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比赛,比什么?
2016年12月18日,浙江绍兴,第十四届浙江省青少年电脑机器人竞赛。双方机器人在场上准备就绪,手拿遥控器的小选手们蓄势待发。决赛开始的音乐响起,双方机器人迅速拾起自己场地内的“星體”,往对方场地扔去。本次大赛的主题叫“星光璀璨”,以扔过网的“星体”的数量多少为胜负标准。
一场比赛两分钟。场内,小选手们眼睛牢牢地盯着自己在场上战斗的机器人,手指飞快地操作着遥控器;场外,观众们屏住呼吸,为紧张激烈的战斗紧紧捏着拳头。两分钟后,冠军产生了。
浙江省衢州市柯城区新世纪学校机器人社以7战全胜的战绩获得冠军,本次大赛共有来自全省的中小学“科技高手”670余名。
一群“懵、萌、猛”的队员
走进新世纪学校机器人社的教室,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类似于汽油的味儿,队员们告诉我,这是制造机器人需要用到的润滑油的气味。
进门右手边,是一整面墙的奖状——从省级、国家级到亚锦赛,各类大小型机器人比赛的奖状。教练陈昱安告诉我,他们的目标是把整面墙都贴溢出来。左手边是整面墙的木架,每一个木格子里装有一个盒子,盒子里整齐地收纳着造机器人需要的零件、工具。看我东张西望地在找什么,陈昱安指着地上几个用小钢板组成的物体说:“别找了,它们,就是你想看的机器人。”
当时我的表情,跟那些刚进社里的小队员们的是一样的——懵。
懵
这机器人和电影里的实在太不一样:没有像样的身体,更别说嘴巴、眼睛了,个子只有成人的小腿那么高,远看近看,就是几块钢板,加上会滚动的底盘。
“造一个机器人非常复杂,需要几个月的的时间。”黄思语今年三年级,是社里目前最小的队员,也是唯一的女生。黄思语还不会自己制造机器人,她在边上给队长递工具,跟着队长学。“我们俩可以结为同盟,对机器人都还不是很了解。”我拉着黄思语,想要跟她“套近乎”。“我们可不一样,我已经跟着‘元老们学了一个学期了,除了不会造机器人,其余差不多都懂了!”黄思语马上跟我“划清”界限。
机器人社的授课,不是传统的老师教,学生坐着学的模式,而是孩子们跟着老队员们学,在实践中掌握知识。从一开始进社什么都不懂,只能在边上观摩,到现在做我的采访向导,黄思语熟稔地给我介绍每一个零件的名字、用途,也清楚地知道机器人制造的每一个步骤。在入社的一学期里,她肯定投入了很大的精力。
程义威是机器人社的副社长,从一年级进社,到现在已经快六年了。刚进社的时候,他每天只看到老队员们在飞速地制造机器人,满口都是他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学了几天,一头雾水的他还跑回了家。不过,在家想想,他又有些不服气,决定再去试试。“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渐渐地,他摸索出了学习方法:不去想他们在干什么,去想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不懂就问。
在机器人社里的“懵”,可不仅仅是在技术上,出去比赛的时候,也还会遇到“懵”的情况。比如,国外的比赛节奏。“到国外比赛过才知道,那里的比赛节奏比我们这里快。比赛一场连一场,这场结束,立刻要抱着机器人去参加下一场。这对机器人的要求比较高,中间调试机器人的时间比较短。”现任社长朱龚雷说。还比如,语言交流问题。“程义威从美国回来,主动要求报英语班补习口语。他说,到国外,我连买汉堡都说不清楚,更别说跟国外的队员交流了。” 程义威妈妈非常支持程义威参加机器人社,因为在这里,程义威认识到了自己的很多不足。
萌
2015年12月,新世纪学校机器人社越级参加了第九届亚太地区机器人锦标赛初中组的比赛。问程义威,你觉得小学生参加初中组的比赛,劣势是什么?“那肯定是他们智商高、情商高,年龄大,不幼稚。”
说到可爱幼稚的事,教练陈昱安可珍藏了满满一箩筐。程义威二年级的时候,刚有点明白造机器人的原理,想试试身手,先造一辆遥控汽车。但当时机器人社刚起步,材料紧缺,手痒的他就把其他机器人身上的材料拆下来,拼拼凑凑造了一辆遥控汽车。遥控器一按,汽车还真启动了。兴奋的他连忙跑去向陈老师炫耀。结果怎么着?“当然被我臭骂了一顿,当时我们的材料没有现在丰足,这么贵的材料是不可以乱用的。”现在想起来,陈老师还是忍俊不禁。
吴昀泽今年五年级,自己负责造一台机器人。采访当天,他正参加一场模拟比赛中。因为机器人出现了一个小问题,他一下午闷闷不乐,趴在自己的机器人上调试。“别看他现在这么认真,以前可是一个酷爱玩手机的家伙。”陈老师又开始爆料了,“比赛已经开始了,但吴昀泽不见了。找来找去,发现他正坐在两个观众边上,看他们玩手机游戏,完全忘记了还有比赛这件事。不过当时才三年级,现在不玩了!”
2014年,机器人社去美国参赛。比赛开始前,孩子们把自己的机器人管得牢牢的,一是因为机器人很脆弱,很容易被“伤害”,再就是孩子们担心自己设计的一些小创意被人“偷”走。“这可是我们精心设计了好几个月的呢!”小家伙们骄傲地告诉带队老师。
“糊涂的事情说不完。上场开始比赛了,发现螺丝没拧紧,电池忘记装,马达掉下来……但这些都是要经历的,我不可能手把手教他们所有,他们要学会自己管自己。”虽然出错时,陈老师会毫不留情地指出问题,但在背后,一直都夸他们。
猛
机器人社里的孩子们,力气都不小。每天,他们要抱着高达自己的一半、约15斤重的机器人,从调试机器的工作台,到模拟比赛赛场,来回走十几趟,甚至几十趟。“抱着这么重的机器走来走去,他们很乐意,那是他们的宝贝。”晚上七点,程义威的妈妈还在等他“下班”,“他们都不说放学,都说自己在加班。”
2016年的暑假,孩子们每天都在加班。为了迎接新一轮的比赛,他们成天浸泡在教室里。“每天八点到教室,晚上七八点才走。开学后,每天下午只要没有课,我们也在这里。” 程义威在机器上飞快地操作着,头也不抬地说。
比赛期间,如果机器人出现问题,队员们经常工作到凌晨两三点,甚至通宵。去美国比赛时,有一个队员把机器人放在箱子上进行检录,不料,检录通道口有根线拦着,箱子一晃摔倒了,机器人也跟着遭了殃。这可把孩子们急坏了,他们立刻放下东西,就在检录处边上抢修。工作人员跑来告诉他们,不能在这里修机器人。他们又把东西都搬到大厅,但是大厅的工作人员也不乐意。最后,这帮孩子带着机器人跑到停车场,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开始修理。这一修理,连着几个小时。
一个“任性”的教练
进社先给自己取外号,是教练陈昱安规定的。“这也算是一种社团文化,可以让老队员跟新队员快速地熟识起来。”
因此,陈昱安的团队仿佛成了一个大大的动物园。朱龚雷叫“小猪宝宝”,变成社长后就叫“老猪宝宝”了,程义威的外号叫“赛赛狗”,黄思语的外号叫“小黄鱼”……比赛之前,陈昱安为了消除队员们的紧张,会调皮地给大家一个特别的鼓励:“来,小宠物们,补充点能量,开启疯狗太郎模式吧!”
机器人社的上课模式,不对,这里没有“上课”两个字。“没法上课,每个人的理解能力不一样,造机器的设计也不一样,得靠自己摸索,不明白的地方,他们会自己想各种方法去解决。打不过别人,就去看别人打。如果真心想赢,你会有很多方法提高自己。”陈昱安对机器人社团的教学很有自己的一套见解。
“如果陈老师和我们比操作机器人,那我们赢定了。”孩子们在陈昱安面前信心十足,他们说,足球教练永远踢不过自己的球员,但教练的技术肯定比球员棒很多。孩子们心里清楚,陈老师在机器人技术上的钻研比任何人都用心和认真。
陈昱安原是衢州新世纪学校的计算机老师,后来听说学校想要成立一个机器人社团,便向学校自荐担任社团教练。从此,陈老师便没有了寒暑假。专注的他,除了过年在家里,其余的空闲时间全部泡在社团教室,研究美国的机器人教材,编写更先进的程序。“有一次,他委屈地跟我们说,他女儿都不叫他爸爸了。”学校的老师们说起陈老师,都非常敬佩他的钻研和奉献精神。
一所“给力”的学校
机器人社有两个教室,一个用来放材料和造机器人,另一个用来布置比赛场地和调适机器。这样的教室配置,在这所拥有2000多名师生、教室资源极其紧张的学校里是很不容易的。
“姜校长非常支持机器人社团的发展,他的办公室就在我们社团教室的楼上。”陈昱安说,“每当孩子们讨论问题、模拟比赛时,声音太大,校长会特意跑下来,提醒孩子们。大家建议他搬到安静一点的地方去,但他还是愿意待在我们楼上,随时过来转一转。”
每一年機器人比赛的主题不一样,孩子们要根据要求重新设计、制造机器人,机器人社团每年需要的费用都不低。“一个小小的零件几元,一块进口钢板要几百,造一个机器人,零零总总加起来,起码要几万元。这在一个学校里真是非常可观的一笔支出,但是姜益群校长还是非常支持。我们非常感谢他给孩子们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程义威妈妈高兴地说。
2015年12月7日,中国衢州。20多个孩子正在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机器人放进一个大箱子,把电池、遥控器等小零件放进小箱子,准备参加亚锦赛。机场里,这群小不点推着半人高的十几个箱子前行,场面是相当壮观。有些大人看他们小,想帮忙,被他们婉言谢绝了,因为他们的宝贝机器人十分脆弱,必须平稳前行。
12日,衢州市新世纪学校机器人社过关斩将,一举斩获初中组的两个冠军!这是衢州市乃至浙江省首次在机器人亚锦赛上夺冠,刷新了浙江省中小学生机器人竞赛的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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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X机器人大赛,是一项旨在通过推广教育型机器人,拓展中学生和大学生对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领域的兴趣,提高并促进青少年的团队合作精神、领导才能和解决问题的能力的世界级大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