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期待视野看《红字》三个汉译本的译者抉择

2017-03-10 18:14彭石玉张清清
衡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红字译本视野

彭石玉,张清清

(武汉工程大学外语学院 湖北 武汉 430205)

从期待视野看《红字》三个汉译本的译者抉择

彭石玉,张清清

(武汉工程大学外语学院 湖北 武汉 430205)

二十世纪的西方文论中,“接受美学”理论的诞生标志着对文学的研究重点从文本向读者转移。“期待视野”是其中的一个重要概念,指读者在阅读文学作品之前的各种经验所形成对文学作品的欣赏要求与水平,强调了读者在文学理论和美学研究的地位。本文以姚斯的期待视野理论为关照,选取了美国作家霍桑的小说The Scarlet Letter(《红字》)三个时期的经典汉译本,通过分析不同时期译本各自的特点与差异,从词汇、句型和修辞的翻译分析比较译者的决策,探究译者的期待视野及其译本呈现。

《红字》;接受美学;期待视野;译者决策

引 言

纳撒尼尔·霍桑(Nathaniel Hawthorne)是美国十九世纪的浪漫主义作家,于1850年出版了小说The Scarlet Letter(《红字》)。该作品是其成名作,他因此享有“天才作家”的美誉。作品讲述了一个通奸、复仇与救赎的故事,作者在小说中不断地探讨和发掘人类的罪恶,体现了人的阴暗面。作品自诞生以来,其独特的主题,引人入胜的写作手法吸引了广泛的读者,自流传以来,已被翻译成多种语言,被改变为戏剧和歌剧,电影等。曾有美国评论家将其评价为“哀婉动人的浪漫传奇”,并赞赏霍桑优美、独特又宁静和敏锐的笔触。该书于20世纪30年代译介到中国,迄今为止出现了几十个汉译本。基于笔者在CNKI的搜索结果,国内的学者对作品的主题、人物、写作手法等作了大量的研究。针对该作品不同的汉译本,近年来出现了许多基于西方的翻译理论对不同译本比较的文章,但从接受美学理论中的“期待视野”对其译本进行比较的文章很少。

接受美学20世纪60年代诞生于德国,由德国“康士坦茨学派”的理论家们提出,姚斯是代表人物,他提出了以读者为中心的接受美学。在姚斯看来,文学史上的作品都是“文学事件”,他们之间有“相关性”,根据读者、批评家和作者文学经验中的“期待视野”得到统一。“期待视野”指读者在阅读文学作品之前所具有的各种经验、个人的素养等对作品形成的审美期待。该理论的提出为“读者批评”奠定了基础,对文学作品的批评从过去关注文本转向侧重于从读者的角度理解文学和意义。读者的“期待视野”是动态变化的,不同时代的读者会有不同的期待视野,就外国文学作品的汉译本而言,译者首先是原作的读者,不同的译者有不同的经验,因此审美期待有差异,译者的决策将会体现自己的期待视野,同时也会满足译本读者的期待视野。本文选取了The Scarlet Letter三个不同时期具有影响力的汉译本,分别为20世纪40年代侍桁的译本,90年代初胡允桓的译本及其90年代后期姚乃强的译本,基于“期待视野”,分析译本的差异及其原因。

一、 接受美学中的“期待视野”

“接受理论”尤指对作者和作品的关注转向文本与读者[1]61。马克思主义者-形式主义者的二元论包括从读者或消费者的视角看待文学,姚斯试图战胜这种观点。他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提出的“接受美学”这一概念坚持艺术作品的历史本质不能通过考察作品或经通过描述作品来实现。而是应该将文学视为生产与接受的辩证过程。文学与艺术只有在一系列作品不仅通过创作主题,而且通过作者与大众的互动中传达主题来传达作品的思想,才能获得具有过程性的文学史。[1]57-58姚斯认为,60年代以来的德国文学史研究的衰败是由于方法的失误,他认为应该将一种新的方法将文学与历史、历史方法和美学方法相统一,他将其命名为“接受美学”。

接受美学理论来源于阐释学和现象学。姚斯认为,文学研究是文学作品的研究,该研究是文学作品存在方式研究,而存在方式研究的落脚点是存在史研究,存在史就是文学史研究的内容。他认为文学作品的存在方式表现为双重历史,其一是作品与作品之间的相关性历史,其二是作品与一般社会历史的相关史。同时,姚斯还认为,其存在史还表现在作品与接受相互作用的历史。过去人们认为文学作品的存在只与作者有关,读者被动地接受作品,所以文学史只是作家的创作史与作品罗列史的结合,读者不包括其中。但姚斯认为“真正意义上的读者”是接受美学意义上的读者,这种读者实质性地参与了作品的存在,甚至决定作品的存在。[2]288

姚斯在《文学史作为向文学理论的挑战》一文中首次深入地阐述他的“接受美学”的理论要点,该文成为此理论宣言性的文件。他从文学史的角度研究文本接受问题,强调对文学文本理解的历史性。姚斯认为,文学作品的效果和意义取决于文本在读者阅读经验中具体化的实现过程,以读者为中心的接受美学克服了形式主义、实证论的历史客观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反应论的局限性。他引进了“期待视界”这个曼海姆和波普尔已使用过的概念把作家、作品与读者连接了起来,同时又把文学的演变与社会发展沟通起来。所谓“期待视界”,是指文学接受活动中,读者原先各种经验、趣味、素养、理想等综合形成的对文学作品的一种欣赏要求和欣赏水平,在具体阅读中,表现为一种潜在的审美期待。[3]13

姚斯所指的“期待视界”是“经验视野”“生活经历视野”“结构视野”“改变视野”及其“物质条件视野”[1]59。作品的体裁、风格或形式将会唤起读者的“期待视野”。具体体现在三个方面:(1)读者从曾经阅读过的文学作品中对文学形式、风格、技巧的认识。(2)读者所处的历史社会环境和价值观、审美观、思想、道德、行为规范。(3)读者受教育的水平,生活经历、艺术欣赏水平等。该理论源于海德格尔的“前结构”,在海德格尔看来,在阅读活动中,人的理解受到“前理解”的影响,这些是理解前已有的、但参与和制约理解的因素。“一部文学作品在它发表的历史时刻以何种方式适应、超越、辜负或驳斥读者的期待,显然为确定它的美学价值提供了一种标准。”“期待视野”又是一个动态的结构,随着时代的更迭和历史的发展,它将会不断地变化、更新,并在阅读活动中不断调整和修正。在某种意义上讲,文学史是文学作品与不同时代读者的“期待视野”的交融结果。[4]193-194

作者在创作文学作品时,都对读者的“期待视野”有所预测,针对外文小说的汉译本而言,译者为读者提供的译本就是一种“再创作”之后的作品,它不脱离于原作,但是在语言表达上会因译者自身的“期待视野”及其对目标读者的“期待视野”的预测而有差异,不同时期读者有不同的“期待视野”。

二、The Scarlet Letter译本译者及读者的期待视野

1 三个汉译本及其译者的期待视野

本文选取的三个汉译本按照诞生时间排序分别为:1,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侍珩的译本,最初由文风书局出版,后多次再版,是该作的第一个全译本。本文选择了其修订本,1982年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侍珩,原名韩云浦,1908年生于天津,现代作家,文学翻译家,教授,早年毕业于天津同文书院;2,二十年代八十年代末的胡允桓的译本,于1991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胡允桓,1939年生于天津,1962年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大学英文系,1981年又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外国文学系,人民文学出版社编审;3,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姚乃强的译本,于1996年由译林出版社出版。姚乃强,1936年生于上海,1957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西语系。现任解放军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全国高校专业外语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等职。

众所周知,在文学翻译中,译者是一个一身兼二重身份的人:对于原作来说,他是个读者,他是源信息的接受者。但是,对于译作来说,他是个信息放送者,输出者。[5]126这三个译本都具有广泛的读者群,都为全译本,其中第一个译本与后两个译本相隔时间跨度大。The Scarlet Letter原作总共有二十四章,最前面有一个序“The Custom House”。三个译本都有“译本序”的部分,译者都介绍了原作作者的生平、作品简介、主题和自己独到的见解。译者各自对原作的理解不同,自己的期待视野形成了译本在内容布局上的差异。三个译本中只有姚乃强的译本将原作中的序“海关”(原文为一万五千多字,占到原小说的三分之一)部分译出。姚乃强在“译本序”中表明,“海关”蕴含丰富的内容,有助于读者了解作者的生平经历,思想感情,写作风格和技巧,背景等,是研究霍桑与《红字》的重要资料。侍珩在1954年版本的“译本序”中表明,他认为霍桑的写作手法晦涩难懂,而“海关”的内容主要涉及作者的个人生活,与原作的内容没有太大的关系,对读者无意义,故删去不译。胡允桓没有在“译本序”中表明自己不译“海关”的原因。其次,姚乃强的译本还附有霍桑年表,让读者对作者的生平有更清晰的认识,有助于读者更加深刻理解原文的同时也体现了译者的翻译目的。

2 三个译本所处年代读者的期待视野

侍珩的译本出现在20世纪40年代,1937年至1949年,美国文学的翻译势头良好,一些重要的作家作品也陆续译介到中国。这一时期对美国文学的翻译选择以政治意识形态为取舍标准,选题比较狭窄,主要集中在马克·吐温、杰克·伦敦、德莱赛、法斯特等作家的作品。译者选择翻译《红字》就是要向读者介绍这部作品,让读者了解其特殊的主题。这一时期的读者对外国文学有浓厚的兴趣,希望通过阅读了解不同作家的作品。后两个译本出现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这一时期的美国文学成为最受关注的外国文学,翻译出版数量增加,在文学影响方面取代了五六十年代俄苏文学的地位,居于中国翻译文学系统的中心。[6]967翻译的选择减少了政治功用的考虑,着眼于作品的文学性与审美价值,各种文学流派的作品都有译介。同时,这一时期的读者对于外国文学作品的评价有了新的标准,新的审美期待。读者期待全面理解文学作品的内涵,阅读外国文学作品的目的不仅是了解外国文化,而且也是一种消遣。读者期待阅读到语言地道,文字优美的译作。过去的译介作品不能满足读者的新要求,为了满足读者更高审美要求的期待视野,很多译者都对过去的译本进行重译,《红字》也不例外。着眼于读者的期待视野,比较本文所选的三个译本,可知译者为了满足各个时期读者的期待视野,做出了不同的决策,体现在译本的内容删减、加注、遣词造句、修辞手法等的翻译方面。鉴此笔者将从加注、词汇、句型和修辞格的翻译上以译例比较的形式分析译者的决策。

三、译者决策的四个维度

1 加注补充

译文的注释取决于译者对译文读者认知语境和认知能力的正确判断,但我们具体讨论的只是英译汉,所以作为译者的我们和译文读者处于同一认知语境,对读者认知能力做出正确判断并非难事。[7]88

原文中没有注释,侍珩的译本中加注的地方总共有25处,17处是关于人物的加注,其中涉及历史人物、《圣经》中的人物、《一千零一夜》的人物、作家等。1处是希腊神话、4处是《圣经》中的典故、其余为历史。胡允桓的译本中有39处加注的地方,很多地方都与侍珩的相同,但内容更加详细。其中有28处的内容与侍珩的相同,但内容更详细,体现在对侍珩译本加注的一个点用几处加注来说明。增加的加注部分2处为教派、2处为文本的出处、2处为人物、2处为文中文本的内涵、1处为文化内涵、2处为地名说明。姚乃强的译本中由于有序言“海关”的翻译,译者在这部分中有22处加注,主要内容是人物、典故和历史背景。后面的正文部分有41处加注,其中35处的内容与前面的两者内容重合,内容详实。其余6处与前面两者不同,3处为地名说明、1处为基督教教义读物的说明、1处是加尔文教义说明、1处是对巫术文化的解读。

侍珩的译本加注最少,体现了译者满足读者了解原文的主题和内容的期待视野,过多的加注会造成阅读不畅。胡允桓的译本的加注数量处于二者之间,体现了译者满足读者全面了解作品的目的。单独从加注的数量可以看出姚乃强的译本对于原文的很多文化内涵有详细说明,体现了译者为了让读者更透彻理解原文的目的。侍桁的译本出现的年代最早,无太多的译本可以借鉴,而后期出现的两个译本可借鉴的译本很多,可以看出译者借鉴了前人的加注方法。总而言之,三个译本都满足了各自所处时代的读者期待视野,呈现了不同的译本。

2 词汇选择

由于三个译本诞生的年代不同,语言是不断更新的,因此各个时代的译者为了满足读者的期待视野,必然会有不同的决策,选择不同的词汇。词汇是翻译的最小单位,正确的选词能够让读者准确理解原文,从而传达原作的内涵。

2.1 语气词的使用

在汉语中,句末语气词可以生动地传达说话者的情感。语气词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明示手段,说话者通过语气词“强调”或“渲染”所要传达的重要信息,引起听话者的注意,合理而高效地构建理解语境,从而推理出说话者的交际意图,顺利达到言语交际的目的。[8]31通过比较三个译本,笔者发现,姚乃强的译本中多使用句末语气词来渲染气氛,表达人物情感,生动刻画人物心理。例如:

例1

She saw the children of the settlement on the grassy margin of the street, or at the domestic thresholds, disporting themselves in such grim fashions as the Puritanic nurture would permit; playing at going to church, perchance, or at scourging Quakers; or taking scalps in a sham fight with the Indians or scaring one another with freaks of imitative witchcraft.[9]83

S1:在大街的青草地的边缘上,或是在家屋的门槛边,她看见殖民地的孩子们,在清教徒的教育所允许的限度内,作出怪模怪样的游戏;他们装作到教堂去赴会,或是拷问教友派的教徒,或是玩着与印第安人作战,假剥头皮,或是装作巫术的奇形怪状互相恐吓。[10]44

H1:珠儿看到过这块殖民地上的孩子们,在路边的草地上或是自家门前,做着清教徒童规所允许的种种怪里怪气的游戏:有时装作一起去教堂,或是拷问教友派的教徒,或是玩同印第安人打仗和剥头皮的把戏,或是模仿巫术的怪样互相吓唬。[11]44

Y1:她看到当地的孩子们在街道草地上,或在家门口,在玩清教教规所允许的种种古怪游戏:扮演上教堂做礼拜啦;或是拷打贵格派教徒啦;或是假装跟印第安人打仗,剥头皮啦;或是模仿巫师的怪样子互相吓唬。[12]81

原文出自第六章,主角是珠儿。年幼的珠儿和犯下“通奸罪”的母亲生活在一起,在清教殖民统治下,人们对她们很排斥,珠儿无法像其他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玩耍,这是对她目睹其他孩子玩耍的场景描述。三个译本都在正确的理解上进行翻译,侍珩译本(以下简称S)的语言忠实于原文,语言受到原文的束缚;胡允桓译本(以下简称H)的语言比侍珩译本流畅,但是语言最地道的是最后一个译本,同样是对孩童游戏的描述,姚乃强译本(以下简称Y)中加粗部分的语气词在叙述上让读者瞬间想到天真的孩子们玩游戏的场景,语言轻松地道,仿佛以一种儿童的口吻在说故事,生动形象。因此,前面两个译本仅为读者传达了意思,最后一个译本满足读者对语言优美的审美需求。

2.2 形容词的处理

为了满足不同年代读者的审美需求,译者的译本语言会有差异,仅从句中形容词的处理就可看出译者的决策,出现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侍珩译本,译者某些地方的处理不地道,而其他两个译本读来更加符合汉语的表达,满足这一时期读者的审美需求。笔者将用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说明译者的决策。

例2

She saw her father’s face, with its bald brow, and reverend white beard, that flowed over old-fashioned Elizabethan ruff;[9]51

S2:她看见她父亲的面孔,那宽大的额,那飘洒在伊丽莎白时代老式皱领上的尊严的白胡须,[10]11

H2:她看到了她父亲的面容:光秃秃的额头和飘洒在伊丽莎白时代老式环状皱领上的威风凛凛的白须;[11]11

Y2:她看到了她父亲的面容,他那宽广的额头,那飘佛在伊丽莎白时代的旧式皱领上令人肃然起敬的银髯,[12]50

这个例子出自第二章,主人公海斯特在刑台上示众时回想起自己的少女时光,自己的父母等。原文中的reverend(adj.)词典意义标注为“尊敬的,可敬的”,亦可用于尊称神职人员。三个译文加粗部分的区别可看出,S译本语言较生硬,H和Y译本的表达较为地道。

2.3 宗教词汇的处理

例3

It was none the less a fact, however, that in the eyes of the very men who spoke thus, the scarlet letter had the effect of the cross on a nun’s bosom. It imparted to the wearer a kind of sacredness, which enable her to walk securely amid all peril.[9]148

S3:不过,事实也还是一样,讲这些话的人,在他们心目中,那个红字已含有如尼姑胸前十字架的意义了。这个字给予佩戴的人一种神圣性,使她得以安度一切危难。[10]111

H3:不过,即使在讲话人的心目中,那红字仍有修女胸前红十字的效果。那红字赋予其佩戴者一种神圣性,使得她得以安度一切危难。[11]110

Y3:不过,事实是讲这样话的人,在他们的心目中,那红字具有与修女胸前挂的十字架同样的作用了。这个字母赋予佩戴者一种神圣性,使她在危难中安步如常,处险不惊,即使她落入强盗之手,也会安然无恙。[12]145

文中加粗的部分为宗教色彩的词汇,牛津高阶英汉双解字典中对“nun”的英文解释是:a member of a religious community of women, who promise to serve God all their lives and often live together in a convent.中文意思是“修女,尼姑”。此例出自十三章,讲述海斯特在犯下通奸罪七年之后,人们对她的看法有所改变。七年中,她救济穷人,靠自己的劳动养活珠儿。这里是人们对她佩戴的红字——通奸罪的耻辱象征的看法的改变。关于“nun”的翻译,侍珩将其译为“尼姑”,采用了归化的方式,中国人大多信仰佛教,佛教中,出家的女子称为“尼姑”,西方国家多信仰基督教,基督教中离家进教会的女教徒成为“修女”。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中国,人们了解西方文化渠道有限,而九十年代至今,读者可通过互联网、电视等了解西方的文化。S译本为“尼姑”,虽然不准确,但有助于读者理解。H和Y译本不担心读者不理解,于是译为“修女”。

2.4 四字格及成语使用

四字格又称为四字结构,是汉语独特的词汇现象,言简意赅,读音朗朗上口。成语是汉语中独特的词组或短句,以四字格居多,字面不能随意更换,在语言表达中生动简洁,形象生动。通过对比三个译本,笔者发现,对于相同的原文,侍珩和胡允桓的译本语言平实,很少使用成语,姚乃强的译本多使用四字格或成语,语言生动地道。例如:

例4

Finding it so directly on the threshold of our narrative, which is now about to issue from that inauspicious portal, we could hardly do otherwise than plunk one of its flowers, and present it to the reader. It may serve, let us hope, to symbolise some sweet moral blossom, that may be found along the track, or relieve the darkening close of a tale of human frailty and sorrow.[9]42

S4:我们记述的故事,将从这个不吉利的门廊开场,而在那里首先一眼看到它,我们几乎无法不摘下一朵花来,呈献给读者。我们希望,这篇讲述人性脆弱和悲哀的故事中间可以发现甜蜜的道德花卉,用它来象征;这故事的悲哀结局,用它来调剂。[10]2

H4:既然我们要讲述的故事要从这一不祥的门口开篇,而恰恰在门限处一眼便可望见这丛野玫瑰,我们怎能不摘下一朵玫瑰花,将其呈献给读者呢!但愿这株玫瑰花,在叙述这篇人性脆弱和人生悲哀的故事的进程中,能够象征道德之花的馥郁,而在读完故事阴霾凄惨的结局时,仍可以得到一些慰藉。[11]2

Y4:我们要讲述的故事恰好是从这里开始的,也就是说从这扇显示不祥之兆的大门处开始的。既然丛花近在咫尺,唾手可得,我不免要摘下一朵来呈现给读者。但愿它能用来象征在讲述这个有关人性脆弱和人生悲哀的故事的过程中随处可见的芳菲清新的道德之花,并用它来缓解一下故事令人黯然神伤的结局。[12]41

以上的叙述出自第一章的结尾,第一章是对犯下“通奸罪”的主人公海斯特所在的监狱狱门的描写,这是对长在此处的野玫瑰的评价。三个译本都准确传达原意,加粗的部分是三个译本有明显差别的地方。对于相同的译文,前两者不用或少用四字格及成语,S译本的翻译多为直译,H译本的语言相对自然,Y译本使用大量成语和四字格。成语“不祥之兆”(不吉利的预兆)“近在咫尺”(形容距离很近)“唾手可得”(比喻极其容易得到)“黯然神伤”(心情沮丧;心神忧伤),四字格“芳菲清新”也别出新意。成语和四字格的使用使译文读来朗朗上口,内涵丰富,语言对仗工整,满足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后期至今的读者希望读到语言优美的地道译文的期待视野。

3 长句的处理

小说The Scarlet Letter的语言较为晦涩,句式丰富,译者在处理原文的长难句时,往往有不同的决策。笔者将以两个例子说明译者的决策。

例5

It was only by an exertion of force that her mother brought her up to him, hanging back,and manifesting her reluctance by odd grimaces; of which, ever since her babyhood, she had possessed a singular variety, and could transform her mobile physiognomy into a series of different aspects, with a new mischief in them, each and all.[9]194-195

S5:最后她的母亲用尽力气才把她拉到他的面前,她还是回避着,并用古怪的脸色表示她的不高兴;这种怪脸色,从她的婴儿时代,她就会作出各种各样的变化,她能把她灵活的面貌,变成各种怪样,而每一种变化里都各有一种新的恶作剧。[10]161

H5:只是在她母亲连拉带拽之后,才总算把她领到了他跟前,可她还是往后坠着,脸上做着怪样,表示她不情愿;从她还是婴儿时期起,她就会做出各色各样的怪模样,把她那活泼的面容变成一系列的不同表情,每一种表情中都带有一种新的恶作剧。[11]160

Y5:最后她的母亲用尽力气才把她带到他的面前。但她还是一股劲地往后坠,做出种种鬼脸表示不情愿。在她还是一个婴孩的时候,她就会做出各种各样的鬼脸,把她活泼可爱的面容变成一系列的怪样子,而每一种怪样子里都各有一种新的恶作剧在里面。[12]194

这个例子出现在第十九章,女主人公海斯特与牧师丁梅斯代尔在森林幽会,劝牧师与之远走高飞,让女儿珠儿和其生父(牧师)相认,珠儿从小就倔强,这是对她的描述。原文是一个强调句,强调方式状语“by an exertion of force”,原文营造了她的母亲拼命把她拽到牧师跟前,但她百般抵抗的场景。三个译本都译出了原意,但是H译本和Y译本的逻辑性更强,通过添加加粗部分转折意义的“可”和“但”字,再现了原文的对比关系。Y译本中,将原文加粗的部分单独译成一个句子,体现了原文的强调意义。

例6

It had been determined between them that the Old World, with its crowds and cities, offered them a more eligible shelter and concealment than the wilds of New England or all America, with its alternatives of an Indian wigwam, or the few settlements of Europeans scattered thinly along the sea-board.[9]196

S6:他们两人之间已经确定,那人烟稠密、城市林立的旧大陆,是比这只在沿海一带稀疏地散布着一些印第安人的茅舍或少数欧洲人居住的新英格兰或整个的美洲,更适于他们的避难或隐居。[10]163

H6:他俩已经商妥,比起只在沿海一带疏落地散布着印第安人的茅屋或欧洲移民聚居区的新英格兰或全美洲的荒野,旧大陆人烟稠密,城市辏集,更适合于他们隐蔽或隐居式的生活。[11]162

Y6:他们两人已经决定,与只在沿海一带稀疏地散落着一些印第安人的茅屋和为数不多的欧洲移民聚居区的新英格兰或整个欧洲相比,人口稠密、城市林立的旧大陆更适合于他们避难或隐居。[12]195

原文出自二十章,女主人公海斯特与牧师丁梅斯代尔确定出走,这是他对他俩出走计划的回忆。这个长难句以it为形式主语,原文加粗部分为句子主干,两个“with”短语分别修饰这两类地方即是“旧大陆”与“印第安人茅屋、新英格兰和全美洲”。这两类地点构成对比,三位译者都准确传达原文意思,但S译本直接按照原文的语序翻译,没有摆脱英文的行文方式,是欧化语言。H和Y译本都将句式进行了调整。英文句子往往将主要信息放在前面,次要信息放在后面,中文恰好相反。原作作者想强调的是Old World更加适合他们避难,相比较而言,后两位译者的译文符合汉语的思维与表达。

4 从修辞格的翻译看译者的决策

英语修辞格分为三类,为音韵、词义及其句法。丰富的修辞格展现作品的意义。笔者将选取词义修辞格及其句法修辞格的例子看译者决策。

4.1 词义修辞格

词义修辞格主要借助语义的联想和语言的变化等特点创造出来的修辞手法。包括明喻,暗喻,转喻,移就,拟人,夸张,反话,委婉,对比等。作者在原作中采用了丰富的词义修辞格,三个译者采用了不同的决策,以下将以一个例子说明。

例7

All at once, as with a sudden smile of heaven, forth burst the sunshine, pouring a very flood into the obscure forest, gladdening each green leaf, transmuting the yellow ones to gold, and gleaming adown the gray trunks of the solemn trees. The objects that had made a shadow hitherto, embodied the brightness now.The course of the little brook might be traced by its merry gleam afar into the wood’s heart of mystery, which had become a mystery of joy.[9]185-186

S7:而在那一刹那,上天象是忽然微笑了,发射出阳光来,向着朦胧的森林间,贯注着一道强光,每一片绿叶都欣欣向荣,枯黄的落叶变成金黄色,萧瑟老树的灰色树干也闪出亮光。本来是造成阴影的物体,现在都变成了发光的东西。那条小河的水道也循着它欢乐的闪光,追溯到森林的神秘的心脏里去,那已变成一种喜悦的神秘了。[10]151-152

H7:突然之间,天空似乎一下子绽出微笑,立即阳光四射,将灿烂的光芒洒向朦胧的树林,使每一片绿叶都兴高采烈,把所有枯黄的落叶染成金黄,连肃穆的树木的灰色树干也闪出亮光。原先造成阴影的东西,如今也变成了发光体。小溪的河道也愉快地粼粼闪光,溯源而上可以直抵树林那神秘心脏,此时也已成为一种欢乐的神秘。[11]150

Y7:一瞬间,天空射出万道霞光,犹如苍天绽开了笑脸,向阴暗的森林,泻下一片阳光,使每一张绿叶欣欣向荣,枯黄的落叶变的金光灿灿,连灰暗肃穆的树干也闪出亮光。原先投下阴影的东西,现在也在闪闪发光。小溪里的流水波光粼粼,欢乐低唱,溯流而下淌在树林神秘的心脏,但此时这种神秘也已经变成了喜悦的神秘。[12]184-185

这段文字出现在十八章,海斯特与牧师在森林中幽会,她不忍原丈夫对牧师的百般折磨,劝他与自己远走高飞,摆脱罪名的束缚,获得自由与幸福。她摘下了戴在胸前7年的红字——通奸罪的耻辱象征。这是对她摘下红字后的环境描写。原文中加粗的部分分别是拟人、夸张和移就的修辞格,渲染海斯特对幸福与自由的向往。译文的加粗部分为修辞格对应的翻译,通过对比分析,三译本都译出原作的意思,但S译本语言与后两者比较,显得平淡、缺乏美感。H和Y译本生动地再现了原文的修辞格。

4.2 从句法修辞格看译者的决策

句法修辞格是通过句子结构的均衡布局或突出重点创造出来的修辞手法。如重复,平行结构,倒装等。在《红字》的原作中,作者使用了大量的特殊句式来丰富语言表达,倒装句是使用频率最高的句型之一,笔者选取一个例子分析译者的决策。

例8

Never was there a more beautiful example of how the majesty of age and wisdom may comport with the obeisance and respect enjoined upon it, as from a lower social rank, and inferior order of endowment, towards a higher.[9]199

S8:一个社会地位较低、天禀较劣的人,虽然年高望重,对于一个职位比较高的人,会怎样表示出谦卑与尊敬,这正是一种美好的范例。[10]166

H8:象这样社会地位较低和天赋能力较劣的人对高于自己者的毕恭毕敬,是年高德重之人如何使自己既有尊严又有相应的礼敬的前所未有的绝好范例。[11]165

Y8:再也没有更好的例子来说明:年纪和智慧的威严与对之表示的谦恭和敬意可以一致起来,就如一个社会地位较低、天赋不高的人对比他高的人也可以不卑不亢,做的十分相称一样。[12]198

原文出自二十章,牧师丁梅斯代尔与海斯特会面后订下出逃计划,这一章讲述了他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及其反常的举动。原文为倒装句,三个译本都正确传达原文意思,胡译本的句子成分过长,侍译本和姚译本相比,前者将加粗部分(倒装部分,表强调)放在末尾,而后者采用按照原语序放在句首,打上冒号,后面的部分用来解释这一强调部分。再现了原作的语序,体现了强调功能。

结 语

本文以接受美学理论中的“期待视野”为关照,从加注、词汇、句型及其修辞比较了The Scarlet Letter(《红字》)的三个不同时期的汉译本。综上所述,通过比较,三位译者为了满足读者的期待视野,在翻译时采取了不同的决策。侍珩的译本让20世纪40年代的读者完整了解了这部小说,胡允桓的译本与之相比,语言更加优美,满足20世纪90年代初读者的审美期待。姚乃强的译本与这两个译本相比,多采用四字格等,遣词造句更加地道,语言具有美感,读来朗朗上口,满足20世纪90年代后期读者对文学作品译文的更高要求与期待。译本重译的目的是满足不同时代读者的审美期待,译者的决策必然产生不同的译本。

[1]Holub.Robert C.ReceptionTheory:ACriticalIntroduction[M].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Tylor & Francis Group. 2003.

[2]朱立元.当代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

[3]朱立元.接受美学[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

[4]王先霈.文学批评原理[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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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张小锋.现代汉语语气词“吧”夕、“呢”夕、“啊”的话语功能研究[D].上海师范大学,2003.

[9]Nathaniel Hawthorne.TheScarletLetter[M]. World Book Inc.2013.

[10]霍桑.红字[M].侍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2.

[11]霍桑.红字[M].胡允桓,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

[12]霍桑.红字[M].姚乃强,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6.

(编校 吴 戬)

Translator's Choices on TranslatingTheScarletLetterfrom the Horizon of Expectation

PENGShi-yu,ZHANGQing-q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Wuha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Wuhan Hubei 430205, China)

In the western literary theory of the 20thcentury, the emergence of the “aesthetics of reception” remarks the research focus of aesthetics about literary works shifts from the text to reader. The “horizon of expectation” is an important concept of the “aesthetic of reception”, which emphasized the vital status of readers in literary theory and aesthetic research that refers to readers' requirements and levels of appreciation of literary works based on their various experience.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differences of three classic Chinese versions ofTheScarletLetterby Nathaniel Hawthorne, which published in different period of time based on “horizon of expectations”. In order to satisfy the target readers' “horizon of expectations” in different times and in light of translator's own “horizon of expectation”, each translator made different translation choices so that they presented us different Chinese versions. The author analyzed and made a comparison of the translators' choices from the aspects of lexical, sentence and figure of speech.

TheScarletLetter; aesthetic of reception; horizon of expectation; translator's choice

2016-9-12

彭石玉(1967—),男,湖南永州人,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比较文学研究。

I106.4

A

1673-0313(2017)01-016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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