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储新铸,并听民用:辽代货币体系述论

2017-03-11 11:12陈俊达
兰台世界 2017年7期
关键词:古钱通宝元宝

陈俊达

(吉林大学文学院历史系长春130012)

旧储新铸,并听民用:辽代货币体系述论

陈俊达

(吉林大学文学院历史系长春130012)

辽代货币体系包括自铸普通金属货币、外来普通金属货币、其他一般等价物三个系统。辽代通过保障原材料供应、设置各类管理机构、在制作上严格规范形制、严防货币外流等手段,保证了货币体系稳定。

辽代 自铸货币 外来货币 一般等价物

关于辽代货币,乔晓金、田广林、乔幼梅、马利清、周锦章、李丽新等人都已做了不同程度的探讨。本文中,笔者将考古出土的辽代货币进行整理,以此为基础,并结合文献材料,从自铸普通金属货币、外来普通金属货币、其他一般等价物三个方面对辽代货币体系进行探讨。限于文章篇幅,本文只是对辽代货币体系的基本情况进行述论,各货币的详细情况及货币制度另作他文研究。

一、自铸普通金属货币

辽代的自铸普通金属货币有铁钱和铜钱两种。关于辽代铁钱,《宋史·食货志》记载:“契丹亦铸铁钱,易并边铜钱。”[1]4381即辽代铸行铁钱的目的是为了换易北宋的铜钱。辽代铁钱有“统和元宝”。

关于辽代铜钱,契丹人早在建国前就开始自铸铜钱。据《辽史·食货志》记载:“鼓铸之法,先代撒剌的为夷离堇,以土产多铜,始造钱币。太祖其子,袭而用之,遂致富强,以开帝业。”[2]1033辽代建国前的铜钱有通行泉货。辽代建国后,兴宗朝以前的辽代铜钱出土较少,太祖朝有天赞通宝,太宗朝有天显通宝、会同通宝,世宗朝有天禄通宝,穆宗朝有应历通宝、应历元宝。据《辽史·食货志》记载:“景宗以旧钱不足于用,始铸乾亨新钱,钱用流布。”[2]1033乾亨新钱至今未有实物出土,景宗朝铜钱目前出土的为保宁通宝。同样据《食货志》记载:“圣宗兼铸太平钱,新旧互用”[2]1033,太平通宝已于白音诺勒出土。此外圣宗朝铜钱还有统和元宝、统和通宝、开泰元(通)宝。

兴宗朝以后的辽代铜钱出土较多。兴宗朝有重熙通宝、重熙重宝。据《辽史·食货志》记载:“道宗之世,钱有四等:曰咸雍,曰大康,曰大安,曰寿隆,皆因改元易名。其肉好、铢数亦无所考。”[2]1033目前咸雍通宝、咸雍元宝、大康通宝、大康元宝、大安元宝、大安通宝、寿昌元宝已经出土,此外虽不见于《辽史》记载,道宗朝还有清宁通宝、清宁元宝两种铜钱出土。同样据《食货志》记载:“天祚之世,更铸乾统、天庆二等新钱,而上下穷困,府库无余积。”[2]1033乾统元宝、天庆元宝皆已出土。

除上述各年号钱外,辽代铜钱还有壮(牡)国元宝。另有纪念币“皇帝万岁”、“千秋万岁”等。

二、外来普通金属货币

有辽一代,除了使用自铸货币外,亦大量使用外来货币。按照外来货币的时间断限,可以分为北宋货币、唐代货币,以及其他朝代货币。

首先,北宋货币使用最多。苏辙出使辽朝回国后,上书北宋朝廷:“臣等窃见北界别无钱币,公私交易,并使本朝铜钱。沿边禁钱条法虽极深重,而利之所在,势无由止。本朝每岁铸钱以百万计,而所在常患钱少,盖散入四夷,势当尔也。”[3]938认为辽朝公私交易,皆用北宋的铜钱。虽然其中不乏夸张成分,但辽代大量使用北宋铜钱是不争的事实。如赤峰市巴林左旗土木富州出土辽代窖藏钱币6383枚,宋钱共计4900枚,而辽钱在整个窖藏中仅有8枚[4]26-34。巴林右旗上石匠山辽代窖藏古钱中,宋钱共出土22种、54品,249.2市斤,占整个窖藏的69%[5]19-24、65。三道营子辽代遗址窖藏古钱中,出土28种、78品,16万2千余枚宋钱。其中宋神宗“熙宁元宝”就出土120余斤[6]71-72。北宋铜钱大量北流可见一斑。正如沈括所说:“牛羊之来于外国,皆私易以中国之实钱。如此之比,泄中国之钱于北者,岁不知其几何。”[7]6929

其次,唐代货币亦大量使用,数量仅次于宋钱。据史料记载:“太宗置五冶太师,以总四方钱铁。石敬瑭又献沿边所积钱,以备军实……圣宗凿大安山,取刘守光所藏钱,散诸五计司,兼铸太平钱,新旧互用。”[2]1033又“自五代以来,相承用唐旧钱,其别铸者殊鲜”[1]4375。知辽朝从石敬瑭、刘守光处获得的铜钱应多为唐钱,这点在出土的窖藏古钱中同样可以得到印证。如土木富州出土唐钱1437枚,占窖藏的22.5%[4]26-34。上石匠山出土唐钱101市斤,占整个窖藏28%[5]19-24、65。三道营子出土仅唐“开元通宝”钱,就达到了290余斤,3万7千余枚[6]71-72。对照三地宋钱出土情况可知,唐钱的数量仅次于宋钱,知唐钱在辽代货币体系中有着仅次于宋钱的重要地位。

最后,辽代亦大量使用其他朝代货币。如土木富州出土西汉“四铢半两”钱1枚,东汉“五铢”7枚、“剪轮五铢”2枚,新莽“大泉五十”2枚,另有五代十国钱22枚,包括后周“周元通宝”3枚,南唐“唐国通宝”11枚、“开元通宝”2枚,前蜀“天汉元宝”1枚、“光天元宝”1枚、“咸康元宝”2枚、“乾德元宝”2枚等[4]26-34。上石匠山出土战国古钱2枚、两汉古钱212枚、南北朝古钱3枚、隋钱25枚、五代十国钱298枚[5]19-24、65。三道营子出土战国“一刀(货)”3枚,秦汉“半两”74枚,两汉“五铢”96枚,东晋“太原货泉”1枚,南北朝“常平五铢”3枚、“五铢”76枚、“布泉”1枚、“五行大布”1枚,隋“五铢”433枚等[6]71-72。

三、其他一般等价物

辽代的一般等价物还有帛、金银等。

帛作为一般等价物,据《胡峤陷虏记》记载:“西楼有邑屋市肆,交易无钱而用布。”[8]9辽圣宗于统和三年(985)十一月“癸巳,禁行在市易布帛不中尺度者”[2]124。《辽史·食货志》同样记载:“又令有司谕诸行宫,布帛短狭不中尺度者,不粥于市。”[2]1031到了道宗咸雍七年(1071)夏四月,再次“禁布帛短狭不中尺度者”[2]306。直到道宗大康七年(1081)十一月“辛亥,除绢帛尺度狭短之令”[2]324。布帛才退出一般等价物的行列。但直到辽末,保大四年(1124)“时侍从乏粮数日,以衣易羊”[2]390,仍有用帛交换物品的现象。

金的使用更为广泛。据《辽史》记载,辽太宗会同二年(939)“八月乙丑,晋遣使贡岁币,奏输戌、亥二岁金币于燕京”[2]50。会同四年(941)三月癸酉,“(晋)进黄金十镒”[2]54。道宗时权臣张孝杰认为“无百万两黄金,不足为宰相家”[2]1637。同时辽圣宗于开泰七年(1018)“十一月庚辰,禁服用明金、缕金、贴金”[2]207。太平五年(1025)二月,又再一次重申“禁天下服用明金及金线绮;国亲当服者,奏而后用”[2]223。从法律层面保障金在流通中的数量。

银更被辽朝作为称量货币使用。如辽穆宗曾于应历十六年(966)“春正月甲申,微行市中,赐酒家银绢”[2]91。应历十八年(968)“以银百两市酒,命群臣亦市酒,纵饮三夕”[2]93。澶渊之盟后,北宋“岁输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2]175。兴宗时“岁增银、绢十万两、匹”[2]260。宋人宋祁认为“自和盟以来,岁与三十万者四十年,五十万者十年,契丹所得银币凡千七百万矣”[9]562。实际上北宋共交纳岁币银3150万两,绢1970万匹[10]34-48。1971年春与1985年5月,巴林左旗共出土三件银锭,一件是“京西北路提举学事司进奉崇宁肆年(1105)天宁节银每锭伍拾两”,一件是“王镒福州绍圣二年(1095)折博银伍十两专典许特”,一件为“崇宁四年(1105)分四年额银伍拾两专副严面曹伸行人李诚将仕郎司户参军监宋一风英州年额银”,皆为宋输辽岁币银转为辽代民间使用证据[11]28-31。

此外,羊在辽代亦作为一般等价物。如辽圣宗时,耶律室鲁“以本部俸羊多阙,部人空乏,请以羸老之羊及皮毛,岁易南中绢,彼此利之”[2]1415。即以羊易绢。

四、结语

首先,辽代银、铜、铁资源丰富,保障货币制造的原材料。据《辽史·食货志》记载:“太祖征幽、蓟,师还,次山麓,得银、铁卝,命置治。圣宗太平间,于潢河北阴山及辽河之源,各得金、银卝,兴冶采炼。自此以讫天祚,国家皆赖其利。”[2]1032同样《地理志》亦载:“银州,富国军,下,刺史。本渤海富州,太祖以银冶更名”[2]531;“泽州,广济军,下,刺史。本汉土垠县地。太祖俘蔚州民,立寨居之,采炼陷河银冶”[2]548。王曾出使辽朝时亦记载道:“又过芹菜岭,七十里至柳河馆,河在馆旁。西北有铁冶,多渤海人所居,就河漉砂石,炼得铁。”[8]29

其次,设置各类管理机构。例如“五冶太师”[2]1033、“钱帛司”、“户部司”等等。职官设有“银冶都监”[12]53-54、“钱帛都监”[12]121、“钱帛都点检”、“钱帛都提点”、“同勾当钱帛”[13]98、“钱帛闲厩使”[13]100、“监当银院”[13]63、“差监银绢库”[12]691、“差中京银绢库都监”[13]297等。

再次,制作上规范形制,严防私铸。据《辽史·食货志》记载,“是时,诏禁诸路不得货铜铁,以防私铸”[2]1033。

最后,严防货币外流。辽兴宗重熙二年(1033)十二月“己酉,禁夏国使沿路私市金、铁”[2]243。重熙十一年(1042)六月,“禁毡、银鬻入宋”[2]259。据《辽史·刑法志》记载,辽代早期规定“持钱出南京十贯,及盗遗火家物五贯者处死”。重熙元年(1032),又修改为“铜逾三斤,持钱及所盗物二十贯以上处死”[2]1045-1046。《食货志》亦载:“禁民钱不得出境。”[2]1033宋人宋祁亦认为“自庆历后,敌禁止银不得复入边州且十年,此欲困中国非一日计也”[9]562。

综上,辽代货币体系的根本原则是“旧储新铸,并听民用故也”[2]1035。正是在这一根本原则的指导下,辽代实现了“辽之方盛,货泉流衍,国用以殷,给戍赏征,赐与亿万,未闻有所谓楮币也”[2]1035。甚至出现了“钱不胜多,故东京所铸至清宁中始用”[2]1033,圣宗时“东京所铸钱”到了道宗清宁二年(1056)闰三月,才开始使用的现象[2]288。

[1]脱脱.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

[2]脱脱.辽史[M].北京:中华书局,2016.

[3]苏辙,著.曾枣庄,马德富校点.栾城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4]康立君.内蒙古巴林左旗土木富州出土辽代窖藏钱币[J].内蒙古金融研究,2003(S1).

[5]韩仁信.巴林右旗上石匠山辽代窖藏古钱清理报告[J].中国钱币,1986(1).

[6]吴宗信.三道营子窖藏古钱清理简报[J].中国钱币,1986(2).

[7]李焘撰,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华东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点校.续资治通鉴长编[M].北京:中华书局,2004.

[8]赵永春.奉使辽金行程录[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5.

[9]宋祁.景文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6.

[10]乔幼梅.辽代的货币制度及其演变[J].中国经济史研究,2000(4).

[11]金永田.内蒙古巴林左旗出土三件宋代银铤[J].内蒙古金融研究,2002(S1).

[12]向南.辽代石刻文编[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

[13]向南,张国庆,李宇峰,辑注.辽代石刻文续编[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10.

New Casting of the Old Storage for Civil Use:On the Currency System in Liao Dynasty

Chen Junda
(Department of History in College of Liberal Arts,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China)

The monetary system in Liao Dynasty consists of three systems:the ordinary self-casting metal currency,the foreign common metal currency and other general equivalents.The monetary system stability is ensured in the Liao Dynasty through guaranteeing raw material supply,setting up various types of management agencies,strictly standardizing shape in production and preventing monetary outflows and other means.

Liao Dynasty;self-casting currency;foreign currency;general equivalent

K246

A

2016-12-19

陈俊达,吉林大学文学院历史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辽金史、中朝关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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