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要嫁给你了

文◎猪小浅

各取所需

一个礼拜前，赵凯向我求婚。

那天一打开家门，就听到他兴高采烈地说：“苏妍，咱俩得抓紧时间领证，我家那套老房子马上就要拆迁了。”

好吧，这就是赵凯求婚场景的回放，稀松平常得如同说明天去哪吃饭。

我有些不高兴，淡淡“哦”了一声，就转身进了厨房。饭桌上，赵凯就这个话题，反复念叨了半小时。中心意思无非是，户口本上多一个人，意味着赔偿款至少多个20万。

他整个人沉浸在“拆二代”的美梦里，并没有看出我眼中的失落。当然，作为30岁的资深熟女，早已学会驾轻就熟地控制面部表情。

其实在这之前，有很多的良辰吉日可以用来求婚。譬如情人节，譬如我的生日。随便选一个，都能让这件事锦上添花。但赵凯胜券在握，所以不愿花费半点心思来讨我欢心。

他不够爱我，我也谈不上多喜欢他。这一点，我和他都心知肚明。我们在一起，是各取所需。或者说，是为了不想被当成异类。

如果注定找不到一个很爱的人来结婚，那甲乙丙丁，不过是抛个硬币的事。而眼下，刚好有个各方面尚可的“拆二代”愿意和我走进围城，还有什么好纠结？

这样一想，我心里那点犹疑和不痛快，慢慢被压了下去。

当晚，两人分头和双方父母一说，领证的时间非常迅速且顺利地被定在周末。好像只要我们这对大龄未婚青年愿意去领证，他们就谢天谢地，皆大欢喜。

不良居心

只是，第二天早晨醒来，我就有些莫名的恐慌。说到底，我还是没有信心和这个男人走进婚姻。闺蜜茉莉帮我分析说：“你这是婚前综合症，缓缓就好了。实在不行，出去玩几天，回来高高兴兴去领证。”

主意听起来不错，我迅速找领导批年假，敲定了去往北京的航班。

一座城市被选中，大抵都有某种特殊的缘由。

就在几天前，李辉在微信上发来一句话：“苏妍，最近可好？”我一直没有回复他，可当我不知道该去往何方的时候，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城市，便是北京。

登机前，我发了两条短信。一条给赵凯，一条给李辉。前一秒显示发送成功，后一秒就接到赵凯的电话。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生硬：“你这是瞎折腾个什么劲啊？礼拜天我必须见到你。”说完，他就“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原来不爱也有不爱的好处，赵凯甚至都懒得问我为什么要去北京。我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关掉手机前，李辉的短信进来：“好的，我去接你。”

那几个字，让我在接下来的两小时，忍不住问自己，我来北京，是为了李辉吗？还仅仅只是我需要一个地方，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不要结婚？

是的，我和李辉曾经相爱多年。作为本地人，他的父母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一开始李辉说：“没关系，只要坚持，他们迟早会同意。”但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住。他在结婚前夜，发来短信说：“苏妍，我最爱的人永远是你，但是……”

此后很多年，我对爱情有了免疫力。直到被父母逼婚，遇到赵凯。赵凯的遭遇，几乎和我如出一辙。两个爱情里的失意人彼此疗伤，相互取暖，却很难再为对方的一句话而疾风骤雨，平淡无趣到有些不值一提。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的北京之行，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良居心。

不是凑合

飞机落地，我在出口通道，一眼就看到了李辉。一米八三的身高，让我总是在人群中轻易就能认出他。看到我，他大大方方地夸我变漂亮了。然后又拉起身边那个女人的手，跟我介绍说：“喏，我老婆，阮美。”

这个叫阮美的女人温温柔柔地和我打招呼：“小妍，你好。”如果没有李辉，我觉得自己应该会喜欢她。可是，因为李辉，我没办法喜欢她。

当天晚上，吃饭的地点定在北师大，我和李辉谈恋爱时最爱去的那家馆子。老板娘看到我们，热情地过来打招呼：“哎呀，你们来啦，这都结婚了吧？”我和李辉一脸尬尴，倒是阮美大大方方地说：“老板娘，就点他们当年最爱吃的那几道菜吧。”

阮美做得大方得体，让我讨厌不起来。旁边的李辉，看她的眼神，有无尽的爱意。曾经这样的宠溺只属于我，如今物是人非，我难免有些感伤。

吃好饭，准备入住酒店时，我却被阮美拉去了她和李辉的家。认真说起来，我和阮美应该算是情敌。当年，我恨过她。就因为她是本地人，便轻而易举地抢走了我的幸福。但隔着三年的时光，很多事情慢慢变得云淡风轻。

离京前一晚，阮美陪我睡在客房。我和她说起结婚的迷茫，她说：“小妍，你知道吗？李辉和我结婚时，对我说的是，‘对不起，我不爱你’。我当时想，如果婚姻注定是找个合适的人凑合，那就凑合着过吧。但后来我慢慢发现，当我以积极的态度来经营这段感情，其实是有回报的。听说你要来的时候，我的闺蜜们都劝我将李辉藏起来，毕竟你是他曾经最爱的人。我没有那样做，是因为对李辉，对我们的感情有信心……”

一席话，让我想到自己和赵凯。如果我肯努力，我和他的婚姻是不是也不仅仅只是凑合？

登机前，我收到李辉的短信，他说：“原谅后来我爱的人不是你。我现在过得挺好，希望你也幸福。”我回他：“嗯，我会努力的。”

隔着三年的时光，我眼里的李辉婚姻美满，生活幸福。而他和阮美的幸福，让我对婚姻，多了几分信心。

赵凯来机场接我的时候，黑着一张脸，我却在心里忍不住偷偷地乐。那时，距离我们领证，还剩最后一天的时间。他生气，说明他在意。

幸福降临

街上灯火通明，赵凯双手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

我连讲了两个笑话还是无济于事后，干脆坐在车上闭目养神。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赵凯并没有将车子开回家，而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咖啡馆停了下来。

他歪着头，装作不经意地说：“喏，请你喝杯咖啡吧。”

我坐下来后，服务生像变戏法一样，送来玫瑰花，咖啡和戒指。我对面的这个男人，一本正经地说：“苏妍，对不起，你不在的这些天，我见了前女友，但我发现，其实我挺想你。嫁给我好吗？不仅仅因为那20万，还因为我爱你。”

此刻，也许我该泪流满面，来配合这场来得有点晚的求婚。但实际上，30岁的我，即便很感动，也能优雅得体从容地笑着说：“嗯，其实我也见了前男友，让我发现如果我们结婚，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你看，30岁的时候，爱一个人，会懂得有所克制和保留。这没什么不好。之前我觉得自己和赵凯之间没有爱情，那是因为我用的是20岁的标准和眼光。

20岁，是为爱疯狂。而30岁，本来就该爱得缓慢一些，从容一些。

特别是在见过李辉和阮美后，我有了更多理由相信，如果我和赵凯肯努力，也有抵达幸福的可能。

幸福这件事，不是天上掉馅饼，幸福也是需要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