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影子
杀手童话 雷吉·米勒REGGIE MILLE
文/影子
在NBA这个偶像情结泛滥、英雄主义极度膨胀的世界,没有人能像米勒一样将反派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在无数次被击倒后,他不会送给对手任何赞美之词,而是倔强地爬起来,紧抿双唇,眼神燃烧着仇恨!即使浑身布满伤痕,依然撂下一句狠话:等着我,下次我会报仇!
1纽约的麦迪逊广场花园,或许是除了印第安纳康塞科中心之外米勒最熟悉的球场了。没办法,即便已经离开联盟六年,但作为TNT的解说嘉宾,米勒每个赛季仍然得来这里几次,更何况他18年的职业生涯中,还在这里打过34场常规赛外加6轮季后赛,闭着眼睛都能摸进客队更衣室。直到现在,米勒还依然记得自己在纽约这座篮球圣殿里的最后一场比赛。
那天是2005年4月5日,米勒这位纽约的头号公敌在这里上演自己的麦迪逊最后一役。比赛还没有开始,客队更衣室通道上的灯一亮一灭,只能依稀看到波拉德(Scot Pollard)和福斯特(Jeff Foster)的脸,却能清晰听到电开关“啪嗒”的响声。米勒轻车熟路地找到开关,并躲在门边的角落,轻松地同十几台摄像机捉迷藏,没有谁比米勒更熟悉纽约的客队更衣室结构了。
“J.O.!别害羞,”米勒和他那低沉的嗓门一起出现,“出来,乖孩子,带你逛百老汇!”更衣室内响起了淋浴声。“冲凉呢!”当小奥尼尔(Jermaine O'Neal)回答道,几分钟前他才做完无球训练回到更衣室。“那我先走了。”米勒笑道。
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接下来,客队的首发后卫……”尼克斯的现场解说从未替客人做如此激情的报幕,“……在花园的最后一场比赛!”有点嘘声,可以理解,无论在哪座球馆,球迷都会这样对待一个在自己地盘上抢走无数胜利的敌人,何况这里是麦迪逊。“31号……”嘘声继续。“雷吉——米勒!”嘘声达到了最大值,但米勒像个主人一样悠哉而自豪地坐在板凳上,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才走上了球场。
米勒当然不会期望会在这里得到掌声或者欢呼声,哪怕这是他作为球员最后一次造访麦迪逊。在之前的18年里,他大多数的经典演出都是在这块场地上,他就像是大苹果城的梦魇,总是能用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方式干掉尼克斯。
斯派克·李(Spike Lee)、约翰·斯塔克斯(John Starks)、帕特里克·尤因(Patrick Ewing)、查尔斯·奥克利(Charles Oakley)以及每一个纽约的球迷都不会忘记那一夜——1994年6月1日,东部决赛第五场,麦迪逊花园——前三节,尼克斯一度领先步行者20分,并带着12分的优势进入第四节。斯派克·李在他的特定席位上手舞足蹈得像是吃了兴奋剂的兔巴哥,简直比自己的电影获得任何奖项都兴奋。
在米勒退役之时,球迷们打出标语,感谢他18个赛季的以来的忠诚。
但米勒开始了自己的表演,用斯塔克斯的话来说,他简直“像乔丹一样”。
麦迪逊花园的球迷只能呆呆地着米勒的演出:这个身形瘦长的家伙跑动、接球、毫不犹豫地出手,中的!再次持球,再投,再中!前三节得到14分的米勒在第四节三分球5投5中,势不可当地拿下25分,防守他的斯塔克斯完全不知所措。斯派克·李破口大骂,而米勒则一边投篮一边用他那令佩顿、乔丹都颇为头疼的臭嘴还以颜色。
“我想没人能阻挡那个状态下的雷吉,我们该给他个恶意犯规,让他别那么疯狂,可惜我们没有。”尤因说。
最后,步行者不可思议地以93-86取得胜利——在地狱般的麦迪逊花园广场,在“第一中锋”尤因的眼皮底下。
在麦迪逊广场花园,米勒和昔日死敌斯派克·李一笑泯恩仇。
从这天起,每个纽约人都将“复仇”挂在嘴边,但很快,他们对米勒的仇恨又加深了——第二年,几乎是同样的时间,“米勒时刻”重现麦迪逊!那是东部决赛第五场,终场前尼克斯还领先6分,纽约人只担心一个人,结果正是这个人用重放般的表演扼杀了他们的胜利。三分线外,米勒出手命中!接着他幽灵般地抢断成功,后撤一步至三分线外,抬手命中!被米勒搞昏了头的斯塔克斯两罚不中后,米勒又在前场拿球,对手只能依靠犯规来阻挡他的进攻,结果米勒罚球线两罚全中——8.9秒,8分、1个篮板外加1次抢断,并顺手带走了胜利。
没有人比米勒更会从对手的痛苦中获取乐趣,他陶醉在敌人的气急败坏和恼羞成怒中,贪婪地攫取胜利。也没有人能像他那样投进如此多的关键球,你甚至会希望步行者队整场落后,只为看到米勒的最后一投。“我不会错过那样的时刻,因为还有五成的机会赌一下输赢。”米勒解释道,“我渴望击败对手。所以在比赛临近结束、比分胶着时,我不会错过投出最后一球的机会。在客场比赛,所有的事都会跟你作对,那里是别人的地盘,别人的篮球馆,别人的区域。我热衷于打破这一切,没什么比投中制胜球更美妙的事情了,然后我会看着他们说,‘我搞定你们了’”
他在很多时候担任的是让人们痛恨的角色,与世界最大都会的球队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吵架、推搡、抓住计时器上小数点之后的计数空当三分投射。米勒并不介意做一个公众的敌人,他甚至享受嘘声——来自麦迪逊,来自联合中心,来自水屋,来自奥本山。他不断渴求着别人仇恨他,随即还以令所有人闭嘴的远射——穿越所有狭窄的罅隙,与跟防他的影子们捉迷藏,然后接到球,投出去。
2无可否认,冠军戒指是每个球员毕生的追求,但是米勒却拒绝转会到其他更有希望夺冠的球队。“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能夺冠,我将成为经典。如果不能,我就是彻头彻尾的蠢蛋。”
结果很显然,米勒成了他嘴里的那个“蠢蛋”,除了印第安纳的球迷之外,没人为米勒祈祷一枚总冠军戒指。即便是在乔丹退役之后,当步行者在总决赛上面对湖人的时候,米勒仍旧被大多数人认为是奥尼尔(Shaquille O'Neal)和科比(Kobe Bryant)面前的反派。事实上,米勒和他的步行者一路走来,确实并非坦途。
1996-97赛季,他们用杰克逊交换杰伦·罗斯(Jalen Rose),里克·史密茨(Rick Smits)因为脚伤缺席30场比赛,主教练拉里·布朗(Larry Brown)在赛季结束后离职,步行者只有39胜43负,7年来首度无缘季后赛。1997年5月,米勒的在印第安纳波利斯郊外的一栋价值290万美元的豪宅被纵火,付之一炬。尽管无人受伤,但件事却令米勒不安,他甚至开始考虑退休的问题。结果,米勒还是带着他冷血的三分和大嘴巴重新站在了球场上。
在上世纪90年代,迈克尔·乔丹是NBA最好的球员,但也有很多人不服气,勇于挑战他的权威,米勒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
1997-98赛季,步行者以58胜结束常规赛,米勒场均得到19.5分,是9年来的新低,同时他还是没能带领步行者闯过东部决赛,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用一贯的方式赢得仇恨和尊敬。在东部决赛对决公牛的第三场,米勒在最后4分10秒砍下了他整场比赛28分中的13分。两天后,他又在最后0.7秒推开乔丹、投中绝杀,把芝加哥人逼上绝境。就连乔丹也得承认:“在那种状况下,雷吉的表现比任何伟大的球员都恐怖。我们只是稍稍放松了几分钟,而他就回报给我们那些精彩的投篮。”
就是这样,1996-97赛季到1997-98赛季就是米勒18年来的缩影:从废墟中倔强地爬起来,然后带着一身伤痕到处挑衅。
有些人并不是因为取得了如何震铄古今的数据才被铭记,也不会因为曾经拥有的纪录被打破而被遗忘,人们铭记只是他们完成这些数据或者创造这些纪录时,所采用的方式。很显然,米勒就是这种人。没有人会在他的比赛中昏昏欲睡,球迷经常会被他的一个致命三分雷倒,更不用提那些欺骗性的圆滑紧逼,或是超乎想象的高质量防守。所以,即便米勒从来没有受到过爱戴,但是他得到了尊敬,而且这种尊敬并不会因为时代变更、偶像标准的转换而消逝。
一个不是靠身体素质打球的球员,在NBA屹立18年基本全勤,最终成为历史著名得分手。这些都不是运气,更不是偶然。
米勒从小在失败中长大。因为双腿和髋关节先天畸形,他连睡觉都要戴着铁架,每天至少要戴10小时。即便战胜了病魔,他也不得不活在哥哥姐姐的阴影之下——姐姐谢莉尔(Cheryl Miller)拥有里程碑式的篮球天赋,哥哥达瑞尔是职棒大联盟的接球手(加利福尼亚天使队)。他们的出色迫使米勒必须证明自己,每天投700个三分就是他逼迫自己的方式。而在米勒伟大的18年职业生涯中,除了致命的外围杀手本能,他还保持着雷打不变的赛前习惯。你可以称之为纪律,甚至是迷信,但米勒说:“有时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些习惯到底会不会影响我的状态。但我的篮球生涯就是如此,我总是努力风雨无阻地把一件件事情做好。”
在客场,米勒的习惯相对简单:提前两个小时去球馆热身。但在主场,他对自己“强迫症”的精准程度甚至可以按秒计算。
正午是米勒的午餐时间,他通常会吃六块法国烤面包、三只煎蛋、香肠、再加两杯橙汁;12点45分,处理私人事务;1点15分,小憩一会儿;3点15分,起床、溜狗、吃点点心,喝两瓶佳得乐,穿好衣服;3点45分,出发去球馆;4点15分,到达球馆,换上训练服(一定要穿长袖T恤);4点30分,去健身房,吃两片止痛药,和训练师及福斯特边开玩笑边做热身;4点35分,去球场开始练习投篮。
米勒会把球抛向高空直到撞筐弹出,接着就后退到罚球线,必须连续完成10次罚球。接着是上篮,围着一个半圆从左到右然后重新回到左边,不停在5尺和15尺出手。随后是三分球,从左边起,一直投到右边底角,每一个位置都要中一球。投完三分,罚五次球作为放松,再投三分,每天做三组。
5点整,米勒会到场边做韧带拉抻运动,15分钟后回健身房做按摩;5点30分,NBA规定更衣室在开场前90分钟对记者开放,为期45分钟,但是米勒一般都会躲在角落观看对手前一场比赛的录像,压根不理记者。6点15分,在更衣室对记者关闭前,他会去训练场再投篮15分钟,在那里,头顶上有个窗口可以让外面的观众看进来,米勒说:“这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他们会趴在玻璃上照相。我就想象自己在比赛。”;6点30分,回到更衣室跟教练们开战前准备会。然后全队一起入场做正式热身,而从此时直到比赛开始前,米勒依然还有自己的“仪式”。
1997年,米勒在赛前抢了本尼尔一杯汽水喝了一口,那场比赛步行者赢了,之后这就成了米勒的习惯。而米勒在热身时一定要将最后一球投入入才会下场,在这个过程中,本尼尔会在场边不断嘲笑没投进球的米勒,招致对方的一顿“谩骂”,这也是两个人的默契。
虽然米勒的赛前“仪式”看起来有些无厘头,但可贵的是他的坚持。步行者队的训练师比尔·迪恩(Bill Dean)曾说:“他每天绝对是100%地重复那些良好的习惯,从不间断。你们或许觉得他那些神奇的表现是因为运气好,但我可以告诉你们,那绝不是偶然的,而是坚持的结果。”
3比安卡·马克思维尔(Bianca Maxwell)1994年第一次见到米勒时,是个感染儿童艾滋病的小女孩。“Make-A-Wish基金会”为她和米勒安排了这次见面,米勒马上就答应了。
比安卡的母亲戴安娜回忆说:“那是我最难过的时候。但是那天,我看到真正的、纯洁的爱。我不知道雷吉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到来对比安卡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给了她整个世界——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梦想。”
是的,从那一刻起米勒就从未离开比安卡。接下来的几个赛季,米勒一次又一次地给比安卡一家寄球票,没有比赛时,他还会来看比安卡。祖母玛丽还记得比安卡跟她说:“奶奶,我长大了就嫁给雷吉。”而雷吉总是会认真地回答她:“我是你的。”
比安卡没有父亲,而米勒就是她的父亲。1997年3月14日,医生通知比安卡的家人,说她的免疫系统已经被完全破坏,危在旦夕。接到电话后,米勒立刻取消所有安排,第一时间赶到莱利儿童医院。他来到比安卡床边,握着她的手轻声地说:“我在这儿,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十年来,米勒第一次放弃了热身,整个下午都陪在比安卡身边。
戴安娜让大家都离开房间,让米勒和比安卡独处。比安卡已经神智不清,经常昏迷,戴安娜说:“她有时会睁开眼,看见雷吉在面前握着她的手,她脸上就有一种幸福的笑……”
步行者当天晚上要对阵犹他爵士,比赛时间越来越近,米勒却依然呆在病房里,或许这一刻已经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了。他不会走,因为比安卡随时都会离开,医生说她的生命只能用分钟来计算了。戴安娜回忆道:“有人进去告诉他必须走了,但他却不肯走……”这时,比安卡突然睁开眼睛,看着米勒:“雷吉,没事了,我看见天使了……”
这是比安卡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留言,米勒含着泪离开了病房,那天晚上他大开杀戒……
爱他,因他的疯狂,恨他,因他的可怕,爱恨之间,锻造出这个NBA独一无二的奇才——雷吉·米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