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末20世纪初日本人笔下的天津管窥

靳佳萍 张桂丽 郭 媛

(河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河北300401）

19世纪末20世纪初日本人笔下的天津管窥

靳佳萍 张桂丽 郭 媛

(河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河北300401）

天津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在近代多次成为西方列强胁迫和控制北京的战略要地。甲午战争后，日本于1898年在天津划定了日租界，陆续有日本人来津居住和经商；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同年占领天津并成立临时政府，管理天津有一年之久。通过这一时期日本人笔下的游记、日记、信件等资料，分析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天津，如港口对天津城市的影响，八国联军在天津的破坏与争斗，日租界区位的得失，天津的迅速成长等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

19世纪末20世纪初；日本人；天津

一、港口对天津城市的影响

天津是港口城市，其形成始于隋朝大运河的开通。元、明、清定都北京，途径“漕运”的天津日趋兴盛，造就了天津的繁荣与发展。然而到了近代，特别是天津开埠以后，传统的“漕运”被外国的大型轮船所排挤，河运的主体地位逐渐被海运所取代，加上河窄水浅，大型轮船不能上溯，越发制约了天津港的发展。坪谷善四郎在《北清观战记》中有以下描述：

“白河河道非常弯曲，上游河道浅，河水非常浑浊，泥沙阻塞。只能通过小蒸汽船，帆船不断上下往返，平时这里有六千艘船。”“大沽是天津的门户，淤积了白河带来的泥沙大沽港却非常不方便。疏浚白河显得不能懈怠。”

如资料所说，天津的港口条件并不十分优越（如河道浅、冬季结冰等），远不如水深港阔、冬季也不结冰的大连港和青岛港。由此，一些日本人对天津城市未来的发展前景表示怀疑。稻叶岩吉在去天津时不得不在大沽换乘中国帆船前往塘沽，再坐火车至天津，他在作品中表达“登陆困难”，感慨“天津将来还能保持今日之繁荣吗？”

然而，笔者认为：天津的港口条件并非其日后发展成为北方经济龙头的绝对条件。与同期或此后开埠的北方其他港口城市相比，天津之所以能拥有明显优势，成为北方最大的对外贸易中心，取决于其港口之外的优势，即拥有广阔的经济腹地。

位于渤海湾西岸的天津，在19世纪就是华北大部、蒙古草原乃至西北地区最便捷的出海口。进入20世纪以后，京奉、京汉、正太、道清、津浦、京包等铁路陆续开通，使天津又能够利用其华北铁路中心的优势，更为快捷地展开与更广大地区之间的贸易。天津虽然受内河码头航道浅狭、冬季结冰封港等不利条件的制约，但1897年专门成立了海河工程委员会，主要负责协调并着手海河水量的保持、河道的裁弯、淤沙的清理等工作，使天津内河航运迎来了新时代。

二、八国联军在天津的破坏和争斗

1898年前后，义和团运动爆发于山东，后几乎席卷整个中国北方。1900年4月以后，西方各国开始派军队镇压义和团的反帝斗争。6月6日，英、法、美、日等多国军队从大沽口进入天津租界，开始了与义和团的军事对峙。7月14日，天津被攻占。八国联军在天津烧杀抢掠，繁华街市，变成一片瓦砾废墟，给天津造成了严重的破坏。

坪谷善四郎在《北清观战记》中这样描述：“房屋全被烧毁，不然就是被破坏或重新圈占，只有墙壁残留，没有一间房屋有屋顶，不管男女老幼，没有见到一个人。……偶尔有消瘦的狗在河边游荡，正在吞食漂浮的人马死尸。”“所有的建筑物都有大炮小枪的弹痕蜂巢，附近的街区也全都遭遇兵燹，只有墙壁还矗立在空中。”

然而，联军之间也并非“一团和气”，国与国利益的争夺使其在侵略中也伴随着内部的争斗。这些争斗的详细描述在日本人的史料中有所记载。坪谷善四郎在《北清观战记》曾写道：“俄国兵是无赖兵团，法国兵其次，进行各种野蛮行为。德国兵军纪严整。战斗时最英勇，纪律最严明，清国人也得以保全的只有日军。日英美乃是同盟。”

日俄之间的矛盾，源于两国对中国东北的争夺。甲午战争后签订的《马关条约》，有割让辽东半岛给日本的条款。此举遭到早就觊觎中国东北的俄国大力反对，并纠集德法两国进行所谓的“三国干涉还辽”，最终使日本将到嘴的肥肉吐出。

坪谷善四郎所谓俄国的“野蛮行为”的确是事实。陈景彦在《义和团运动时日俄两国对中国的侵略》一文中写道：“俄军所据之地，被害特甚，抢掠焚杀，继以奸淫，居民逃避一空。”

然而日本也非“清国人”的“保护神”，苏位智在《八国联军没有始终如一的主谋》中记述到：“日本是抢掠银两、粮食特别多的国家，仅在通州和户部两处就抢到白银30多万两。”“不仅人数多，而且进攻十分凶残。”

三、日租界的区位优势

在天津设立日租界，根据的是1896年10月19日中日两国签订的《公立文凭》，由日本驻华公使、领事和中国政府的地方官会商。在与中国政府的几番交涉后最终以基本满足日本政府的要求结束，正式划定了天津日租界范围：东北界临海河，西至墙子河（今南京路），南界沿今沈阳道向西至墙子河，北界沿今多伦道向西再折向墙子河。这之后日租界又不断向周边地区扩展：先将北侧的预备租借纳入正式管辖范围，后又将南侧与法租界毗邻的一段沼泽地并入日租界。这样一来，日租界紧邻已经发展成熟的法租界，又成为其今后走向繁荣的原因之一。

尽管日租界在位置上占到了“紧邻中国街区”的优势地位，但由于划定晚于英、法、美、德四国，而海河西岸利于开发建设之地殆尽，仅剩下沼泽和洼地，故而最初几年都是进行基础设施建设，至1902年日租界才初见规模。据《天津居留民团.二十周年纪念志》中记载：“来津的日本侨民，大都仍旧在英法租界居住，或者占据租界内的当地民房，逐渐开设店铺。”稻叶岩吉也曾在其作品中写道：“日本居留地位于天津城和紫竹林的中间，乍一看颇得地利。但由于水运不便，加之地域狭窄……我们预测天津的未来没有多大希望……”

然而，日租界的“地利”条件还是在其今后的发展中逐渐露出端倪。首先，天津日本总领事伊集院彦吉采取招抚中国人的政策，不仅使之安心建筑房屋，还允许他们经营各种商业，杂居租界内的华人日益增多。野村得庵在《漫船步苦马》中说：“租界，无论在哪里都是支那亡命政客和有钱人的安全地带，是他们避难的地方。天津距离北京近，这种情况更是严重。最近宣统皇帝的秘密住所也设在了天津的日租界。”

由此，日租界相继建成了各种茶园和大小商店，《天津居留民团二十周年纪念志》中曾写道：“北旭街（今和平路北段）一带颇为繁华，成为不夜城，终日行人不绝，成为租界最为繁华之地。”1906年之后，天津有轨电车通车，因经过旭街，又带动了日租界的繁荣和发展，形成了以旭街为中心的商业区。1913年出版的《天津案内》中所说：“日租界中最为繁华的是旭街，各种中外店铺鳞次栉比，电车、人马往来络绎不绝，是为日租界中的银座街。”

四、迅速成长的国际都市

小林爱雄曾这样描述天津：“中国街道只有这一带比较有气派。袁世凯做直隶总督的时候，为了和租界对抗，构成了其他地方难以见到的井然有序的中国街。”这里的“中国街道”是相对外国租界而言，资料中所说的“这一带”是袁世凯“北洋新政”中有名的“河北新区”。

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后，袁世凯在天津建立了中国近代警察制度；创办了陆军师范学堂，讲武堂，天津北洋武备学堂，培养的人才成为北洋军的骨干；发展新式教育；整顿金融、振兴实业等，客观上促使天津迅速成长为国际都市。

天津以港口城市著称，外贸发展对其城市地位起着至关重要的影响。然而，20世纪初来华的稻叶岩吉却认为天津“出口远多于进口”，难成“贸易港”，难以对抗即将建成的“秦皇岛”港口。他在作品中写道：“天津还有一些不适于作为贸易港的方面。出口远远多于进口，表明天津市单纯的消费地，没有特别多可供出口的商品。即天津是纯粹的输入港，终究难以称为贸易港。”

20世纪初来津的高濑敏德也在《北清见闻录》中写道：“天津是北清贸易的中枢，前途非常有希望。……但作为其门户的大沽港却非常不方便。疏浚白河显得一刻都不能懈怠。天津贸易进出的大道是京汉铁路、京榆铁路及津镇铁路等专门铁路，其海上门户可能会从大沽转移到秦皇岛。”

1900年前天津是北方首屈一指的对外贸易通商口岸。但和中国各大通商口岸的贸易中，其比重和地位就“相形见绌”了。进入20世纪，随着帝国主义势力在华北地区的渗透以及华商势力的崛起，客观上促进了商品经济的发展，推动了天津对外直接贸易，使近代天津迎来了外贸发展的黄金年代。尽管入超始终存在（由半殖民地半封建贸易性质决定），但“土货增长速度大大高于洋货进口增长速度”，对外贸易也由间接贸易为主转为直接贸易为主，摆脱了从属于上海对外贸易的附庸地位。姚洪卓在《近代天津对外贸易1861-1948》中写道：“民国以来天津在全国直接进出口贸易中多在上海、大连之后，居全国第三位。”

1900年后尽管华北地区陆续开辟了青岛、秦皇岛等通商口岸，但天津作为华北第一对外通商大港的地位始终未有改变（见上表）。

天津港进出口贸易总值对照表

五、小结

从日本人笔下的资料可以发现他们对19世纪末20世纪初天津的描述基本上是准确的、客观的。对中国、对天津的情况“了如指掌”，这和他们长期以来对中国、对天津的政治、经济乃至军事活动展开细致周密的调查分不开。

天津开埠后，西方列强争相在天津划分租界，严重侵害了我国主权和人民利益，但客观上一定程度刺激了天津城市形象的改观。经历甲午中日战争的失败和八国联军侵华战争，摇摇欲坠的清廷欲用袁世凯的“北洋新政”谋求自救，虽以失败告终，但客观上推动了天津成为中国北方最大的口岸枢纽和金融中心，对外贸易在华北地区首屈一指，迅速成长为国际都市。

〔1〕〔日〕坪谷善四郎.北清观战记〔M〕.博文馆，1901.

〔2〕〔日〕天津居留民团编.天津居留民团二十周年纪念志〔M〕.天津居留民团，1930.

〔3〕〔日〕野村得庵.漫船步苦马〔M〕.今井常三郎，1925.

〔4〕〔日〕高濑敏德.北清见闻录〔M〕.金港堂，1904.

〔5〕谭汝为.天津日租界街名沧桑〔J〕.天津市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15，（3）：17.

〔6〕姚洪卓.近代天津对外贸易1861-1948〔M〕.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7〕陈景彦.义和团运动时日俄两国对中国的侵略〔J〕.东北亚论坛，2006，（7）：79.

〔8〕苏位智.八国联军没有始终如一的主谋〔J〕.文史哲，1991，（1）：67.

（责任编辑小糖）

K825.8

A

1672-5646（2017）01-0052-03

靳佳萍（1982-），女，天津人，研究生，主要从事日本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