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守密》

2017-03-11 23:17李更
文学自由谈 2017年3期
关键词:珠海方言广东

李更

关于《守密》

李更

有的人天生就对文字有感觉,他也许平常并没有像职业作家那样经营文章,但是通过某种机缘,是可以迅速介入并且享受其中。

有的人的文字似乎一留下就会变成不易抹掉的痕迹,并且传染力极强,这种传染力就是一种吸引力,吸引读者一定要读下去。

有的人的文字是具有阴阳性的,你可以根据其文字的叙述读出文章的性别,这种性别差异可以直接判断作者的性别。

有的人的文字不仅可以读出性别,还可以读出地域,其文字的地方属性特别强烈,甚至可以根据其文章判断作者的乡属。

珠海就有这样的作者,是一位女性,一位客家女性。

她就是水禾田。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在教书,好像还是个班主任,这和我见到她的形象很相配,爽朗的,外向的,适合教书育人。

后来才知道,她其实是在老年大学工作。不禁哑然。

我以前也在中学教过书,一年下来,实在拨烦,逃也似的离开教育系统。因为确实不能婆婆妈妈地为人师表,而且我生来不会人前为师,更适合与人称兄道弟。

在我眼里,老年大学可能比小学更加婆婆妈妈,需要很大的耐心去应付。而水禾田做起来得心应手。

原来她曾经长期在企业做行政,迎来送往,上传下达。

读她的文字,就想到两个字:揣摩。

揣摩人际关系,揣摩内心微妙,揣摩男女有别,然后,作出正确的反应与反映。也似乎只有女性才能这么细致地去观察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

我喜欢水禾田的文章,是因为她的书写味道十足,而且短小精悍,多为千字文,甚至有的只有区区几百字,这么短小的篇幅,她就写透了一件事,写活了一个人。比如她写男人,风趣幽默,当然是以一个女人的眼光去写,却绝不是通常小女人文字那样去褒贬,而是襟怀开阔,悲天悯人,看男人如孩童,对男人的一些作为完全从心理、生理方面综合考虑分析,恻隐之心油然而生。

因为编辑报纸副刊,篇幅所限,当然欢迎这样有识又有趣的文章,我便与她熟悉起来,她成为我主动约稿的作者之一。

水禾田文字的女性色彩明显,但她的文章地域色彩更足。

30多年前,我因为生计问题背井离乡来到珠海,新鲜感消失以后,忽然发现自己落入一个巨大的陌生之中。与自己的童年、少年的成长经验完全不同的是,你一瞬间发觉,周围的环境彻底改版,几乎找不到可以对应参照的事物。除了北回归线以南的强烈阳光,让我感受深刻的还有语言,那种陌生的语言一时间甚至让我感到是不是离开了我的国。仅有的类比经验让我寻找这种语言的方向感;我一直认为语言是有方向的,向北?向南?向东?还是向西?日本话?越南话?

后来,我知道了一种当地人叫作白话的语言,我在被这种语言包围了十几年以后,才像一个迷路的人慢慢清醒过来,开始理解这种语言的奥妙。

我不知道在水禾田以前有没有其他珠海作家对自己的方言有强烈认同感。在我认识的珠海本土作家里面,我一直觉得他们的北方意识很强,对南方的地理人文反应不够敏感,我把原因归结为普通话的课堂教育。比如我认识的邝金鼻,他的文章几乎读不出地方地域,甚至他写的让他闻名全国的寓言,却是关于新疆阿凡提的故事。我觉得,老邝是不是在我们这里寻找认同感?

到了水禾田这里,情况发生了变化,她的文章基本上是以广东人、客家人为主体,她在写她周围的广东人,也在写我周围的广东人,她眼里的广东人与我眼里的广东人当然是有区别的,这就像她眼里的女性和我眼里的女性之间的区别。

特别喜欢的,就是她在文章中对方言的应用,妥帖、巧妙。

曾经,我也琢磨过方言在文学语言中的表现问题。车同轨书同文固然重要,但是文学是一定要强调文字的个性的,这种个性有时就是靠叙述方式决定的。更确切地说,叙述过程中一些看似不经意的方言使用,会使得文学的魅力大增。

文学大师也是语言大师,我们在老舍的文字里面发现了京腔京调,在郭沫若的文字里面发现了今天才形成的“川普”,在茅盾的文字里面发现了江南小城镇的吴侬软语。这些,就是地方特色。

前不久,我读了《繁花》。它几乎是排比式地使用方言,当然,应该还是改造后的方言,让我完全沉浸在上海的里弄——那里隐藏了多少被时代消解掉的凡人小事。

读水禾田的文章,就会被她在不经意间注入的方言元素所打动,往往就是那么几个字,地域味道就很浓很浓。她在现有的文字里面寻找与广东、与客家相互关照的字符,也固化我们这些北方人对南方的感觉。

我完全相信,水禾田是有相当的文字天赋的,她的文字天赋帮助她实现自己的文学梦想,这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渗透着她文学特质的文集《守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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