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朝加强东北统治的措施——以民族政策和边防为例

李硕

（辽宁大学历史学院沈阳110136）

金朝加强东北统治的措施
——以民族政策和边防为例

李硕

（辽宁大学历史学院沈阳110136）

金朝是由东北地区的女真部族建立起的统治王朝，相比于其他的中原王朝，作为“龙兴之地”的东北地区对于金朝统治者的重要性更是不可言喻的。金朝建立之后，在前朝的基础之上，又进一步扩大了东北地区有效的管辖范围。不但继承了辽代、渤海的领域，而且其势力进一步向北方进行蔓延。北方土地之广、民族之众，金朝统治者必须采取一系列合理可行的措施，用以对各部族进行有效管辖。总体论述了金朝统治者对东北地区北方各民族的管理政策，以及应对蒙古的防范措施。

东北民族蒙古边防女真人统治政策

K246.4

A

2017-06-06

一、对东北内部民族的政策

《金史·地理志上》记载:“金之壤地封疆，东极吉里迷、兀的改野人之境，北自蒲与路之北三千余里,火鲁火疃谋克地为边右旋入泰州婆卢火所浚界壕而西。”[1]549其势力范围已经超过黑龙江流域，到达外兴安岭一带，可见金朝东北地区范围之广，其中包含了大量的少数民族，民族问题自然成为了稳定金朝在东北基础的关键。自太祖完颜阿骨打建国伊始，对北方各部族的招降与安抚问题就十分重视，收国二年诏曰：“自破辽兵，四方来降者众，宜加优恤，自今契丹、奚、汉、渤海、系辽籍女直、室韦、达鲁古、兀惹、铁骊诸部官民，已降或为军所俘获，逃遁而还者，勿以为罪，其酋长仍官之，且使从宜居处。”[2]29金朝实施的针对各民族的一系列政策，是其在东北能够统治百余年的关键。

1.对待女真本族人的政策。女真人是金朝统治的核心，为了维护王朝正常的运转，金朝统治者对待女真人一直坚持实行猛安谋克制度，其制度诞生于金朝建立的前夕，太祖完颜阿骨打“命诸路以三百户为谋克，十谋克为猛安”[3]25。有金一代，猛安谋克制度始终是女真社会基层组织机构，猛安谋克官员实行世袭制，对于国家而言，属于地方官吏；对于整个家族而言，则为宗族长，其同时具有政治、军事、生产三种职能合一的特点，对维护女真内部统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金占领辽东京后，当地常有降而复叛的事情发生，金统治者为了达到用本族人监控其他各族，稳定当地局势的目的，便向沈州境内迁移女真部民，于天会元年，“以旧徙润、隰等四州之民于沈州之境”[4]1135。金朝统治者出于加强本族统治的需要，进行南北民族大迁徙，南部的民族北上，北部的民族南下，女真人与其他民族杂居，分散各族势力，笼络安抚北方地区各民族，防其叛乱，成为金朝得以稳固统治东北的重要手段。

2.对待渤海人、汉人政策。与女真人同出于靺鞨族的渤海人，也属于金朝主要的笼络对象。太祖完颜阿骨打曾以“女直、渤海本同一家”[5]27为由，对渤海人进行大范围拉拢，特别是金朝统治者在政治上对渤海人也颇为信任，多用渤海人为要职。与此同时，金太祖“天辅间，选东京士族女子有姿德者赴上京会宁府”[6]1518。这种选妃政策，使得女真皇室与渤海人之间保持了较为长期的婚姻联合的状态，甚至海陵王、金世宗、卫绍王和金宣宗几位最高统治者的生母都为渤海人。这种婚姻关系长期紧密地维系着女真人和渤海人之间的政治同盟，因此渤海人在金朝统治北方期间，获得了较高的政治地位就不足为奇了。

金政权起初意欲把传统的猛安谋克制度施加于汉人群体之中，但很多汉人不愿置身于此种体系的统辖，因此祸乱频出。天会二年（1124）五月，在金廷攻克平州之后，完颜宗翰也甚为觉得猛安谋克制与汉地的民情并不相符，决意把在东北各民族间全面推行的猛安谋克制度，改为局部实行。熙宗天眷三年“罢汉、渤海千户谋克”[7]1809，全面废止了对汉族人和渤海人猛安谋克制度的编制，同时也剥夺了汉族、渤海族官员的世袭爵位的资格。转而针对各民族实行“因俗而治”的政策，在辽西、辽东地区逐步开始恢复废弃的州县，施行以汉制汉的方式。

3.对待契丹人政策。在东北的西部地区，西拉木伦河和老哈河流域的居民仍以契丹、奚族为主，能否妥善地处理契丹人的关系，也成为金朝统治稳定的关键。世宗大定三年（1164），发生了契丹族移剌窝斡起义，金世宗采取了征讨和安抚相结合的方针，并且多次申明：“应契丹贼人，与大军未战已前投降者，不得杀伤，仍加安抚。败走以后,招诱来降者，除奴婢准已虏为定外，亲属分付圆聚，仍官为换赎。”[8]2854为了防止契丹人再生乱，稳定控制北部边疆，世宗采取了两点主要措施，首先“散契丹隶诸猛安谋克”[9]994；其次，又把契丹族迁移到女真族龙兴之地，加以掌控。甚至对于未参加叛乱西北地区的契丹人，同时进行防范，也将其迁移到东北地区，统一进行管理。又鼓励其与女真人通婚，“安置久则自相姻亲，不生异意”[10]944，力图淡化其民族意识，不断的削弱契丹人的势力。

在对契丹人防范的同时，也对其进行一定的利用。例如，以契丹人为主的乣、部族成为当时守卫东北地区边防的重要屏障，世宗大定十八年（1168）“命部族、乣分番守边”[11]944。东北地区与蒙古草原的接壤地带是契丹这些游牧民族的居住和放牧所在地，因此从各乣、部族中调征的军兵中大量的契丹人熟悉草原各部的作战特点，这是打击与金政权敌对的草原各部的重要武装力量。

由于东北地区民族的多样性，金朝统治者不但需要对东北内部契丹、渤海、汉等各民族进行妥善的处理和安置，与此同时，还需要对北部的蒙古众多部落进行适当的防范，以稳定金朝东北地区的统治。

二、对待蒙古人边防策略

有金一代，蒙古高原诸部一直是金朝北部边疆地区安全的最大威胁之一。金初，蒙古高原诸部就数次南下，一度威胁到了金朝北部边疆的稳定，金朝统治者为之采取了一系列的政策防止蒙古的侵袭。

1.实行“减丁”的政策。南宋人赵珙在《蒙鞑备录》中记载世宗大定年间，金廷对待蒙古高原诸部残酷的打压政策，“极于穷荒，出兵剿之。每三岁遣兵向北剿杀，谓之减丁”[12]。元朝人郑所南也曾记载：“昔金人盛时，鞑虽小夷，粘罕、兀术辈尝虑其有难制之状，三年一征，五年一徙，用蒿指之法厄其生聚。蒿指意为去其拇指，则壮丁无用。后金世宗立，为仁慈之主，恕鞑旧罪，免征徙蒿指之法。时思乃祖旧恨，但望北射三箭泄余愤。如是十九年，鞑人孳育丁壮甚盛。”[13]可见，金朝初期对于蒙古诸部实施的“减丁”和“蒿指”极为残酷的压制之法，也自然埋下了蒙古各部族心中仇恨的种子。

2.修筑界壕、边堡。金界壕的修筑共分属为东北、西北和西南三路。其中，东北路界壕部署和修筑等具体事宜均由东北路招讨司负责，东北路招讨司在修筑界壕的同时，也承担派兵镇戍的任务。金廷为了控制边疆，也利用塔塔儿部落守护呼伦贝尔大草原，并依靠其牵制蒙古草原诸部。在泰州都统婆卢火的指挥下，于呼伦贝尔大草原的西北部修筑了一道长达一千余华里的军事防御工程——岭北线长城，它暂时阻扼了蒙古等部的南下的步伐。

在金世宗时期，开始了进一步对边堡的兴建。大定二十一年（1181）三月，对边堡进行了大规模的整饬，“世宗以东北路招讨司十九堡在泰州之境，及临潢路旧设二十四堡障参差不齐，遣大理司直蒲察张家奴等往视其处。于是东北自达里带石堡子至鹤五河地分，临潢路自鹤五河堡子至撒里乃，皆取直列置堡戍”。评事移剌敏曰：“东北及临潢所置，土瘠樵绝，当令所迁徙之民姑逐水草以居，分遣丁壮营毕，开壕堑以备边。上令无水草地官为建屋，及临潢路诸堡皆以放良人戍守。”[14]549可见，世宗在东北路与临潢路修筑了大量的边堡，并迁徙百姓戍守，用以维护边界地区的稳定。

3.武力征服。面对入塞骚扰边地的游牧部落，对时常侵边劫掠的蒙古部落进行武力打击也是必不可少的军事措施，致使“并塞诸部降，谕使输贡如初”[15]2094。例如，章宗朝从明昌六年到承安二年，金军两次深入大漠北征。明昌六年（1195）六月，金军在斡里札河之战中取得大捷，完颜襄“遂勒勋九峰石壁”[16]2094。承安三年（1195）金军再次进入草原深处，“斩首千二百级，俘生口车畜甚众”[17]2072。

1986年，在蒙古国肯特省温都尔汗以南约41公里，巴彦呼塔格苏木的一座石山腰上，蒙古学者发现一处女真字摩崖石刻，这是当年战争的指挥者金军主帅完颜襄在九峰石壁上留下的记功石刻，正验证了曾经金朝统治者对蒙古部族的武力讨伐。

4.羁縻政策。世宗时期，调整了与草原各游牧部族的关系，大约在此前后，阻卜诸部便相继成了金朝的属部，诸部首领接受金朝的封号，并规定按期纳贡，在战争时期应调出征，并履行戍守边关的义务。“诸部入贡，安国能一一呼其祖先弟侄名字以戒谕之，诸部皆震悚，甚为邻国所畏服。”[18]2095但是，蒙古各部族由于所处地域远近的不同，归附金朝的时间并不一致，其中弘吉刺、塔塔儿部距离金朝较近，归附时间较早，与金廷的关系也更为密切。天会五年（1128），塔塔儿部始向金朝献羊，以示臣服。而在更远处，居于阿尔泰山一带的乃蛮部族，直至大定十五年才交出西辽向其颁发的牌印，正式归附于金朝。

以朝贡制统辖边远地区的原始民族，赐宴是也是羁縻政策一部分。金世宗时，多次赐宴蒙古诸部领袖。成吉思汗的三世祖，蒙古部族联盟最高的统治者合不勒汗，因勇敢威猛扬名于草原，曾受到金朝统治者的召见，并得到了大量的赏赐。因此，对游牧部落酋长宴赐册封的羁縻之策，也逐渐成为金朝对北方游牧民族统辖的重要方式之一。

5.设置榷场贸易。历代中原王朝都试图通过贸易的形式控制周边部落，金廷也通过这种方式加强对蒙古高原诸部招抚，即设置榷场。榷场是与邻国的贸易场所，其可以实现金朝与蒙古生产资料的相互交换。《金史·食货志》载：“国初于西北招讨司之燕子城、北羊城之间尝置之，以易北方牧畜。”[19]1113金朝设置的东北、西北、西南三路招讨司同时也管辖与北方属部的榷场贸易，三路招讨司各辖一处。这种设置榷场的贸易活动正是金朝和蒙古诸部经济交流的见证。

金朝从蒙古诸部得到牲畜，蒙古从金朝一方大量购进矿铁，用之制作兵器。而铁的大量输入也为蒙古部族的兴起创造了必要的条件，使蒙古诸部的武器装备更为先进，加速了蒙古诸部的统一，这一结果却是金朝统治者始料未及的。

总而言之，金朝统治者通过军事上进行征伐、修建北边界壕、实行“减丁”政策、置榷场和赐宴等一系列恩威并施的措施，维护着与蒙古众多部族之间的关系，保证了北疆稳定的统治。

三、结语

金朝对东北各民族的管理政策，以及对蒙古的边防之策只是为维护其统治地位，在众多措施中比较具有代表性。除此之外，在金朝立国之后，陆续在东北建立起一整套较为严密的管理机构。例如，袭用了辽的五京制，其中上京、东京、北京的治所均在东北，又设立了东北、西南、西北三路招讨司，负责管辖北方的臣属，以维护东北的统治。与此同时，还将较为先进的生产技术带到了女真内地，大批宋辽的文化财富，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上京等地区，使昔日人口稀少、经济落后的女真地区，呈现了一派繁华昌盛的景象。正是由于金朝统治者奉行全力发展本民族起源地的政策，使得东北少数民族地区得到了空前的开发和建设，虽然与发达的中原文明相比仍存在很大差距，但金朝的统治建设为后世对东北进一步的开发奠定了基础。

[1] 脱脱，等.金史卷24地理志上[M]北京：中华书局，1975.

[2] 脱脱，等.金史卷2太祖本纪[M]北京：中华书局，1975.

[3] 脱脱，等.金史卷2太祖本纪[M]北京：中华书局，1975.

[4] 脱脱，等.金史卷46、志27食货一[M]北京：中华书局，1975.

[5]脱脱，等.金史卷2太祖本纪[M]北京：中华书局，1975.

[6] 脱脱，等.金史卷64、列传第二后妃下[M]北京：中华书局，1975.

[7] 脱脱，等.金史卷80、列传18熙宗二子[M]北京：中华书局，1975.

[8] 脱脱，等.金史卷133、列传71移剌窝斡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5.

[9] 脱脱，等.金史卷44、志25兵志[M]北京：中华书局，1975.

[10] 脱脱，等.金史卷44、志25兵志[M]北京：中华书局，1975.

[11] 脱脱，等.金史卷44、志25兵志[M]北京：中华书局，1975.

[12] 陶宗仪.说郛卷54蒙鞑备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13] 郑所南.心史·大义略序[M].明崇祯本.

[14] 脱脱，等.金史卷24地理志上[M]北京：中华书局，1975.

[15］脱脱，等.金史卷94、列传32完颜安国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5.

[16] 脱脱，等.金史卷94、列传32完颜安国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5.

[17] 脱脱，等.金史卷93、列传31完颜宗浩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5.

[18] 脱脱，等.金史卷94、列传32完颜安国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5.

[19] 脱脱，等.金史卷50、志31食货五[M]北京：中华书局，1975.

Measures to Strengthen the Rule of the Northeast in Jin Dynasty——Taking the National Policy and Frontier Defence as an Example

Li Shuo
(History School of Liaoning University,Shenyang 110136,China)

During Jin dynasty established by the Jurchen tribe in the northeastern region,the importance of the region for Jin rulers as“Place of Long Xing”was self-evident,compared with other dynasties.After the establishment of Jin dynasty,it further expanded the effective domination area of the northeast on the former basis,not only inheriting the land of Liao dynastyand Bohai area,but also spreading further to the north.The land was so wide and ethnic groups were so plentiful that the rulers had to take a series of reasonable and feasible measures to effectively govern all the tribes.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management policies of rulers towards the northern minorities in the northeastern region and preventive measures to deal with Mongolia.

northeast nationality;Mongolia border defence;Jurchen;ruling poli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