵有着固定的居所，在大公的宫殿里，大公给亲兵统一安置居所。②Павлов-Сильванский Н.П.Феодализм в России.Москва：Наука,1988.c.426.

不同时期亲兵在数量上有一定的差别。阿拉伯旅行家伊本-法德兰于921—922年游历基辅罗斯，他的“游记”描述，在基辅罗斯大公的宫殿里聚集了300—400个亲兵，他们体型高大、魁梧。③Ковалевский А.П. Книга Ахмеда ибн-Фадлана о его путешествии на Волгу в 921-922 гг. Статьи, переводы и комментарии. Харьков ：Харьковский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й университет,1956.c.146.246.智者雅罗斯拉夫大公在诺夫哥罗德做王公时，身边的亲兵至少有200人。④Стефанович П.С.Бояре,отроки,дружины：Военно-политическая элита Руси в X-XI веках.Москва：Индрик,2012.c.307.1093年，基辅罗斯大公斯维亚托波尔克·伊兹雅斯拉维奇（1050—1113）率兵攻打波洛韦茨人，其中就包括以亲兵将领亚尼·维什季奇为首的700亲兵。⑤Там Же.c.321.文献表明，亲兵在数量上没有超过千人。

总之，俄国亲兵产生于9世纪东斯拉夫人社会的军事民主制时期。在基辅罗斯大公政权下，作为一个特定的群体，亲兵直接与大公建立关系，充当了大公的卫队兵士。

二、归属认知：亲兵教育实施的历史动因

亲兵教育的实施取决于基辅罗斯大公对亲兵的归属认知，具体地说就是亲兵在基辅罗斯大公政权下所承载的历史功用和社会职能。基辅罗斯形成至弗拉基米尔一世执政这一历史阶段，即基辅罗斯初期，大公与亲兵建立了本真的关系，即军事盟友关系。弗拉基米尔一世至莫诺马赫大公时代，双方社会关系突破了本真的关系，亲兵成为大公政权的政治附庸。亲兵不仅是大公的职业军人，同时也是大公得力的政治助手。莫诺马赫大公政权以后，亲兵逐渐蜕化，走上消亡之路。

基辅罗斯初期，在亲兵归属认知上，因征战和征服之需，大公与亲兵确立了军事盟友关系。基辅罗斯大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们也是名副其实的商人。通过“瓦希商路”，他们与拜占庭进行贸易，获取经济利益。然而，他们进行商业贸易的物品是征战拜占庭获取的战利品和征服东斯拉夫人部落征收的赋税。例如，奥列格、伊戈尔和斯维亚托斯拉夫大公向东斯拉夫人部落发动的征服战争就是为了征收赋税获得用于商业贸易的物品。拜占庭的富足更是刺激了大公们的贪欲。基辅罗斯初期的几位大公多次大规模征战拜占庭，获取了丰厚的战利品。除了金银之外，这些战利品直接用于商业贸易。对于大公来说，围绕着征战和征服而产生的政治逻辑就是招募亲兵，与亲兵建立盟友关系，以实现其战事所需。征战和征服确立了大公与亲兵之间的军事盟友关系，亲兵是服务于大公战事的职业军人。

大公与亲兵军事盟友关系的建立有着一定的原则，其中首要且关键的一项就是双方有着共同的经济利益和彼此信任。亲兵成员除了东斯拉夫人之外，之前大都是游居于第聂伯河畔与伏尔加河畔的外来商人，与东斯拉夫人及拜占庭从事商业贸易活动是他们的主要营生。基辅罗斯初期，追逐商业利益是大公与亲兵共同的旨趣和心理。依靠亲兵，大公有着雄厚的军事力量保护商业正常运作，维护其自身经济利益。借助大公的威望，亲兵便与东斯拉夫人从事贸易活动。史学家赫列沃夫指出，大公与亲兵军事盟友关系的建立是基于双方有着共同的社会心理，而促使这种心理产生的则是对商业利润的追求。归结到一点，经济利益是双方建立军事盟友关系的前提。此外，经济利益安全获得需要大公与亲兵彼此信任，互信是他们建立军事盟友关系的立足点。为了保证绝对互信，亲兵补充只能依据血缘标准，从亲兵直系家属中选拔。①Хлевов А. А. Предвестники викингов：северная Европа в I-V III веках. Москва：Евразия,2002.c.136-139.以赫氏的观点，大公与亲兵建立军事盟友关系的前提是双方有着共同的经济利益，而这些经济利益的获得则是以互信和军事力量为保障的。大公是值得亲兵信赖的人，亲兵信任大公，赞同大公的一切做法，才跟随大公。②Там Же.c.426.实质上，赫氏强调互信和经济利益是双方建立军事盟友关系的前提，建立军事盟友关系更有利于双方经济利益的获得。大公是经济利益的优先获得者，亲兵获得的经济利益则是大公利益的分拨过渡。

在大公与亲兵建立军事盟友关系的原则解读上，另外一个重要的方面是双方地位的确立及军事盟友关系的实现形式。基辅罗斯初期，大公政权构建主要表现为征战和征服，亲兵建设是其主要内容。大公需要固定的职业军人，亲兵就充当了这一角色。亲兵是军人，是战士，但不是奴仆，也不是普通国民，亲兵是一群自由的人。亲兵要效忠于大公，为其提供军事服务。③Павлов-Сильванский Н.П.Феодализм в России.Москва：Наука,1988.c.425.亲兵有着自主的地位，大公仅是亲兵的军事统帅，但不是亲兵的主人，双方地位在军事盟友关系中得到确立。军事盟友关系中双方地位的确立是为了进一步加固双方关系，进而需要一种形式来具体呈现双方关系。基辅罗斯初期，具有法律效力的契约、合同并没有投入社会实用的文本形式，亲兵通过宣誓与大公建立具有法律效力的盟约。在双方关系中，盟约主要是对利益分配进行划定。盟约体现出大公与亲兵的盟友关系是一种利益互换的关系。具体地说就是大公需要亲兵补充他的军力，亲兵从大公那里得到经济利益，作为职业军人的酬劳。④Данилевский И. Н. Древняя Русь глазами современников и потомков (IX-XII BB.).Москва：Аспект Пресс,1998.c.117-118.

弗拉基米尔一世大公至莫诺马赫大公时期，大公对亲兵的归属认知发生了转变，进而导致大公与亲兵之间的军事盟友关系逐渐演变为封建主从关系。大公对亲兵归属认知发生转变是有具体原因的，即亲兵出现了两个分层。其一是高级亲兵分层。从前文论述可知，亲兵在补充上以血缘关系为标准，子承父业。如果大公去世或离位，他的亲兵或是过渡给其继任者，或是选择离去。如此循复，亲兵里逐渐成长出一批资历深的高级亲兵。与高级亲兵分层相对的是年轻亲兵分层。11世纪中叶以后，文献常用“гридь”“отрок”和“оружник”对亲兵进行标识，具体是指大公宫廷里的年轻亲兵。年轻亲兵主要由高级亲兵子弟组成，他们从事大公宫廷里的日常服务工作。在职业上，年轻亲兵是大公宫廷里的日常侍从。⑤Стефанович П.С.Бояре,отроки,дружины：Военно-политическая элита Руси в X-XI веках.Москва：Индрик,2012.c.336.亲兵的分层是亲兵制发展的顶峰，同时也是亲兵制危机的表征。12世纪末，亲兵已基本不复存在。史学家弗罗亚诺夫指出，11世纪中叶起，亲兵逐渐失去了以往固有的历史特性，处于衰退趋势，亲兵分层说明了亲兵的衰落与蜕化。⑥Фроянов И.Я.Киевская Русь：очерки социально-политической истории.Ленинград：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Ленинградского университета,1980.c.76.由于亲兵分层，在亲兵归属认知上发生了转变，对高级亲兵加以倾向性的任用和调配，高级亲兵获得政治服务职能，担任重要角色。由于长年跟随大公，高级亲兵深谙治国之道，得到大公器重，成为大公的政治、军事谋士。史料记载，弗拉基米尔一世非常重用高级亲兵，准许他们参加“贵族会议”，参与重大事件的商议和决策。996年，抗击佩切涅格人取得胜利后，弗拉基米一世大公邀请了一大部分高级亲兵参加贵族会议，商讨下一步战争部署、国家制度及法律建设等问题。①Подготовка текста Д.С.Лихачева , перовод Д.С.Лихачева и Б.А.Романова , под редакцией .П.Адриановой-Пепетц.Повесть временных лет по Лаврентьувской летопись 1377 Г..Ч.1. М.-Л.,：1950.c.74-75.为了提高高级亲兵的社会地位，充分发挥其职能，在基辅中央大公允许高级亲兵进入波雅尔贵族阶层，接受大公封赐土地，成为封建领主。此外，大公对高级亲兵还加以调配性地任用，把一部分高级亲兵调任到地方，担任地方城市州长或指挥官。还有一部分高级亲兵根据大公的需求，依据军队编制进入“千人团”和“百人团”军事武装单元，担任千人团总和百人团总。②Фроянов И.Я.Киевская Русь：очерки социально-политической истории.Ленинград：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Ленинградского университета,1980.c.130.高级亲兵逐渐进入大公政权系统，在中央和地方上担任要职，获得了较高的社会地位。但有一点值得注意，“千人团”和“百人团”是大公军事力量的基本构成单元。基辅中央和地方上的军事力量均由大公节制，可任意调遣。基辅中央和地方的军事力量在组成上并不全部是亲兵，亲兵仅仅是其一部分。大部分士兵是通过在城市、城郊及乡村居民中征召而来。

在社会身份上，亲兵从大公的职业军人转变到大公政权中重要的政治力量成员。基于亲兵的重要作用，大公势必重视亲兵自身的素质培养，推行亲兵教育。由前述可知，在中央，高级亲兵是大公的高级智囊团，是大公政权显赫的政治力量。其中，一个特征性体现就是亲兵是大公“贵族会议”的重要成员。“贵族会议”是国家管理和正常运行所依赖的基本组织机构。“贵族会议”参与解决国家事务，例如大公的产生、契约的缔结、合同的签订及法律的颁布等事务。大公必须牢牢抓住亲兵这股政治力量，使之成为推行大公政治的先锋。在地方上，高级亲兵担任城市州长或指挥官，成为地方上的军政首脑。对于大公中央一统政权来说，这些地方上高级亲兵政治力量运用得妥当，是凝聚力，反之，是离心力。史学家加尔达诺夫指出，亲兵在基辅罗斯具有政治层面的实质意义，尤其是在11世纪中叶基辅罗斯出现8个大封邑地之后，大公必须拉拢地方政治力量获得支持，把地方势力集中于基辅大公中央政权控制之下，加固中央与地方的关系。③Гарданов В.К. Кормильство в Древней Руси // Советская этнография,1959, №.6.c.57-59.

总之，在亲兵归属认知上，大公适时采取了不同的态度。基辅罗斯早期，亲兵是大公的职业军人，军事合作是二者关系的主题。自弗拉基米尔一世，亲兵成为大公所信赖和依靠的政治力量，双方形成了密切的政治关系。鉴于亲兵在国家政权中的地位和作用，大公推行亲兵教育。

三、亲兵教育内容布局

在大公对亲兵归属认知基础上，亲兵具有军事-政治双重意义。在亲兵成长历程中，以大公为中心的宫廷侍从生活和军事服务占据了大部分时间。亲兵的政治服务主要专属于高级亲兵，当高级亲兵参与大公政治生活的时候，他们已经跃入波雅尔贵族阶层，成为封建领主。由此，亲兵教育主要围绕着亲兵作为大公职业军人应具备的基本素质展开，体现出了职业军人教育的特征。亲兵教育主要在社会日常生活中实施，且没有固定的教育场所和教育主体。亲兵教育内容主要包括宗教教育、宫廷礼仪教育和军事教育三项基本内容。

宗教教育在亲兵幼年阶段实施，伴随着亲兵成长。宗教教育培养亲兵的东正教伦理素质，使亲兵敬畏父权，把对父亲的遵崇转接到大公身上，进而培养亲兵绝对效忠于大公的个人道德品质。宗教教育在亲兵家庭中进行，主要采用“圣经”的教育标准，以维护父权的威严作为教育目的。“圣经”的教育体系是综合性的，但父权维护和尊崇是其重要内容。“旧约”倡导父权至上，父亲是一个家庭的家长，权力是广泛的，主持整个家庭的一切事务，所有家庭成员必须听从家长。“新约”虽提倡“爱”“温和”“和睦”的家庭关系，但“新约”所提倡的教育标准仍旧维护父权。基辅罗斯时期，整个社会关系就是建立在父权基础之上的，就连基辅罗斯大公王位的继承及各地诸侯与基辅中央的关系，无不以宗法的血缘长幼顺序来维持。这种固有的社会关系框架本身就蕴含着父权至上的教育思想，父亲、大公就是理想的教育模型。宗教教育就是要把大公权力的不可反叛性和对大公的忠信和绝对服从这些信条，深深地植根于幼年亲兵的内心深处。

为了培养亲兵强烈的封建意识，使亲兵较早地适应大公的宫廷生活，亲兵要被送到大公的宫廷接受宫廷礼仪教育。8岁左右，亲兵就要接受宫廷礼仪的教习，参与大公的宫廷生活。宫廷礼仪教育主要是教习亲兵熟知封建上层的各种礼节，积极参与大公的各种礼节性宫廷服务活动，学习交往之道。在宫廷里，年幼的亲兵也是大公的侍从，要服侍大公的饮食起居，熟悉大公的日常生活秩序以及注意事项。此外，年幼的亲兵还要在宫廷里陪同王子一起学习。

军事教育主要培养亲兵职业军人品质。亲兵职业军人品质主要是指强壮的体魄、能战和善战的勇士品质。亲兵职业军人品质与大公使命休戚相关。在东斯拉夫人部族里，大公被赋予伟大的历史使命，是族内荣耀和国家命运所系。大公要为维护族内荣耀和国家利益而随时献身。如果大公不能胜任，会有新的大公取代他。大公使命的完成不能仅靠自己一人之力，必须借助于他的盟友亲兵。大公如果离开了亲兵，就好比鸿雁少了羽翼，亲兵没有了大公就好比行船没有了舵手。①Фроянов И.Я.Киевская Русь：очерки социально-политической истории.Ленинград：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Ленинградского университета,1980.c.71.而亲兵是否合格关键在于他的职业军人素质，亲兵自身过硬的职业军人素质使得双方的关系更加牢固。

军事教育首先从体能训练开始。体能训练主要专注于基本技能的训练，例如骑术、角力、狩猎等，为进一步接受其它项目作准备。体能训练之后，亲兵要学习基本的军事作战知识。基辅罗斯时期，抵御异族侵犯、贸易征战以及内讧等现实因素使得军事教育尤为重要，且在教育质量上也提出了较高、特定的要求。对军事作战知识的需求也逐渐向深度和广度延展。亲兵首先要学习战略和战术，掌握军队作战秩序和作战队形。②Кирпичников А. Н. Военное дело на Руси в XIII-X V BB.. Ленинград ：Наука ленинградское отделение,1966.c.10-12.通过战略和战术的学习，亲兵能够自主协调其在作战过程中与其他战士的协作与配合，提高亲兵在整个作战过程和编队中的作战能力。同时，也能够使亲兵明确在作战秩序和编队中的责任和义务。此外，亲兵还要学习作战兵器的基本使用方法和防御工事的修建技术。

亲兵军事教育另外一个重要内容是军事纪律的教习。基辅罗斯时期，世俗政权并没有制定专门适用于军队及亲兵的军事纪律。对亲兵军事生活的约束主要是依据当时现有的法律，其中，《审判法》（Закон судный людям）就是法律参照文本。《审判法》源于拜占庭。865年，保加利亚大公博里斯（Борис）引入东正教，并将其定为国教，这部法律传播到保加利亚，并被采用。随后，这部法律流传到基辅罗斯，与军事纪律相应的法律条文被世俗政权采用，用作军事纪律，最终收录在《莫诺马赫法规》（устав мономаха）中。《审判法》中的军事纪律条文直接应用于亲兵军事纪律教学。然而，用于亲兵军事纪律的法律条文并没有体现出苛刻、过严的规定，而是在较大程度上以东正教道德价值标准来约束亲兵战士，并在战利品分配上作了明确规定。这一点可以从相应的法律条文中得到印证，其中一款法律条文如下：“在战场上，战士应相互团结，遵守军队纪律。战士心中要时刻谨记上帝，上帝能够恩赐我们无坚不摧的堡垒，帮助我们取得胜利。对于战利品，其中六成由大公支配，作为国库收入，剩下的由战士们平均分配。作战勇猛，并获得显著战绩的战士将从大公或统帅那里获取一份奖赏，奖赏由大公或统帅私人提供。”③Долгов В.В.Храбры Древней Руси：русские дружины в бою.Москва：Яуза-Эксмо,2010.c.339-340.可见，军事纪律教习实质上是鼓励亲兵勇猛杀敌，获取最大的胜利，并时刻提醒亲兵要虔诚于东正教，忠诚于大公。

总之，在基辅罗斯教育系统内，亲兵教育是不可或缺的。在教育内容布局上，形成了一套特有模式，体现出了其固有价值。通过实施亲兵教育，亲兵在个人素质上得到提高，成为大公精锐的私人军队，有助于提高大公的政治影响，更加强了大公的军事力量。

亲兵的存在是相对于他的召集人基辅罗斯大公而言的，从与大公建立盟约关系那一时刻起，亲兵就成为了一种谋生的职业。只要双方盟约关系稳定，至死方休。亲兵要一直服务于基辅罗斯大公政权，不仅要参与大公的军事生活，宫廷生活，还要充当大公推行政治的得力助手。因此，亲兵牵涉了基辅罗斯国家政权的诸多方面，有着重要的历史地位。鉴于此，对亲兵实施专设教育是理所当然的，符合基辅罗斯大公的政治逻辑。亲兵教育有着专注性和针对性，是一种与亲兵身份、职业相适应的教育，从教育内容布局上就能充分体现出来。亲兵教育内容聚焦亲兵职业军人的忠信和善战两大素质的培养。亲兵教育强化了世俗君主的政治优势，加固了王权根基。亲兵教育真切地反映了俄国早期世俗君主的王权之道。

（责任编辑：孟钟捷）

曹文明，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历史学系讲师（邮编5711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