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研究的回顾与反思

2017-03-07 21:48:33汤夺先
关键词:市民化新生代农民工

汤夺先,张 丽

(安徽大学 社会与政治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研究的回顾与反思

汤夺先,张 丽

(安徽大学 社会与政治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是当前学界关注的一个重要话题。通过对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进行文献梳理,总结出学界相关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概念界定、市民化现状、影响因素、路径选择及应对措施等方面。认为现有研究成果存在视角单一、研究方法选择片面、研究内容不全面等不足之处。提出未来的研究应更加关注研究视角的多元性、研究方法的综合性和研究内容的全面性。

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回顾;反思

新生代农民工是当前农民工的主要组成部分,其市民化成为国内学术界关注的重要话题。通过对国内学界已有文献进行梳理,从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概念界定、市民化现状、影响因素与市民化困境、市民化应对措施等方面研究对既有研究状况进行回顾与梳理,在此基础上反思现有研究的不足,提出未来的研究展望,以期为日后的研究提供借鉴。

一、关于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概念

对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概念进行界定是确定研究对象、内容并进行全面系统研究的基础,包括新生代农民工的概念和市民化的概念界定等内容。

新生代农民工是一个基于代际因素的名称。王春光首次提出“新生代农村流动人口”说法,即90年代进入城市务工、接受更多学校教育、没有农业生产知识、外出动机开始转向生活型的农村流动人口[1]。这一说法首次区分了第一代和“新生代”农民工,但关注对象为全部农村流动人口,并非其中的新生代农民工群体。刘传江、徐建玲提出“第二代农民工”概念,认为90年代后期进入城市打工的80后农民工是第二代农民工[2]。这一界定的关注点在于农民工群体之间的文化、观念、行为的代际差异。韩玉梅则认为新生代农民工还包括农民工二代即随打工父母在城市生活的青少年[3]12。这一观点是对之前研究的补充和发展,农民工二代概念的加入使研究对象的范围更为精确。2010 年《关于加大统筹城乡发展力度进一步夯实农业农村发展基础的若干意见》的文件初次使用了“新生代农民工”,即出生于1980年代以后,年龄16 岁以上,异地从事非农产业的农业户籍人口[4]。这一界定全面概括了年龄、地域、生计方式、户籍等因素,自此学界将“新生代农村流动人口”“第二代农民工”“农民工二代”“城市二代移民”等概念统一为“新生代农民工”。此后,其他学者的界定都与其相似。如蒋龙成将“新生代农民工”界定为八九十年代出生,不足三十周岁,进入城市从事非农产业的时间为90年代末或21世纪初的农村人口[5]。学界基于代际差异、研究对象范围等各自提出了对“新生代农民工”群体的定义,最终发展为综合年龄、地域、行业、户籍、群体特征等各种因素的全面界定。

对于什么是市民化,学界有相关认识,研究成果主要面向农民、农民工(含新生代农民工)、失地农民等群体。部分学者将市民化看作是农民自身素质发展适应市民身份的过程。郑杭生认为,“市民化”是农民为了实现职业和社会身份的转变学习知识发展能力,适应城市并具备市民基本素质的过程[6]。刘传江提出市民化是离开土地进城务工经商的农民克服各种障碍最终转变为市民的过程和现象[7]48。陈映芳认为狭义的“市民化”是农民、外来移民(城市农民工)等获取市民权的过程,在中国,涉及的首先是城市户口问题,这些是和国家、政府相关联的技术层面上的市民化过程。而广义上的“市民化”还应包含市民意识的普及以及居民成为城市权利主体的过程[8]。文军提出狭义的市民化是指农民在身份和权利层面转化为市民的过程,广义的市民化是在国家、社会、文化等层面全面市民化的过程[9]。广义的市民化即在制度层面和价值观等意识层面都要实现向市民的转化,关注的内容更加全面,被学者们所接受。

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是当前学界进行市民化研究的重点领域,学者们的界定大致从如下层面展开。比如,王艳华认为新生代农民工的市民化是指八十年代后出生的农民工在城市实现从农民工向城市市民的转化过程[10],从宏观上指出市民化的实质。刘应君认为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即农民工数量不断积累的量变过程与农民工身份从农民向市民过渡的质变过程的统一[11],从量变与质变的统一层面交代了市民化的内涵。张斐认为是新生代农民工经济层面、社会层面和心理层面同时或者逐步市民化的动态过程和现象[12]41,将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领域进行分层,提出了市民化内容与顺序,是对市民化研究的创新,但并未做出实证研究。综上所述,本文认为,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是20世纪80年代后出生,在城市从事非农产业的农村户籍人口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层面实现向市民转化的过程和结果。

二、关于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状况

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状况是新生代农民工转化为城市居民的各方面状态或市民化的程度。学界对其研究主要集中在市民化意愿及其影响因素、市民化水平及其衡量指标上。

(一)市民化意愿及其影响因素

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意愿是其主观上希望转变为市民的强烈程度,关于市民化意愿的具体情况,学者们基于各自的调查和数据分析得出结论。

夏显力的研究中具有市民化意愿的农民工为68.73%,不愿意的为31.27%。该调查以数字形式直观的表现了市民化意愿的水平[13]。李练军以是否愿意将户口迁入城市认为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并不强烈,约为 65%,群体内不同特征的农民工意愿差别不大[14]38。该研究得出了市民化意愿的程度,但仅以户口作为市民化意愿的衡量指标,缺乏说服力。张斐的研究结论就与其相反,认为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意愿非常强烈且女性、户籍地为中东部地区、文化水平更高的农民工具有更强的意愿[12]154,对其群体内部的意愿差异做出了说明。个人因素和社会因素同时影响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意愿。李练军调查显示年龄、文化水平、工作时间对市民化意愿影响较大,而子女数、收入、个人交往、培训次数、住房类型等影响较少[14]39。该研究共使用了26个自变量,对相关影响因素的选取较为全面。赵雪梅等指出婚姻状况和文化程度的影响最大,工作中签订劳动合同也存在影响[15]。其中对劳动合同的关注是研究的一种补充与发展。张笑秋则从个人动机、态度、情感、参照点依赖、风险偏好、从众心理等方面分析了心理因素对市民化意愿的作用[16]。该研究基于心理学理论,解释了心理因素如何产生影响同时也是对研究视角的补充。除了个人因素,制度安排和权利保障等社会因素同样影响市民化意愿。张丽艳等认为购买了城市养老、医疗、事业保险的新生代农民工市民意愿分别为未购买的1.738倍、1.309倍和1.498倍[17]。

目前意愿的研究各有所长但结果存在较大差异,衡量指标选取上过于单一和片面是原因之一。此外,在调查地点上的选择不同,不同地区的社会、自然环境存在差异,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意愿亦受其影响,基于某一地区的研究不具有代表性。关于市民化意愿的现有研究尚不成熟,缺乏被普遍认可的衡量标准,也缺乏大范围的调查,样本代表性受到质疑,不能精确反映市民化意愿的总体情况。

(二)市民化现状及其衡量指标

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现状是农民工在完成市民化转变的动态进程中的现有状态和位置。在现状研究中学者们主要对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所处阶段及新生代与第一代农民工市民化现状差异进行研究。

胡杰成提出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现状分为边缘化、半市民化和市民化[18]38。该观点对市民化现状做出区分并分为逐级发展的三个阶段。林娣研究表明新生代农民工经济生活低质化、政治参与边缘化、文化娱乐单一化、社会交往隔离化仍处于“半市民化”的尴尬状态[19]。这一研究则指出了新生代农民工处于胡杰成提出的三个阶段中的半市民化阶段,使研究向前推进。李荣彬表明新生代农民工的市民化水平为50.18%,处于半市民化阶段,高于半市民化水平的新生代农民工约有13.4%,低于该水平的约有37.3%[20]。对市民化进程作了测量,以定量方式划分了胡杰成提出的三个阶段并统计了各市民化阶段的比例。其次,学界对新生代农民工与第一代农民工市民化的差异进行了比较研究。黄建新认为新生代农民工享有更加良好的制度环境和社会条件,其行为方式、生活方式朝市民化方向转变[21]。刘传江认为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程度为50.23%,高于第一代农民工的31.3%[7]52。这些都说明了新生代农民工的市民化现状优于第一代农民工。

学者们在现状分析中所采用的衡量指标侧重点各不相同,但总体上主要包括个人素质、心理、经济、社会等因素。如刘传江的测度指标体系中包括个人素质、收入水平、城市生活时间和自我认同[7]47。吕佳、陈万明的测量指标体系分为内生性指标即人口素质、个体行为、个体心理和外生性指标中观环境、宏观政策[22]。张斐的指标主要为经济层面中的收入、住房、社会保障、职业声望,社会层面的语言,心理层面的身份认同和未来打算[12]146。李荣彬的指标体系则选取了经济生活、居住条件、政治参与、社会关系、心理认同等五个维度[20]5。

总体来说,学界关于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现状的研究在衡量上各具特色,从不同方面进行考虑,采用的指标体系已较为全面合理。调查范围、研究方法虽存在差异,但都得出新生代农民工的市民化现状优于第一代农民工的结论。另一方面,虽然新生代农民工有着更为有利的自身优势和社会环境,但仍处于“半市民化”状态,与彻底完成市民化依旧存在较大差距。

三、关于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影响因素

学界主要从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成本、市民化能力和市民化障碍等方面对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影响因素进行了研究,并取得了以下成果。

(一)市民化成本

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成本是其实现从农民向市民转化过程中自身在生活、就业等方面的成本、政府在提供公共、社会保障等方面的需要支付的总成本的额度,市民化成本高低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市民化过程有显著影响。

王黎黎对个人成本进行研究,认为市民化是基于经济理性而进行的行为选择,即市民化可能获得的经济收益与市民化需要的花费之间的差额推动农民是否选择市民化[23]。该观点从经济学角度论述了市民化成本的影响,但只能影响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初始选择而不是影响全过程。李俭国认为市民化的私人发展成本过高易造成新生代农民工的经济困境,公共发展成本过高易造成社会负担,影响农民工同等市民权的获取。其研究结果表明沿海城市的市民化成本约为21万,内陆城市成本约为16万。并且测算出市民化所需支付的社会成本将达到5.5万~22万,未来因农民工数量增加和生活成本上涨总成本预期将达到10万亿~40万亿[24]。该研究得出了市民化个人成本和社会总成本,也显示出了市民化成本的影响是贯穿市民化全过程的。

市民化成本作为市民化的个人和社会最低投入,对于市民化的初始选择和进程都具有重要影响。目前学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市民化成本的测算上,对于如何从根本上降低市民化成本的研究较少,随着市民化进程的推进和研究的发展,如何从根本上降低市民化成本的研究应受到学界关注。

(二)市民化能力

新生代农民工的市民化能力主要表现在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两方面。意愿与能力相辅相成,只有市民化意愿和市民化能力共同提高才能彻底实现市民化。

就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人力资本方面,张斐从受教育状况、接受培训状况、工作经验等角度考察新生代农民工的人力资本,其平均受教育时间为男性10.7年、女性10.97年,文化程度、职业培训、外出时间等与获得的回报正相关[12]112。张斐提出了人力资本的组成部分,并解释了人力资本和市民化的关系。李练军则认为人力资本中职业技能影响不大,可能是新生代农民工大多数从事体力劳动,都没有职业技能或只有初级技能[14]39。张洪霞调查发现打工时间与市民化实现的可能性正相关。随着在城市生活的时间增长,工作技能逐渐提高,获得的经济性收入增加;另一方面熟悉了城市的生产生活方式,参与城市活动,对城市的认同感增强,有利于其实现市民化[25]。以上研究解释了人力资本的某一方面如何对市民化产生影响的具体过程。

学者们对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资本进行了分类。李培林认为,农民工市民化依赖以血缘、地缘、亲缘为纽带的社会关系网络[26]。这一观点仅关注到了农民工进城之前的社会资本状况。叶静怡将社会资本分为“原始”和“新型”两类。二者的区别在于社会资本建立的时间是在进城前还是进城后[27]。“新型”社会资本的提出是对社会资本研究内容的丰富与发展,有利于对社会资本与市民化之间的关系进行深入探讨。叶玲则将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资本分为宏观制度型、中观组织型和微观关系型。关系型社会资本包括“原始”和“新型”两方面。中观层次组织型社会资本是其参与组织的情况,如行会、老乡会、同学会等。宏观制度型社会资本即了解国家的制度、政策、法律,利用社区和工会等维护市民权利、政治参与、价值观念转变和提升道德素质等[28]。这一分类包括了个人层面的资本和社会层面的资本,内容更加全面丰富。在上述分类的基础上,学者们关注了不同社会资本对于市民化的作用。陈延秋认为原始资本能够为农民工就业、居住等日常需要提供支持,但对农民工的归属感产生影响阻碍其融入城市[29]。钟兵认为组织型社会资本有利于促进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交往,扩大其社会关系网络,同时也有利于通过集体的力量表达自身诉求,制度型社会资本能够降低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成本[30]。

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能力的提高是实现市民化的必要选择,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共同决定了市民化能力,现有成果对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的构成进行了详细探讨,在其对于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积极作用方面也进行了详细说明。但在市民化能力的具体水平上并没有确切结论,现有市民化能力水平能否支撑其实现市民化仍需进一步讨论。如何提高市民化能力特别是如何增加组织型和制度型社会资本,并没有提出有效对策。

(三)市民化障碍

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进程中众多因素阻碍了其市民身份和市民权利的获取,使其陷入了“双重边缘化”状态。学者们对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中的障碍研究主要集中在农民工自身障碍和制度方面的障碍上。

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自身障碍既包括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两方面,即上述市民化能力困境,此处不再论述;此外还包括新生代农民工自身的心理障碍。程芳的研究显示当农民工步入城市,会发现城乡和民族间的断裂,从而产生心理上的障碍,表现为失落感、自闭心理和心理隔离。认为农民工的心理障碍来源于由农村进入城市的社会生活适应困境[31]。刘传江认为新生代农民工认同自身所处群体,但对城市和农村缺乏认同感[7]53。认为心理障碍的产生是因为缺乏认同感,本质上来说仍是社会适应问题。奚海燕认为新生代农民工的乡土情感和传统观念也制约了其市民化[32]。

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制度障碍包括户籍制度、社会保障制度、就业制度、社会管理制度、教育制度、农村土地承包制度、公共服务制度等。王慧啡提出二元的户籍、就业、保障制度使市民化能力弱化、速度延缓、进程受限[33]。其关注焦点在于城乡二元性,城乡差异是导致市民化障碍的主要原因。在所有的制度障碍中,学者们公认户籍制度是核心。李晶表示户籍制度导致了新生代农民工难以获得城市居民的同等待遇[34]。胡杰成表示户籍制度的分割从社会地位、经济地位、文化心理等多重角度对市民化形成阻力[18]38。其次,陈赟琪等人认为现行就业制度致使农民工的就业分布呈现集中在稳定性差、收入低、劳动强度大的制造业服务业的特点[35]。这一观点重视了就业制度对农民工市民化存在的阻力,但新生代农民工的就业分布特征并不仅是就业制度影响的结果,还与农民工自身素质有关。黄建新提出现有的管理制度脱离了对新生代农民工的服务,未满足其需要[21]46。指出了政府服务的重要性,增强政府的服务和管理职能更有利于实现市民化。

消除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进程中的障碍是实现市民化的必由之路,障碍的消除与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能力的提高是一个相伴发展的长期动态过程,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何从新生代农民工自身和宏观的制度层面双向解决这些障碍。

四、关于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对策

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对策研究中主要包括促进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对策以及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路径。其中,对策既有微观层面的举措,也有宏观层面的考量,还有具体路径的总结。

微观角度的应对措施上,将新生代农民工作为市民化的行动主体,农民工自身需要提高市民化能力,消除自身障碍,调整其市民化过程中的价值观念。汤荧认为新生代农民工在市民化过程中应该树立正确观念,心理上更应摒弃处于“双重边缘化”位置的各种不良影响,调整自己的心理与市民化进程相适应[36]。汤夺先认为促进农民生活方式与价值观念等社会文化层面转变为市民是关键,即从城市适应和自我认同方面实现市民化[37]。余成跃认为新生代农民工应加强职业技能培训提升人力资本,同时法律、权利意识也有待加强[38]26。林娣认为新生代农民工应培育自身建立关系型社会资本的意识,通过自身的能动性建立以业缘关系为核心的社会资本[19]181。上述观点兼顾了人力资本、社会资本、价值观念、心理状况等方面。

宏观层面有关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应对措施上,一是要大力发展经济。比如,李景平认为经济发展是地方发展缩小地区差距增加本地的吸引力使农民就近市民化的根本途径[39]。二是与“回流式”市民化对应,应促进农村城镇化和中小城市发展,提供更大的市民化空间。王志勇认为应逐步推动农村城镇化缩小城乡差距,使农民工在户籍所在地实现市民化[40]。韩玉梅认为中小城市、小城镇具有巨大的发展潜力,可以增加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地的选择,解决城镇化规模与城市环境承载力之间的矛盾[3]66。上述观点都是增加市民化的选择,扩大市民化空间,实现就地市民化。三是要打破导致现有户籍制度壁垒。刘应君认为户籍制度是市民权不均等的源头[11]103。余成跃认为户籍制度改革,应将户籍的登记功能作为重点,淡化和消除隐性分配功能,实现户籍和利益彻底分离以保证新生代农民工获得同等市民权[38]30。从户籍的功能转变角度推进户籍制度改革这一观点对于消除市民化的不利因素有利。此外,宏观层面的对策还体现为制度上,比如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深化住房制度改革、加快就业制度转变,推动教育制度改革、完善农村土地制度、促进公共服务均等化等。丁静认为农民工住房困难导致定居障碍,应多形式多渠道完善住房保障制度[41]。江利川认为新生代农民工是就业中的弱势群体,其就业岗位多数处于边缘性和底层,政府应统一劳动力市场,实现就业平等[42]。郭建玉认为应推进农村土地制度改革,使其成为农民工从农村退出、进入城市的动力和支持[43]。上述研究关注社会保障、就业、土地制度等影响方面,皆为推进市民化进程的有效应对措施。

有研究者构拟了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路径。比如,李诗然将其归纳为四种:一是“结构式”路径,将新生代农民工看作是这一过程中的被动客体,关注焦点在于结构性因素,重视户籍制度、社会保障、社会歧视等社会环境和权利结构的改变。二是“行动式”路径,认为新生代农民工是市民化进程的行动主体,关注其为获取公民权所做出的一系列自主选择和理性行动。三是“回流式”路径,双重边缘化的农民工致力于市民身份和权利的获取,但是经过前几次向上的社会流动后,表现为平行甚至是向下的社会流动,部分农民工的必然选择是回流到户籍所在地的中小城镇。四是“非均衡性”路径,新生代农民工群体内部个人特征上存在差异,其市民化意愿、市民化能力的结构性分层导致了“非均衡性”发展的必然趋势[44]。该观点全面概括了不同阶段不同特征的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可能路径,有利于针对不同特征的新生代农民工提出市民化的具体促进措施。

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动态过程,路径选择具有多样性,无论选择任何一种或多种,在微观层面都需要农民工自身提高市民化能力,克服市民化障碍,宏观层面需要大力发展经济,促进中小城镇发展使农民工就地市民化。同时,制度层面应深化户籍制度、社会保障制度、就业制度、土地制度改革,保证新生代农民工能够获取同等市民待遇。在诸多措施共同作用情况下,最终达到市民化的良好效果。

五、现有研究存在的问题及反思

通过对学界有关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研究文献的收集整理,发现关于这一问题的研究成果非常丰富,对于促进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与新型城镇化建设具有重要的意义。然而,现有研究还存在某些不足之处,未来研究应在研究方法、内容等方面进一步改进。

(一)现有研究存在的问题

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研究中的问题主要体现为研究视角单一、研究方法片面、研究内容不全面等。

研究的视角单一。有研究者认为,目前关于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研究多集中于社会学、人口学、经济学[45]56。基于人类学、管理学、心理学等学科的研究在数量和质量上都不足,跨学科的综合研究数量则更少。各学科进行研究的视角也相对单一,人口学多数研究新生代农民工群体的基本特征,如年龄、性别、文化水平、婚姻状况等,经济学研究则集中在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成本、收益分析。从人类学的文化视角、社会适应视角进行的研究较少。现有研究多是实证研究,缺乏基于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实践的理论提升研究。

研究方法上,偏于某一种研究方法比如定量研究方法与文献研究方法,其中泛泛而谈式的文献研究成果较多。就单纯局限于定量研究方法而言,有研究者认为定量研究中多是对群体特征的描述性统计,缺乏变量之间关系的深入分析[46],难以得出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过程中不同因素的因果关系或相关关系,从而提出有针对性的建议。不同学者的定量研究结果存在较大差异也是问题之一,究其原因是缺乏整体性研究,多数研究只是基于某一地区进行调查,缺乏宏观的比较视野。不同地域的市民化状况存在差异,调查样本的代表性受到质疑。研究所采用的衡量指标侧重点和关注点不同,也导致了研究结果的差异。还存在比较研究不足问题,有研究者认为新生代农民工群体的内部不同性别、文化水平的比较研究不足[45]56,另外代际间的比较、区域间的比较、各民族间的比较等成果也相对缺乏。

研究内容上,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研究已涉及市民化现状、影响因素、路径对策等诸多方面,但依旧有某些内容尚未受到关注。比如新生代农民工中的女性农民工、少数民族农民工有待进一步研究。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是走出农村和步入城市的双向状态,而学界的研究成果中,对农村的关注较少,如农村城镇化促进农民工就地或返乡市民化。

(二)研究反思

针对上述研究中存在的不足之处,未来的研究在理论视角、研究方法、关注内容等方面需进一步强化,以推进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问题的深入研究。

应从多个学科进行研究,拓宽研究视野,充分发挥社会学、人类学、人口学、政治学、经济学、管理学、教育学、心理学等各学科的研究优势,挖掘不同的研究优势视角,多角度研究、多方面解决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问题,如从政治学角度应对户籍制度、社会保障制度与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过程的关系进行探讨并提出符合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需要的相关政策设计,也应对政府在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过程中的角色定位和职能转变等问题进行研究;从心理学角度应关注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适应过程中的自闭、孤独等心理障碍并对如何增加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认同、促进其城市融入进行探讨;从经济学角度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就业分布和职业生涯发展以及如何促进新生代农民工的就业,提高其收入水平,促进其经济层面的市民化等进行研究。另一方面,未来应促进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研究的理论创新,综合各学科研究优势,基于中国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实践,借鉴国外相关理论,进行理论创新,提出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本土化理论模式,形成推动研究深入发展的理论支撑。

研究方法上应灵活选择实地调查研究、文献研究、实验研究等研究方法或综合使用以获得更为准确的研究资料和结论,同时还应吸收各学科的优势研究方法和经验,丰富研究方法,综合性的进行研究。宏观上,针对现有结论差异较大问题应加强整体性研究,在宏观范围内了解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总体情况,获取不同区域、不同特征的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基本资料。微观上,通过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方法获取某一特定地区的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详细情况或使用个案研究对新生代农民工个人进行深入洞察,都有利于较好地反映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发生、发展和变化的过程,并为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总体研究提供研究假设。此外,还应加强定量研究和定性研究的结合,避免研究方法单一可能产生的误差,提高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研究的信度和效度。增加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比较研究,如第一代农民工和新生代农民工的市民化意愿、能力、水平等方面的比较;新生代农民工和同龄城市职工或大学生在心理、价值观、就业、生活状况等方面的比较;不同民族的新生代农民工的民族文化、传统习俗、宗教信仰等对其市民化进程的影响比较;户籍所在地和市民化地的差异对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选择影响的区域比较;男性和女性新生代农民工各自在市民化过程中意愿、心理、障碍、能力、需求等特征的性别比较。

学界对新生代农民工群体的内部差异和特殊群体研究较少,未来研究应拓展该群体的研究主题与内容。如新生代农民工群体中部分农民工以家庭为单位进行市民化,即农民工全家进城务工,包括在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方面处于弱势地位的随迁妇女和儿童,对其市民化过程中的困境和需求的研究有待于进一步加强;新生代农民工群体中男性人口远远多于女性,性别比失调情况下新生代农民工的择偶、婚恋问题同样值得关注;习俗、信仰不同于汉族的少数民族新生代农民工社会适应和城市融入过程中的文化冲突与文化调适问题也应进一步探讨;少数民族新生代农民工现代性的获得与自身宗教信仰、传统习俗、价值观念等民族文化的传承之间的冲突问题应受到关注。在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过程中的社会适应和城市融入问题上,除了关注新生代农民工个体心理层面的障碍和调适,还要关注群体的适应与融入。关于市民化的路径对策上现有研究主要关注国家层面的制度改革和城市层面的服务管理,未来应该在如何促进流出地中小城镇发展,在经济、文化、教育、医疗等方面对新生代农民工的流动形成拉力,使新生代农民工能够就地市民化或返乡市民化,为新生代农民工提供新的市民化路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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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沛照

2016-12-15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中东部地区少数民族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研究”(项目编号:14BMZ085)。

汤夺先(1977- ),男,山东邹城人,博士,副教授,中国社科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博士后,主要研究方向为民族社会学与都市人类学;张丽(1994- ),女,安徽金寨人,主要研究方向为都市人类学。

G912.4

A

1004-941(2017)01-00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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