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宋长江小说的叙事风格

王晓雁 （辽东学院韩朝学院 118001）

论宋长江小说的叙事风格

王晓雁 （辽东学院韩朝学院 118001）

宋长江的小说塑造了当代中国社会生活中极具现实主义质感的人物群像，呈现出厚重的生活质感。他小说既有对现实的诉求，又有对历史的深刻反思，体现出强烈的时代使命感，对人性的深度思考更使其作品具有深远的社会意义。

宋长江；小说；叙事

立项课题：2017年丹东市哲学社会科学立项课题(2017DDSK093)

在丹东的小说创作队伍中，宋长江以明确的创作指向与独具个性风格的作品独树一帜。力图反映时代精神，是他创作中始终遵循的原则。自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发表处女作短篇小说《灵魂有影》以来，在三十余年的小说创作生涯中，宋长江共发表了中短篇小说100余部，为读者奉献了大量直面社会与人生的作品，塑造了当代中国社会生活中极具现实主义质感的人物群像，对人性的深度思考使其作品具有深远的社会意义。

一、时代脉动下的生命气息

优秀的文学作品必然深切关怀人类的现实生存状态，通过揭示人物真实的心灵体验来达到拷问生命的深度。作为50后作家，宋长江早年的人生际遇与中国社会的风云变化相重合，独特的创作维度使其作品中带有鲜明的时代烙印，能够准确地捕捉到社会转型时期人们价值观念的蜕变。宋长江的小说人物几乎涵盖了当下社会生活中各种人物类型，包括工人、农民、公务员、小包工头、退休工人乃至大大小小的官员等等。

这些人物的命运走向也是当代人生存的客观真实写照。他们尽管性格各异，生活场所和工作和环境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即都在为卑微的生存而殚精竭虑，都在生活压力下顽强挣扎。遇阳光而灿烂，遭挫折而沮丧，或灵魂扭曲，或天真可笑，或因时代思想的禁锢而具有双重性格，抑或像阿Q一样带有浓重的悲剧色彩……

人性的开端是以个体的生存为前提的。当文学重新回到“人学”的位置时，“人性，人情，人道主义，人的价值和人的命运，都是它所探求的内容”。生存艰辛的小人物的眼泪，以及他们身上顽强的韧性，都使读者从宋长江的文字里感受到爱，慰藉和温暖的凝视。作家以坦诚冷静的目光来审视人生，因此在刻画人物形象时，便以深刻清醒的现实主义手法展示人性最本真的特点。他将笔触伸向这些人物的生存困境，充满对他们的同情与关怀。这些人物因此与时代共存，充分透出时代脉动下的生命气息。

宋长江的小说创作起步之初正值伤痕文学盛行，此时正值新时期文学“横向扫描社会价值观念的流向”，这是“人的精神和灵魂主体逐渐取代客观画面”的过程，对人物心灵波澜的关注成为文学发展的轴心。在这样独特的文化语境下，宋长江反映知青生活的处女作小说《灵魂有影》应运而生。小说塑造了一个被极左思想扭曲灵魂的知青唐洪。次年，短篇小说《忧思曲》问世。小说中的劳资科长白威曾作为汪局长的秘书，在“文革”时带头批判汪局长。汪局长平反重新回到领导岗位后，白威为往昔的过错忐忑不安。然而，汪局长谅解了他过去的行为，并对他的工作给予了坚定支持。这部作品奠定了宋长江成为小说家的可能，即作家对人物能够辩证评判，不带有主观偏颇，从而营造出生活的复杂性和质感，并蕴藉深厚的哲理意味。对市民生态与官场生态的准确感悟与捕捉，使作家在塑造这些人物形象时得心应手。

二、厚重的生活质感

进入新世纪以来，宋长江的小说创作取得更加引人瞩目的成就。《绝当》《温泉欲》《后七年之痒》《祖坟青烟袅袅》等一系列中篇力作呈现出更加强烈的的生活质感，体现出作家在艺术追求上的突破。

中篇小说《后七年之痒》从题目上可以直观判断这是一部写夫妻生活的小说。严景逸与武小妹的婚姻顺利度过第一个“七年之痒”，却在第二个七年之中遇到危机，而这场感情危机却缘于武小妹竭力挽救和辅助丈夫严景逸的事业。为使工作中直言不讳的丈夫与顶头上司葛恒大之间改善关系，武小妹无奈主动接触葛恒大，想替丈夫说情和摆脱困境。不料，小妹与葛恒大结识后，两人竟然阴差阳错相互欣赏，因而得到了他们各自在婚姻中所匮乏的默契和柔情，为他们各自日趋平淡乏味的婚姻生活增加一些色彩，“虽然不炫目，却温暖，弥补了大脑中始终未能充填的空隙”，道出了当下婚姻中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婚姻空白期》以主人公的情绪和心理活动为线索，真实地展示了浪漫爱情让位于现实婚姻的无奈。郝青摆脱了被她视为垃圾股的丈夫于水，想利用所剩无多的青春再赌一次。于是几个身份各异的男人成为她手中的筹码，反复权衡之后却仍未找到最理想的婚姻伴侣。小说结尾颇具喜讽意味：意外受伤的郝青，因一时找不到可以帮她的人，最后只能想到前夫于水。当于水匆匆赶来，郝青却发现他的身后竟然跟着一个年轻女人——儿子学校的副校长。婚姻生活就是这样，由于人的思想意识的差异，被一方视为垃圾股的人，却可能被条件优越的人视为绩优股。这部小说以一位临近中年女性的追求和幻灭来反思婚姻生活，因此构成具有反讽意味的双重语境。

由于具有超前的悲剧意识，宋长江并不热衷于营造大团圆式的故事结局，不刻意满足读者的阅读期待。读宋长江的许多小说，读者都能从那些充满悲剧色彩的故事中感受到作家对纯真人性的张扬。欲说无语，欲哭无泪，这就是宋长江小说成功的生活质感营造，惟其如此才能产生直抵人心的力量。正因为他的小说中成功塑造了那些丰富多样的人物形象，才能够对人性做出复杂深刻的阐释。正如米兰•昆德拉所言：“小说家既非历史学家，又非预言家：他是存在的探究者”。

《溺水事件》以一起救人事件为线索，生动细腻地刻画了一个被救女孩复杂的心理状态。中学生宫婷婷去江边游泳不慎溺水，大学生唐家骏为救她不幸死亡。宫婷婷得知唐家骏的死讯后非常痛苦内疚，想亲自去唐家以自己的方式表示哀悼。然而，记者和相关部门要陪她一同前往，这引起宫婷婷反感。尤其是在唐家为了拍摄报道需要，相关人员打乱了她的表达方式，甚至要求流泪的时间与他们的报道画面相配合，备受心理煎熬的宫婷婷因为过度紧张和悲伤而晕倒。开追悼会之前，相关部门把写好的讲话稿给她，甚至让她说出违背自己心愿的话。宫婷婷拒绝了这些要求，她选择的表达方式是在自己敬献的花圈缎带上写道：“唐家骏哥哥安息，宫婷婷为你哭泣”。作品成功塑造了80后一代鲜明的个性特征，表现了他们对自我感受与内心真实的追求，也对那些形式主义扭曲人性的做法进行了抨击和反抗。

三、独具特色的叙事景象

“灵”与“肉”的冲突是当代中国文学的重要母题之一。宋长江的多部作品通过对人物的生命欲求进行酣畅淋漓的书写，并涉及到社会伦理和社会心理等多种文化因素，表现生活表层与心灵内部的矛盾冲突，深入探究“人”的价值取向，显示出作家在探寻人性方面所做出的不懈努力。

中篇小说《温泉欲》将故事背景置于令父女两代人难以忘怀的温泉之地，从而把故事开端引入特定的历史语境中。亲情、理性、欲望与较量，种种复杂的人生况味相交织，构成这部小说丰厚的思想内涵。作品在表现人物性格的复杂与多重方面更是达到前所未有的深度。小说对于中年女性心态的准确描摹留给读者深刻的记忆。作为一位成功游弋于官场的女性官员，跨入四十岁的康泉芳更加自信从容，毫无普通女性的那种中年危机感。尽管在别人眼中岁月已悄然使她的容颜失去青春的光泽，“似未扎紧的气球，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偷偷漏瘪了许多”，但她认为白胖富态的自己相对于过去而言是“姿色更加妩媚，韵味更加悠然”。

中篇小说《传闻人物》中梁丽与林海夫妻关系中的诸多苦涩与辛酸，使读者深切体会到生本位的无奈。他们之间由最初充满温情的抚摸到后来彼此的克制忍让，最后不可避免地爆发冲突，表现出爱情在现实的婚姻生活中的黯然退却。小说以充满赞赏与温情的文字塑造了一位不屈从于命运的女性形象。面对丈夫因伤致残和家境日益窘迫的变故，梁丽选择的是勇敢地挑起支撑家庭的重担。丈夫与女儿的误解尽管使她倍感委屈，却并没有使她成为传闻中所说的那种长些善舞的女人，她的善良单纯与小说那些功于心计的人物形成强烈的对照。“在民间，传闻已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调料。”小说结尾的这句话对贯穿于整部作品的种种疑问做出不动声色的回答，带有黑色幽默的意味。

宋长江的创作深深植根于故乡的土地，从极具地域特征的饮食文化到充满生活气息的市井生活描摹，他的文学生涯始终与故乡血肉相连，成为这块土地最忠实而又最热情的书写者，并形成作家独具特色的叙事景象。他以练达蕴藉的文字描写在世俗之网与官场之网中苦苦挣扎的灵魂，写尽凡俗人生中的众生百态，呈现真实的市井生活。他的小说既表现普通人的生存智慧，又以现实主义质感折射出社会发展进程中的变革带给个体生活的冲击。

乡村问题是当代中国社会发展过程中不可回避的症结，宋长江始终密切关注乡村文明与城市文明的对立以及由此引发的现实之痛。无限债务》（《时代文学》2012年第9期）是一部农村题材的中篇小说，作品开头第一句“樊鬼子城里又絮窝了”便一反宋长江城市题材小说的叙述语言，立刻把读者带入浓郁的乡土气息的氛围里。小说以独具乡土特色的语言文字来展现乡村生活的本相，将笔触深入到乡村留守女性的精神世界，诉说她们的期待与幻灭，将她们内心的爱欲挣扎表现得无以复加。小说以男性作家的视角审视造成这些悲喜剧的深层社会原因，使作品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

读宋长江的小说，我们不难发现作家在选择题材与塑造人物方面，总能找到最适合的叙述语言为作品增彩，这不能不说是洞察人生的一种功力。而尤为可贵的是，他在叙述中从未带有情绪上的偏见，而是尊重生活本身。宋长江的小说以其表现生活内容的立体化和塑造人物形象的多样化吸引读者，他的作品既有对现实的诉求，又有对历史的深刻反思，体现出强烈的时代使命感。更重要的是，他为我们定制了一个了解和展示时代风貌的密码，这也是宋长江小说的魅力所在。

[1]张韧：《文学与哲学的浸透和结盟的时代（“中篇小说十年启示录”之一）》，见《中国现代、当代文学研究》，1986年第8期。

[2]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第56页，董强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年版。

[3]程麻：《文学价值论》，第364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版。

王晓雁 （1971- ）， 女，辽宁丹东人，文学硕士，辽东学院韩朝学院汉语言系教师，副教授，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特约评论家。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