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业税负调查

周哲

中国制造业除了劳动力成本尚有优势，税负成本、能源成本、融资成本等都比美国制造业企业更高，全面减轻制造业税负是无可回避的改革决策

李克强总理在1月4日国务院召开的常务会议上表示，“最近有声音认为企业税负过高，其实仔细掰开来算细账，主要是企业的非税负担过重。企业成本高在哪儿，还不是制度性交易成本太高？”之后，他又专门在一次座谈会上，询问三位受邀企业家关于“企业税费负担”的问题，并明确表示，2017 年国务院将专门针对制造业税负开展督查。

舆论的争论多集中在税负上，联办财经研究院院长、国家税务总局原副局长许善达则认为，关于制造业企业的税费负担， 不能仅着眼于税率，更应该研究企业的综合税费成本。2016年7月中央政治局会议已经定调“降低宏观税负”，说明高层明确了企业减税降费的改革方向。目前当务之急是对中外制造业成本做一个全面的梳理，尤其是对美国即将上任的总统特朗普上台后可能采取的减税措施做出全面估计，从而对国内外的各项成本做到知己知彼，了解中国制造业企业的真实成本，并准确到位地出台减税降费之策。

《财经》记者通过调查梳理发现，目前降低企业的外部成本，包括制度性交易成本、税费成本、用能成本、用地成本、物流成本、融资成本以及与人力成本相关的社会保障费用等等。税费改革仍将是今年诸项改革的重点之一。

企业税负究竟有多重

中国企业的税负和其他国家相比，是否较重？通过减税降费等降低企业的外部成本，能否真正提升企业的盈利能力与市场竞争力？

曹德旺认为，中国制造业的综合税负比美国高出35%，中国电价是美国的2倍，天然气是美国的5倍，物流运费也比美国高；仅在劳动力成本方面，中国仍然具有一定優势，美国蓝领工人是中国的8倍，白领工人是中国的2倍多。

中金公司的研究报告印证了这一说法，并给《财经》记者发来了具体的数字图表（见图1）。

2016年12月底，国税总局针对各种税负说法转载了多篇反驳文章。其中国税总局税收科学研究所所长李万甫的文章提到，宏观税负没有统一的口径，通常有大、中、小三个口径，且无论用哪个口径计算，中国的宏观税负都低于国际平均水平。

所谓大口径，是指政府全部收入占GDP的比重，按照IMF统计口径测算，2012年至2015年中国宏观税负接近30%，远低于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平均水平（42.8%和33.4%）；中口径是指税收收入和社会保障缴款之和占GDP比重，按照OECD测算口径，2012年至2015年中国宏观税负23.4%，低于2014年OECD国家平均水平（35.5%）；小口径是指税收收入占GDP比重，2012年至2015年中国宏观税负18.5%左右，低于2013年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水平（25.9%和20.4%）。

《财经》记者梳理发现，中金公司和李万甫给出的数据存在冲突。中金公司公布的中国税负包括一般公共预算收入、政府性经济收入、社保基金收入及国有资本经营收入，基本等同于李万甫所称的“大口径”，然而两个“大口径”计算的结果并不一样。中金公司公布的2011年至2015年“大口径”宏观税负是35%至37%，李万甫文中2012年至2015年“大口径”宏观税负则接近30%。

《财经》记者查询Wind资讯，将政府四本账全部收入相加，与GDP相除，得出2012年至2015年间的“大口径”宏观税负分别是34.73%、36.82%、36.79%、35.34%。相比之下，计算的结果更接近中金的数字（见图1）。

不同的统计口径会导致不同的宏观税负，数字多到让人眼花缭乱。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学术委员会副主任、财政部税政司前司长刘克崮用更加形象的方式，向《财经》记者展现了政府内部使用的各种宏观口径（见图2）。

刘克崮解释称，如图2所示，宏观税负共三个口径，五个层次。无论什么口径，分母都是GDP，但是分子的范围却有差别。

小口径是国税总局经常使用的口径，只算税收占GDP的比重，2015年的比重在18.5%左右。中口径则是把社保包括进来，国际上大部分国家的社保是税收的一部分，所以为了更好地进行国际比较，将社保纳入进来和税收相加作为分子，这个比重在2015年是24.3%。

如果不只算税收，还有把四本账中其他三本账纳入进来，则是大口径了。另外三本账分别是政府性基金收入、社保基金收入及国有资本经营收入。大口径中三个层次的不同体现在，是否将政府性基金收入中的土地出让金部分纳入进来。

如果不含土地出让金，则是大口径中的“财政收入”，这个比重在2015年是30.4%；如果包含土地出让金，但是排除掉征地成本，则是大口径中的“政府收入1”，比重在2015年是32.3%；如果将全部土地出让金算进来，包括征地成本，则是大口径中的“政府收入2”，比重是35%（见图2）。

“我们更倾向于用‘政府收入1这个口径，即中国的宏观税负大体稳定在30%-33%。”刘克崮直言，这个数字和国际中位数大体相近。2011年，中等偏上收入且人口大于1000万的国家组的广义宏观税负中位数是31.14%。

从这个角度计算，中国的宏观税负和国际水平相比确实“不算重”。目前没有专门在企业税负层面进行国际比较的统计数据，因为税制结构的差异，中国企业承担的税负有可能比国外企业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