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冰
(徐州医科大学,江苏 徐州 221004)
医学人文是医学职业精神的认知基础与理性回归
胡 冰
(徐州医科大学,江苏 徐州 221004)
医学职业精神和医学人文彼此渗透,互相交融。在理论精髓上、职业理念上、医疗实践上都体现了医学人文是医学职业精神形成的认知基础。进入20世纪以来,演变的医学价值观和不良的医疗环境导致医学人文的迷失和割裂,亟待回归,促使医学生在接触行业之初就理解并逐步认同医学职业精神,通过整合自身职业价值观和职业精神,上升为最稳定和最强烈的职业信仰,这是医学人文回归医学职业精神并逐渐复兴的有效途径。
医学人文;医学职业精神;职业道德教育
医学维系着生命和健康,其本质是一门“人”学,“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充分说明了它的客体不是病灶本身,而是处在病痛中,需要去治疗、帮助和安慰的人。如果说治疗所对应的是医学技术层面,那么帮助和安慰则对应的是人文关怀层面。自古以来,医生职业是最具有人文关怀的职业之一,医学职业精神和医学人文彼此渗透,互相交融。医学职业精神是指从医者在医学实践中所认同并遵循的职业准则、从业理念、执业操守、价值追求。虽然医学人文是医学职业精神形成的认知基础,但是当下却面临着医学职业精神中缺失医学人文精神的困境,亟待其回归。
在漫长的萌芽阶段,中国古代职业精神经历了一个长期与早期医学人文精神紧密结合甚至不分的时期。早在我国医学起源时期就有以下人文思想的萌芽:互助观念、生命神圣观念、生命质量观念、保健观念、性道德等,无一不闪耀着早期医学人文精神的光芒。春秋时期《黄帝内经》一书的问世可以看作中国古代医学职业精神形成的典型标志。《黄帝内经》指出:“天覆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于人。”[1]强调人的地位,尊重人的尊严,重视人的生命,遂使医者视“仁者爱人、仁爱救人、济世活人”为崇高的医德理想[2]。东汉医家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自序》中讲到的“爱人知人”便是这种“仁爱救人”的精神。唐代医家孙思邈将“仁爱观”进一步发展,他的著作名为《千金方》,可谓中国最早最全面的“医师誓言[3]”。这些是理论上古代中国医学职业精神的精髓。三国时期的董奉及其留下的“杏林佳话”则以生动的医学实践诠释了中国医学职业精神的基本理念。在专业技术层面,强调精研医术、医道精深;在职业精神层面,强调至诚至信,济世救人。中国传统医德规范的特点是术德紧密结合,强调行医者的个人修为,把医生首先看成“人”,然后才是“职业人”。
2002年,欧洲内科联合会和美国医生联盟所联合发布《新世纪医师专业精神——医师宣言》,这份《医师宣言》首次提出了“新世纪医师职业精神”概念,强调将患者利益放在首位。有利于患者是中国古代医学最高的职业守则和伦理原则。“医乃仁术”界定了医学应当做什么和不应当做什么,决定了医学只能行善而不可作恶。希波克拉底誓言中“为病家谋利益”一语道出了医学的行善本质,患者的利益是最高目标。陈实功在《外科巿宗》中表达了尊重患者自主性的观点。“人之寿命于天,不可负天之命。凡欲进取,当知彼也愿否,体认天道顺逆。化顺取人缘相庆;逆取子孙不吉。为人何不轻利远害,以防还报之业也。”[4]中国古代医学职业精神还强调“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其体现了朴素的追求医疗资源平衡,促进社会公平的思想。
中国传统医学思想以整体观、恒动观和辨证论为方法体系,把人与自然界、社会及人的精神因素放到一个整体的理论框架中去研究和实践,符合现代“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中国传统医学在诊疗行为中倡导无伤规范,表现在医学对患者身体上、心理上、经济上都不能造成伤害,这是将患者利益放在首位的前提条件。其主张医生从患者身上收集病情信息,治疗资料,开展充分的沟通和恰当的情感交流,注意患者的情绪,保密和尊重患者隐私,这样既满足了患者对健康的需求,又体现了医者对患者的尊重与爱护。坚持患者利益优先的原则有助于“促进专业的稳定和发展,维护专业的纯洁性和崇高性,在专业目标和专业限度内调控专业的社会作用,监控背离专业目标和专业宗旨行为的发生”[5]。这种“以患者为中心”的医学模式,充分体现了医学的客体是人,而非病灶本身,明显区别于“以疾病为中心、以技术为统帅”的生物医学模式。
进入20世纪以来,随着各种先进的诊断仪器和医疗技术的不断发展,医生诊疗过多依赖医疗仪器和设备。患者被看作需要修理和更换零件的生命机器,医生的任务就是修理机器,即“唯技术论”。医学价值观也经历了实证主义和功利主义片面科学观的影响。医学实证主义观将人体作为研究对象,认为医学应该以纯客观的人体为研究对象,追求确定性、客观性、严密性。在这种理念下,人们只重视医学对治愈人体疾病和保证健康上的作用,却忽略或否定医学对人的精神关怀和积极影响。在医学实证主义理念下,医学人文缺乏科学理性和严密性。医学功利主义观肯定了医学和人类健康的价值联系,却忽略了医患关系的重要性。现代医学价值观既要肯定医学功利主义的合理性,又要避免与医学人文关怀相背离,将功利性的科学价值以及非功利性的医学人文重新统一起来。
在我国尚未成熟的医疗体制和管理机制下,医疗环境与人文的割裂显得尤为突出。随着我国经济社会快速发展,政府和群众对医疗水平、医疗环境和医疗服务的期望值与日俱增,医疗卫生体制改革一直是我国改革的重点和难点之一,也和社会大众的利益密切相关。但是由于国家投入不足,医疗资源分布不均衡,医疗市场监管不力、制度不明,公立医院体制转型等,导致医疗费用增加、公立医院追求经济效益、医疗资源不能合理分配、医生权益不能合理保障等,最终损害了医患之间的密切关系。医生逐渐成为一种执业门槛和要求高、从业风险和压力大、工作负荷和责任重的职业。不良医疗环境导致医生职业倦怠,自我保护意识增强,降低了患者满意度。媒体对医院、医生的过多负面宣传,使医患之间的隔阂加深,激化了矛盾。部分医务人员在经济利益的驱动下,出现了过度检查、收取红包现象,增加了患者的经济负担[6],使得医学人文和医学职业精神渐行渐远,趋于割裂,亟待回归。
医学职业精神的形成不是一蹴而就的,应该在医学生入学之初就进行潜移默化的引导教育并贯穿于整个职业生涯,促使医学生在接触行业之初就接受并理解,通过培养自身职业价值观和职业精神,升华为最稳定和最强烈的职业信仰,这是医学人文回归医学职业精神并逐渐复兴的有效途径。
任何一种职业精神和理念,首先都需要去理解其内涵和精髓,了解其历史和发展趋势,把握国内和国际社会发展现状。用自己的价值观体系去接触、认识、理解这份职业及其蕴含的职业精神,这是内化为自身职业精神的前提和基础。要理解一种职业精神,必先拥有强烈的职业情感,才能从内心产生巨大的兴趣,并在日后的专业学习和实践中自觉以实际行动去追求。在医学人文回归与复兴的视域下,医生的职业情感当属医学人文精神范畴。因此要加深医学生对职业精神的理解,就必须在其低年级时培育职业情感,增强其专业归属感和认同感,打下医学生的职业情感基础。开展医学生宣誓、举行升国旗仪式,参观校史馆、开展军事训练、学习校史校情、了解医学名家事迹等,增强其职业自豪感,提高职业认知。抓住传统节日、重大事件等时机,利用线上、线下各类载体,开展职业情感教育。护士集体授帽仪式、优秀医务工作者交流、医学知识竞赛、医疗操作技能竞赛等医学生喜闻乐见、参与度高的活动,能够激发其对患者的仁爱之心,切实提高医学生的人文修养,促进其关注人类生命价值和未来医学事业发展,夯实献身医疗卫生事业的决心与信心。
心理学家Niemi认为,职业价值认同是职业人的自我概念,是人们在长期从事某职业活动的过程中,对职业的性质、内容、价值、个人意义等熟知和认同的情况下形成的,是人们尽职做好工作、达成团体目标的心理基础,也是自我意识在其职业领域中逐渐发展的过程[7]。从职业精神和职业价值观形成规律来看,职业精神认同是在对其有着基本理解的基础上,形成的积极和肯定的评价,是一种对职业价值和从业理念的自觉认可与遵守。只有认同某种职业精神,才能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坚守与职业精神一致的价值观与行为规范,体现自己的职业价值认同。应在医学本科教育的二三年级开始加入职业规范教育,同时在专业课学习中渗透职业准则和规范教育,使医学生在医患沟通、临床实践中,将职业规范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在医学人文回归与复兴视域下,医生的职业规范尤其是医学技术的伦理规范是医学人文关怀的重要保障,也是最低的职业行为要求。要加强医学技术应用的伦理规范,国家、医院、医务人员3个层面缺一不可。宏观上,国家应该出台相关法律法规,确保医疗技术应用和研究符合伦理基本准则和要求,并有利于促进医学技术进步和医疗事业发展。中观层面的医院,应该结合医院实际情况制订医务人员具体的临床行为规范,提高医务人员的临床伦理思维决策与价值判断能力。医务人员处于微观层面,也是具体遵守和执行职业规范的主体,应深刻理解医学人文内涵,培养和加强自身职业伦理操守,将“医者父母心”的职业精神和高度的社会责任感作为职业要求。
我国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发展导致社会大环境和医疗环境产生重大变革,在这种情况下,医务人员不同的职业价值理念产生激烈碰撞和冲突,对医务人员职业精神的形成与发展带来巨大的冲击和挑战。当个体与行业整体的职业理念产生矛盾,应积极协调价值理念及利益实现的平衡,促进主体价值与利益实现。总体来看,当前医务人员个体与行业整体职业价值之间利益的矛盾,主要体现为构建在“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医学人文关怀基础上的职业精神和追求利益、个人至上的职业理念之间的矛盾。医务人员应根据社会对行业的要求和自身实际情况,通过不断学习、调整、修正、完善,使自身职业精神体系不断契合社会对职业精神的要求,既不背离社会整体的职业精神要求,也满足个体的职业精神诉求,使个体职业精神通过整合进一步提升层次、丰富内涵。当前医生的任务已从传统的单纯治疗转为预防、治疗、保健、康复,其职业道德较其他行业应有更高要求,一切以患者为中心、尊重生命、热心为患者治疗并减轻痛苦。在医学人文回归与复兴视域下,职业道德教育不仅是医学人文精神的重要体现,也和医学人文精神相互促进、相互转化。因此,职业精神教育应着重做好医德医风教育,从医学人文角度贯彻“大医精诚”的职业理念,使所培养的人才掌握医德规范的基本内容、医学专业精神的基本原则及专业责任,医患沟通的原则与方法,临床医疗及实验的伦理原则与应用,《执业医师法》《侵权责任法》《医疗事故处理原则》等卫生法律法规。
进行医学职业道德教育,临床实践是关键。通过亲身感受医疗资源的不平衡,真切体会患者的痛苦,了解医患关系紧张的根本原因,逐步适应医疗环境,体会医学真谛。杜治政先生将医学人文实践划分为3个层次:服务态度与环境、医院管理与政策及医疗实践全过程[8]。在实习过程中,要求学生结合各科室的特点,熟悉并掌握临床问诊、检体、辅助检查和手术治疗等具体操作,体现医学人文关怀,重视与患者及其家属的沟通和交流,了解患者的需求和心理,将自主、知情同意、不伤害、最优化等原则贯穿于临床实践。
在理解、认同、整合医学职业精神后,形成崇高的职业信仰,是强化医学职业精神,使其回归医学人文精神的必由之路和理想状态。信仰,是一种强烈的信念,是对某种主张、主义极度相信和尊敬,并将其作为自己的行动准则。对医学事业和职业充满虔诚的信仰和执着的追求,有着明确的职业目标,有着强烈的职业责任感和社会责任感,强调关注人的生命与健康、尊重人的尊严,才能在正确的职业发展道路上实现自我价值,发挥积极的社会功效。其体现在《中国医学生誓词》上就是“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神圣与荣誉”。
要培养医学生的职业信仰,首先应在其专业课教学中渗透医学职业精神教育,在传授学生专业知识和能力的同时,同步渗透人文思想的价值取向和方法态度,提高学生的职业道德和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医学职业信仰的形成是一个系统工程,应进一步探索继续教育与终身教育体系,形成长效机制,一方面,为避免医学专业教育与医学职业精神培养“两张皮”;另一方面,也为避免医学职业精神教育只存在于高等医学教育环节的阶段教育中。其次,以医学人文精神为核心,紧密结合医疗实践,结合医患关系、预防医学伦理、临床诊疗伦理、生命与生殖伦理、死亡伦理与临终关怀、器官移植和基因伦理等热点问题,确立正确的生命价值观。再次,着力打造富有人文内涵的校园环境,对学生产生隐性影响,这种隐性影响对医学职业信仰的形成具有促进作用,在潜移默化中培养学生淡泊名利、崇尚医德的职业精神,润物细无声地增强学生对生命的敬畏,对职业的热爱。最后,在理论指导下,引导学生了解科技发展和社会现状,关注弱势群体、开展公益活动、组织医疗服务,培养学生社会道德,提高职业技能。在职业信仰的引领下,自然地将个人价值、家庭价值和社会价值的要求统一起来并内化为自身修养的一部分,逐步实现医学职业精神中医学人文情怀的回归与复兴。
[1]王冰.黄帝内经素问[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63.
[2]汪世勇,王勇.浅述中国传统医德的特点[J].魅力中国,2009(25):54.
[3]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M].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1999.
[4]陈实功.外科正宗[M].天津: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2011.
[5]杜治政.关于医学专业精神的几个问题[J].医学与哲学,2007,28(5):1-5.
[6]李宏宇,梁斌,李荣祝.现代医学科学和人文精神的统一与临床医生综合素质的培养[J].医学与哲学,2004,25(8):32.
[7]倪守建,赵敏.医学生职业价值观形成的规律及其教育引导[J].西北医学教育,2014(1):17-19.
[8]杜治政.当代医学人文理念与实践论纲[J].医学与哲学,2009,3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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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1246(2017)22-0008-03
江苏高校品牌专业建设工程资助项目“医学伦理教育与思想政治教育创新结合的模式研究”(PPZY2015A066)阶段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