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清代广西本土学者的史学成就
——广西古代学术思想史研究系列之一

2017-03-11 01:09韦勇强
贺州学院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史学学者广西

韦勇强

(广西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1)

论清代广西本土学者的史学成就
——广西古代学术思想史研究系列之一

韦勇强

(广西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1)

广西本土学者的学术水平到清代有了长足的进步,在理学、史学、音韵学、墨学、诗词等领域可以与广东或中原等先进地区相提并论。在史学领域里,广西学者的成就相当突出,表现为:创作了一批具有开创性意义的当代史新著,记载了清代历史中一些重要的事件和内容,可补正史之不足;在史评史论等方面也提出了一些颇有新意的理论和观点;在方志编修方面也作出了丰富的成绩,保存了广西地方历史文化的相关内容。

清代;广西本土学者;史学成就

广西僻处岭南,远离中原文化发达地区,经济也较贫穷,因此长期以来留给人们一种文化落后的印象。这种落后的标签,也影响了广西人民的文化自信心。事实上,广西本土学者曾创造了灿烂的学术文化。早在汉代,广西士人陈钦、陈元、士夑就以经术著称于世。唐宋以后,广西学术文化进入了较快的发展阶段。到了明清两代,广西学术文化进步更加显著,已经追上当时的发达地区。然而,我们对于广西古代的学术思想一直缺少系统的揭示和总结,至今没有写出一部权威的广西学术思想史,没能给我们的文化自信提供历史依据。有鉴于此,本文对清代广西本土学者的史学成就进行总结与评价,期望以此提升我们的文化自信心。

一、清代广西地方学术思想发展的文教基础

明代,广西的文教事业快速发展,文化荒漠的旧形象明显改变。这主要是得益于当时广西地方官员对文教的重视与提倡。例如,宣德间吴锜任义宁知县,“尤加意学校,一时之士,皆知向学。”[1]6314万历年间广西提学佥事魏濬曾认为:广西地方官员重视文教,“令州县立社置傅,岁以所教成者闻,颇谙文理者收之黉序”,学校教育比较发达。当地培养的人才,其水平已与中原发达地区相接近,“两江诸土酋子弟,向慕文风尤甚,……实有聪敏能文,可与中土颉颃者。”[2]23明人李维桢也认为广西“衣冠文物与上国等,贤科相业,其人不乏……”[3]61从魏濬、李维桢所言,可知明代广西的文化教育水平与中原发达地区相比并不落后。据《(嘉庆)广西通志》统计,明代广西科考,中举者4600余名,中进士者212名。这些科考中式者,不少人跻身明代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教育家之列。本土人才辈出,奠定了广西地方学术思想进步的坚实基础。

清代广西文教事业更加进步。据统计,清代广西学子中举者为5075名,中进士者580余名,中士数量远超前代。产生了4位状元(陈继昌、龙启瑞、张建勋、刘福姚),状元数量排全国第五位,稍次于江苏、浙江、安徽、山东[4]174。科考实绩证明了当时的广西人才济济。众多的优秀人才,有力地推动着广西地方的学术研究向前发展,使得当时广西的学术水平基本上可以与先进地区相提并论。1941年,广西籍学人黄华表曾指出:“广西人的学术,实至胜清一代,质量上(并非数量)始足与广东或中原齐驱并驾,如理学、音韵学、史学、墨学、古文、诗、词及画,或止于一二人、一二书,第论其质量,他省实无以胜。”[5]66

二、清代广西本土学者的史学成就举要

清代是我国传统史学发展到高峰的时期,官方史学做出了《明史》、续三通、清三通、《古今图书集成》、《四库全书》等杰出成果,在江浙、苏皖、湖湘、直隶等地也形成一些颇有特色的史学流派,如著名的浙东史学等。广西史学虽名声不显,但是其著作数量、作者人数、对外影响辐射等都超过以往任何时代。广西学者在当代史的编撰、史评史论史考史注、地方志编修等领域还是卓有成就的。

(一)当代史编撰的实绩

清代广西学者对本朝史的编撰用力最勤,也取得了最为突出的实绩,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有:蒋良骐撰《东华录》、唐景崧撰《请缨日记》、杨廷理撰《东瀛纪事》、刘名誉撰《越事备考》、赵炳麟撰《光绪大事汇鉴》和《宣统大事汇鉴》等。另外,岑毓英撰《岑襄勤公奏稿》、石成峰撰《咸同帙事杂抄》、何烈文撰《咸丰乱纪》、何宗显撰《武缘乱事纪略》、龙光甸撰《防乍日录》、况澄撰《使秦纪程集》等也都涉及晚清史事。

蒋良骐(1722—1788),广西全州县人,乾隆十六年进士,历任翰林院编修、国史馆编纂、江西道监察御使、鸿胪寺少卿、太仆寺少卿、通政史司通政使等职。《东华录》32卷,是他在设于东华门的史馆任职时利用职务之便编辑的,他从《实录》及各种官书中,将“与列传有关合者,则以片纸录出之,……积之既久,竟成卷轴,得若干卷云。”[6]1起天命元年(1616),迄雍正十三年(1735),记载清太祖、太宗、世祖、圣祖、世宗五帝史事。涉及清朝国家的军事、政治、民生、文教、皇室成员等多方面内容,是清朝前期重要的国史。该书有不少内容是清实录所缺失的:如《清世祖实录》不载顺治元年(1644)史可法答多尔衮书,蒋良骐据内阁册库原札全文录于《东华录》卷四末。又如康熙二十七年(1688),御史郭琇参劾权臣明珠事,也是蒋良骐从郭琇的《华野集》中辑出的。故《东华录》一书,是其他清史著作替代不了的。著名史学家孟森赞赏此书:“蒋录虽简,而出于实录以外者甚多,且多为世人所必欲知之事实”[7]686。光绪年间王先谦采用蒋氏的体例,摘抄乾、嘉、道三朝的《实录》,又撰成《东华录》194卷、《东华续录》230卷,内容较蒋录更详尽。朱寿朋亦仿蒋氏体例,收录光绪朝朝章国典、军政大礼及有关材料辑成《光绪朝东华续录》。蒋良骐开创的《东华录》史书体例,丰富了我国史书的类型,对我国史学的发展有极大贡献。

杨廷理(1747—1813),广西马平(今柳州)人,初以拔贡生为侯官(今闽侯)知县,后擢台湾海防同知。乾隆五十一年(1786),林爽文起义军攻克彰化,杨廷理召集地方士绅,据守府城,事定,以功署台湾道。嘉庆间历台湾、建宁知府。《东灜纪事》1卷,为杨氏回忆其平定林爽文起义之作,所记乾、嘉时期台湾社会的内容比官修的《清实录》、《钦定平定台湾纪略》这类史书更加直观、详尽,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是历来研究台湾古代历史不可忽视的重要文献。

唐景崧(1842—1903),广西灌阳县人,同治四年(1865)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后改吏部候补主事。光绪九年(1883)入越南劝刘永福出兵抗法,并参与抗法战争。《请缨日记》10卷,是光绪十四年唐景崧追忆自己当年入越抗法的事迹写成的。该书素材来源多种多样,像上谕、奏稿、照会、条约、书信、诗词、法国报纸之类,应有尽有。其内容涉及甚广,不仅有唐景崧亲历的战事如山西之战、宣光之战的详细描述,还涉及越南风土人情、地理人文等各种事实。其史料的权威性是同类的《越法战书》《越事备考》《中法战事始末》《关外随营笔述》等史书所不能及的,故该书是研究中法战争史不可缺少的文献。《广西百科全书》肯定该书:“资料翔实具体,内幕鲜为人知,是研究中法战争史的重要文献。”[8]619但是该书的不足也是明显的,唐景崧夸大了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的作用和地位,阿英先生因此批评说:“唐著为日记体,史实极其丰富,其缺点在于夸张个人与了解不够全面。”[9]634提醒人们引用该书时应谨慎甄别。

刘名誉(约1855—1923),广西桂林人。光绪六年(1880)进士,历官贵州、河南主考,琼州、江宁、淮安等府知府。《越事备考》13卷,为刘名誉编辑的关于洋务运动和中法战争历史的资料集,内容极为丰富,包括《上谕》《奏议》《刍言》《案略》及《愚说》等等。该书目的是通过记载中法战争和洋务运动的经验教训,为救亡图强的中国提供历史借鉴。今人评论此书:“内容既有中法战争事实的叙述,又有时人对这场战争的看法,便于读者了解全貌。”[10]280

赵炳麟(1873—1927),广西全州县人。光绪二十一年(1895)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光绪三十二年(1906)任监察御史,遇事敢言,有“铁面御史”之称。《光绪大事汇鉴》12卷,是赵炳麟居官京城时记载的当时发生的军国大事。纪事起于光绪元年(1875),迄于光绪卅三年(1907),内容涉及光绪朝最具影响的重要历史事件,诸如中法战争、中俄伊犁纷争、甲午中日战争、戊戌政变、庚子事变及清末立宪运动等。《宣统大事汇鉴》1卷,纪事起于光绪三十四年(1908),迄于宣统三年(1911),涉及摄政王执政、广州起义、武昌起义、袁世凯浮沉、溥仪退位等大事件。两书皆采取纪事本末体的形式,每事各编年月,详记首尾。赵炳麟长期在京为官,故能接触到奏章和上谕等许多第一手史料,而所记内容多是赵炳麟亲历亲闻,属于当代人所记的“当代史”,因此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可补正史之不足。

岑毓英(1829—1889),广西西林县人。太平军兴,他奉命组织团练。咸丰四年(1854)他率团练参与镇压云南回民起义,因战功屡获拔擢,升云南布政使,加按察史衔。同治七年升任云南巡抚,兼署云贵总督。光绪五年(1879)授贵州巡抚,加兵部尚书衔。八年以福建巡抚署云贵总督,统筹中法战争西线战场,十年击溃法军获宣光、临洮两大捷,扭转了中法战争局面,战后参与中越边界云南段勘定工作。他在西南边疆地区经营30余年,为边疆的稳定作出了较大贡献,跻身“同光中兴名将”之列。《岑襄勤公奏稿》32卷,为岑毓英第五子岑春蓂辑刻。载岑毓英同治元年(1862)至光绪十五年(1889)之间所上奏折、片,共672件,为其从政活动之重要记录。岑毓英一生,亲历了中国近代史上的许多大事,如云南回民起义、中法战争等,其《岑襄勤公奏稿》中记录、反映了这些大事,因此《奏稿》对研究近代史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奏稿》还反映了清末两广、云贵等地的吏治、军备、战事、民生、税收等状况,同样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

(二)史论史评史考史注等方面的成绩

史评、史论,是史学研究者对历史事件、人物、著述发表的评价及议论。史考,是研究者针对历史记载所作的考订。史注,是研究者对史著进行的注释。它们都是史学研究相当重要的内容。清代广西的本土学者,如著名的郑献甫、朱琦、龙启瑞、王拯、苏宗经等人,大都是饱读经史之人,在史评、史论、史考、史注领域也有相当的创造,但他们在这些领域的相关著述是零散的,并无专著性的作品。因此要举其大宗,似乎难觅,但也不能就此否认他们在这些领域的成绩。

史评、史论是广西学者用力颇多的领域,其中成绩突出者略举数人:

郑献甫(1801—1872),广西象州县人,道光十五年(1835)进士。任刑部主事,仅一年两个月即因父病告假南归。不久,父母先后去世,他便辞官归乡。他虽没有专门的史学论著,但在他的作品集中,有许多篇章议论史事,如《东晋论》《纲目书荆轲张良互异论》《春秋之楚非夷论》《光武中兴论》《唐肃宗论》《宋高宗论》《书非亡于秦火论》等,这些虽是前人写过的论题,但郑氏翻出新意,提出有别于他人的看法。例如《唐肃宗论》直斥唐肃宗得位不正,“是其正位也,明皇非特不知,且亦断不料。乘其避寇前行、暗窥明夺,比于灵柩前即位,虽曰与篡位不同,吾不知其与篡位何异也?”他还指出,唐朝后期的藩镇割据、宦官擅权,都是肃宗篡位擅立开的恶例,“史于灵武之即位,犹以为权而克济。夫此而以为权而克济,无怪乎唐之藩镇皆习欲帝制自为,而宦官亦以擅立帝位为常也。”[11]1665郑献甫的这些论点与世俗看法大异,证明他是有独立精神的学者。当时的朴学大师陈澧称赞他“昔人谓史家有三长:学也,识也,材也。……然持此以论文,则可以号为文人者寡矣!求之于今,其刑部象州郑君乎!”[12]179

朱琦(1803—1862),广西桂林人,道光十五年(1835)进士,职任御史,直言不讳,与陈庆镛、苏廷魁并称“三直”。朱琦无专门的史学论著,但其《怡志堂文集》中辨、说诸文,多针对现实有感而发,说理透彻,文风晓畅雄健。如《辨学》以义理、考据、词章为学问三途,《孟子说》《读货殖列传》剖析义利之分,《读酷吏传》不仅指出古时治国任人及任法的弊病,对现实中法治的弊病也有所讽刺“后世法密,酷吏少,黠吏多。酷吏害止于刑,而杀人以为功;黠吏并害于政,而用人亦以贿属矣。”[13]10《名实说》最为切中时弊,直斥“今人貌为不贪、不矫、不肆,而讫无用”的社会现实,被认为是最值得称道的“晚清四说”之一,他对晚清官场腐败的批判,比龚自珍《病梅馆记》还要尖锐[14]558。

龙启瑞(1814—1858),广西桂林人。道光二十一年(1841)中进士、状元。历官翰林院修撰、顺天府乡试同考官、广东乡试副考官、提督湖北学政。因在桂林办团练拒太平军有功,升通政司副使、提督江西学政、江西布政使。他是当时著名的文学家、目录学家、文字学家、史学家,其《经德堂文集》收录了他议论历史的文章约有30篇,而且见解独到。如他对经史关系有独立的见解,认为“治经自是学人第一要义,而求其有裨实用,则史籍较经籍为多”[15]56。他对古时的君臣关系也做了客观的分析:“故治与乱岂有异术哉?贤否定于君身,好恶决于君心。然则人君之好恶,乃君子小人所视为进退、而天下安危向背之原所从出也。”[15]35。时人邹鸣鹤称赞其史论文章说:“每作必衷诸道,其论性、论学诸篇,深入理奥,撷宋五子之精而衍其传,真得文之醇者”[16]68。

王拯(1815—1874),广西马平(今柳州)人,道光二十一年进士。历任户部主事、大理寺少卿、左副都御史、通政使。其文集中有系列文章专门论经辨史,如《周平王论》《叔孙通论》《董仲舒论》《汲黯论》《郡县井田论》《保身说》《定说》《大学格物解》诸篇,皆擘肌析理,能成一家之言。如《周平王论》对东周衰弱的国势提出反思,强调了君主奋发图强对于国家命运的重要性“天下之强弱,存乎人主一心之强弱而已”,“主天下者强以用其民,则民强;弱以用其民,则民弱”,“周丧于东迁,而宋亡于南渡,非人主之心之自以为弱者邪?”[17]1《董仲舒论》肯定董仲舒首倡儒学的贡献,“三代以來,学术之歧也,自管夷吾始也。三代以后,学术之明也,自董仲舒始也。”他对汉武帝并未真正施行儒家之道表示遗憾“然而仲舒之学,武帝不能用也。何也?武帝之心,功利之心也。”[17]3孙衣言评价王拯的史论:“雄直有气,能自达其所欲言。”[18]547

苏宗经(1793—1864),广西玉林人,道光元年(1821)中举,一生都在广西各地担任教职。有《读史管见》《坊表录》《名臣百咏》《明史约编》《鉴史精华》《广西通志辑要》等史学著作传世。其中专门讨论历史人物及事件的文章,像《元祐党人论》《淮阴侯论》《介子推论》《牛李论》等,多论说指评,劝诫褒贬。钟文典先生曾说过:“谈近代广西史学,首先应该提到郁林州人苏宗经。”[19]687肯定苏氏在广西古代史学家中享有崇高的地位。

广西学者在史注领域也有精品著作。最杰出者,当属唐景崇的《唐书注》。唐景崇(1844—1914),广西灌阳县人,同治十年(1871)进士。历任翰林院侍讲、侍读、侍讲学士、内阁学士、兵部和礼部侍郎等官。《唐书注》系其读书数十年刻苦钻研之硕果,着眼于纠谬、补缺、疏解,“综合诸家史注之长,参考搜采之书自正经正史、唐贤专集、历代普通类书、典制学术诸专书、史部考证书,旁及金石、野史、小说,逾数百种”[20]2义例谨严、参考博洽,注释精审,是清代史注中比较成功的著作之一。黄华表称该书“不独是原书的功臣,并且是原书的诤友,他的困难,比之裴松之注《三国》,胡三省之注《通鉴》,还要多,但其成就,却要比之裴氏、胡氏更要大。”[5]67

史考著作,以郑献甫的《愚一录》12卷最负盛名。该书辨证了约20种典籍,包括儒家经典和《史记》《汉书》《后汉书》《晋书》等史书及《庄子》《荀子》《吕氏春秋》《淮南子》等子书。其内容,以文字、音韵、训诂方面的考释校订为主,兼及对义理的阐述发挥。其门人林肇元认为该书“考据之精且详”,实可与宋代王应麟的《困学纪闻》、清初顾炎武的《日知录》“先后鼎立”[21]2。其挚友蒋琦龄亦称该书:“贯综六经诸子百家,于经义、史论、古文、诗词、四六骈体皆精之。其文于事物必钩述源委,见于何书,一一疏证之,虽至近至微不漏。其讨论条达委备,无艰苦雕刻之态。”[22]5

(三)地方志编修领域的成就

方志乃一方之全史,具有保存地方史实、补正史之未备等功能。因此方志的编修,向来为学者所重视。广西本土学者对于修志相当热心,做出了不小的成绩。据《广西方志提要》及《广西方志佚书考录》统计,1949年以前广西历代纂修的方志总计571种,其中已佚321种,存世250种。存世的方志中,明代仅12种,民国有93种,而清代竟达145种,占有相当重要的份量。其中由广西本土学者纂成的著名清代方志略举数种如下:

郑献甫纂《(同治)象州志》。郑氏《象州志》继乾隆版志续修,记事止于同治七年。该志特色是:第一,结构简明。全志只设纪地、纪官、纪人、纪故四纲。第二,体裁宏富。该志采众志之长,以述、记、志、传、图、表、录、考等8种体裁叙事,八体各因其宜,互相弥补,相得益彰,图表文并茂,可读性甚强。第三,文辞简洁典雅。被人誉为“言简意赅,尤足为后来编志者之榜样”[23]2。郑志历来受学界推崇。《广西近代经籍志》称其“简赅有法,直追朝邑、武功,盖小谷先生精心之作”[24]34《中国地方志总目提要》称其“体例明备,简赅有法”,是“一部颇具特色的广西名志”[25]35。《续修四库全书提要》称它“文词雅洁,条理秩然,通人之笔,可称佳作”[26]2468。郑志对后来广西州县志编纂有极大影响,如颜嗣徽主修的《(光绪)迁江县志》即“仿郑小谷比部《象州志》之意而更加以详赡”,“分门一十有六,然仍不外乎《象志》之纪地、纪官、纪人、纪故者”[27]1。其他如夏敬颐修的《(光绪)浔州府志》,梁吉祥修的《(光绪)贵县志》等,皆脱胎于郑志而稍作变通。

苏宗经编《广西通志辑要》。《(嘉庆)广西通志》虽称佳作,但其卷帙浩繁,学者苦之。苏宗经变其体例,析其条目,辑其原文,编成13卷。后经羊复礼、夏敬颐增辑成18卷。苏书以地域为纲,分列省府和各州县,将山川、物产、风俗、宦绩等目系于其下,提纲挈领,简明扼要,便于披览,堪称善本。

路顺德纂《(道光)融县志》12卷。路顺德,广西融县人,举人。此志继乾隆版县志重修,全书分26门,其中纪瑶、僮二族之风俗习惯等内容相当详细。

玉星烛纂《(乾隆)平南县志》8卷。玉星烛,广西扶绥人,乾隆间任平南县武城书院教席。该志是平南县现存最早的志书,设沿革、疆域、学校、名宦等众多名目,具体地、全面地记载了该县的历史发展。特别难得的是,该志把县域内瑶、壮等少数民族的情况和资料收入其中,一反前志不予记载的传统,为后代留下了相当珍贵的地方民族史材料。

王言纪修《白山司志》18卷。白山司在思恩县(今马山县),王言纪乃世袭白山司巡检,以军功加州同衔。该志体例,与一般州县志略有不同,设有纪和世系2篇,此皆因土司乃世袭之故。该志所分门类,皆据事而立,简洁有致,事无巨细,皆能毕陈,在中国方志学史上自成一家之言。土司官自行修纂其领地之志并不多,能传世者更少,该志因此更显难得。

三、对清代广西本土学者的史学成就之评价

由上举各项可知清代广西本土学者在史学领域的成就还是很多的。这些成就的水平如何?与同时代的先进地区比较有何差距?这些问题很有探讨的必要。

首先,清代广西本土学者的史学成就是比较全面性的,涉及史学的各个重要领域,包括当代史的著述、前代史的考校、史评史论的发表、地方志的修撰等。这些成就充分说明清代广西学者在史学领域的关注点是相当广泛的,他们在各个领域辛勤耕耘,使广西的史学获得了充分而全面的发展。有学者指出“尤其是到了清代,广西文化达到封建时代的高峰,可谓洪波涌起,异彩纷呈,已不能简单地以‘落后’言之。”[28]3这其中的“洪波涌起,异彩纷呈”当然少不了史学领域的贡献。清代广西文化摆脱“落后”的帽子,当然也得力于史学的全面进步,这是无庸置疑的。

其次,清代广西本土学者在史学领域的研究水平是相当高的。清代广西本土学者的许多史学著述具有开创性的成就。例如蒋良骐开创的《东华录》史书体例,使我国史书于编年、纪传、纪事本末、政书体之外,又多了一种叙事形式,对我国史学的发展有极大贡献。再如唐景崧的《请缨日记》,保存了中法战争的许多第一手史料,为研究中法战争史不可缺之重要资料。又如唐景崇的《唐书注》,被公认为古史名注,其成就与裴松之注《三国志》、胡三省注《资治通鉴》相提并论。其他如郑献甫、朱琦、龙启瑞、苏时学等人的史论史评史考及方志学著述,也都有过人之处。民国时期担任广西省文献委员会副主席的李任仁曾这样评价本省的学术水平:“广西学术著作的发展至有清一代,始蔚为大观。其中如理学、音韵、史学、墨学、古文诗词、书画等,均有可观,论其质量,他省实无以胜。”[29]2这一评价与黄华表先生稍早的提法完全一致。他们都强调清代广西本土学者的学术水平比以前进步巨大,而史学水平的突出,是导致这一进步的重要因素。这种认识,是符合实际的,并无夸张之处。

当然,在肯定清代广西本土学者的史学水平有较大进步的同时,还应该认识到广西本土学者与先进地区的差距。首先,是广西本土学者在史学著述数量上较文化先进地区少得多,民国时期曾担任广西省主席的黄旭初就指出:广西人“毕集一省之著作,乃不能与他省一县一郡比。”[30]1这是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史学著述数量少,意味着投身史学研究的学者也少,这使得广西不能形成具有特色的史学流派,在国内发生不了大的影响。其次,广西本土学者在史学理论及史学方法上的创见较少,我们只看到他们在史学理论领域的只言片语,却没有一部专门的史学理论专著传世。缺乏在史学理论及方法层面的积淀,阻碍了广西本土学者向更高的成就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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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Historiographical Achievement by Guangxi Native Scholars in Qing Dynasty

WEI Yong-qiang
(School of Historical culture and tourism,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Guilin Guangxi 541001)

Guangxi native scholars in the Qing Dynasty had made great progress in new Confucianism,historiography,phonology,Mohism,poetry and other fields,and their academic achievement can be compared with that in the developed areas such as Guangdong Province or Center China.In historiography,Guangxi native scholars had prominent achievement,which includes three aspects.The first one is a number of groundbreaking histories on contemporary history,which record many historic events in the history of the Qing Dynasty,and they can make up for the inadequacy of official histories.The second one is some original theories and ideas in historical criticism and theory.The final one is local chronicles which keep the relevant content of the local history and culture of Guangxi.

Qing Dynasty;Guangxi native scholars;historiographical achievements

K204

A

1673—8861(2017)03—0016—06

2017-05-22

韦勇强(1969-),男,壮族,广西桂林人,广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副教授,历史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史学史。

2014年度广西高校科学技术研究项目(YB2014038)、2014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西部项目(14XZS007)。

[责任编辑]肖 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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