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年孝心旅行： “环球母女组”走出生命奇迹

李蕊娟

因为爱，“悲情”之旅变得很温暖

今年37岁的刘颖是北京人，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媒体工作。2005年，60岁的妈妈被查出癌症晚期，听医生介绍完病情后，刘颖像被打蒙了一样，呆立许久说不出一句话，只有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姐姐的一句话打破了沉默：“您的意思是，我妈的病是现在医疗技术所不能治愈的？”医生说：“恐怕是这样的，而且病情还会日益恶化，你们尽可能让她开心生活吧。”

已是花甲之年的父母，为两个女儿操劳了一辈子，如今刚享两年清福，母亲竟遭此生命重创！惊魂稍定，刘颖和姐姐商量，要对父母隐瞒妈妈的病情，以免增加二老的心理负担。

但母亲隐约感觉到自己病得不轻，对女儿安慰她“只是白细胞降低”半信半疑。从医院回家后的一个多月里，她渐渐变得沉默寡言，每天懒得出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妈妈的变化，令刘颖心里感到刺痛。妈妈原本是个爱说爱笑爱热闹的人啊，有时陪她去街上散步，看到一朵花开、一间装修鲜亮的门店，她都会要求与之合影，并听从刘颖的指挥，摆出各种萌萌的POSE。刘颖曾向姐姐感叹说：“老妈真是有一颗不老的少女心，比我们活得都要纯粹和童真啊！”可如今，老人成天郁郁寡欢，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刘颖知道妈妈喜欢出门，喜欢一切新奇有趣的东西。思来想去，刘颖决定在妈妈病情恶化前，带她出国领略世界的精彩，目的只有一个——点燃妈妈心中濒临熄灭的生活热情。刘颖想让母亲在为数不多的岁月中，尽情去做她喜欢的事情，而不是每天躺在家里等待死神的召唤。

“妈，咱俩出国转转吧。再不出去，等将来您连路都走不动的时候，就更没机会啦！”母亲不安地问：“那得花多少钱？”“如果咱们每年出去一次，我的年终奖金就差不多够了。” 刘颖宽慰她。在老伴和俩女儿的怂恿下，刘颖的妈妈最终咬咬牙说：“成，去就去！”

刘颖原本盼着，旅行能让奇迹发生在妈妈身上。没想到，自封为“环球母女组”的她们刚刚启程，刘颖却先于妈妈经历了一场用爱创造的奇迹！

刘颖豪情万丈地拉着妈妈奔赴英国，一下飞机，她却感到头晕目眩，胸闷气短，不得不来到伦敦郊区一家医院就诊。可这里医生极度短缺，妈妈只得躬身抱着脸色越发苍白的女儿，度过漫长的等待。透过母亲平稳的心跳，一时间，刘颖竟忘却了病痛的折磨，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奇妙的是，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睡了一个多小时后，刘颖所有的症状竟奇迹般地消失了！

直到回国后，刘颖才从做医生的朋友那里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当时，她在英国突发急性低血钾症，睡着后吸入的氧气减少，血液中钾的浓度渐渐恢复正常值，才让她不知不觉地痊愈。“原来，奇迹并非不请自来，而是来自妈妈温暖的怀抱，也来自实实在在的爱。”刘颖感叹。

旅途中的一路风雨，让刘颖和母亲的心贴得更紧，彼此了解更深。一天，在伦敦火车站买票时，一个陌生的西方人凑上来，找刘颖借钱。她刚要拒绝这种司空见惯的“骗子”，却被母亲阻止了。“借的也不多，没准人家真遇上了困难，你就帮帮他吧。”

那一刻，刘颖才意识到自己和妈妈有了差距。“小时候，父母老师教导我们的宽以待人、助人为乐，长大后渐被复杂的社会实践磨灭，取而代之的则是对陌生人先入为主的防范。年过六旬的妈妈生活阅历更多，却能保持初心，这令我惭愧。”刘颖说，此后的旅途中，她開始像妈妈那样满怀善意地去理解这个世界，发现天地一下子变得宽广了。

一年一度，“生命狂欢”在路上

这次短暂的英国旅行结束后，妈妈回到家，再也没有整天躺在床上。她和老伴儿又像以前一样，上午买菜，晚饭后出去遛弯儿。而且，妈妈每天都给爸爸讲她在英国的各种见闻，再细小的事儿说起来都眉飞色舞。

2007年3月，刘颖带着老妈去了香港和澳门，第二年又去了新加坡，2009年抵达意大利、瑞士、法国。这也是“环球母女组”奔赴国家最多的一次，从南到北，贯穿大半个欧洲。启程前，刘颖跟姐姐私下里都很担心，怕妈妈过于劳累、胃口不好或者失眠。常用药、血压计等装了半个旅行箱。然而，旅行结束后，刘颖不仅原封不动地把药品带回来了，还带回家一个脸色红润、精神头十足的妈妈。

拉着妈妈的手，从熟悉的家走向陌生的世界，刘颖发现，平日里隐藏在妈妈这个角色背后的女人身体里，竟燃烧着如此旺盛的生命之火，妈妈像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什么都想尝尝、什么都想看看、什么都想摸摸、什么都想试试。只有在旅途中，她才能把那份对家庭的责任感稍稍放下几天，纵情享受旅行的快乐。对妈妈而言，旅行已经成为一场一年一度的“生命狂欢”。

尽管刘颖当初商定要给妈妈来一次“豁出去”的旅行，可私下里，姐儿俩一点也豁不出去。旅行的每一天，刘颖都背着妈妈跟姐姐通电话，妈妈这边稍微有个头疼脑热，姐姐就赶紧汇报给国内的医生。

“旅行中，妈妈总愿用一颗善良的心去揣度他人，也总能用一颗最美好的心去感受这个世界。”刘颖说，在加拿大的蒙特利尔，妈妈在垃圾桶旁发现两袋未拆封的面包，揣度出是好心人专门为无家可归者留下的食物。那一刻，站在妈妈身旁的刘颖陷入了深深的反省：为什么妈妈总能从平凡无奇的事物中发现惊人的“美景”，而我却什么都看不到？如果我既没有一颗好奇心去发现，也缺乏一颗平常心去体验，更少了同情心去体恤，又怎么可能看到“美景”呢？要不是妈妈，我会错过垃圾桶旁边的那两袋面包，错过当地人的一份善意，也错过了解加拿大的一次机会！

刘颖和妈妈在一起的旅行越是快乐，母女间相处得越是融洽，她越是会担心，深怕病魔会在某一天突然把妈妈从自己身边抢走。但是，妈妈看起来倒很坦然，她像个孩子般纵享旅行的快乐，像是要把这几十年来错过的时间和精彩都补回来。又或许，她是在把每一天都当成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来度过！

2014年，在澳大利亚的一座主题公园内，年近70的妈妈不顾刘颖的百般阻挠，硬要尝试速度飞快的过山车！下车后，脸色惨白的她许久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刚刚缓过神儿来，老人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好玩儿！”令心惊胆战的女儿哭笑不得。

在母女俩漫长的环球旅行中，既经历了温情感人的一幕幕，也遭遇过不少惊心动魄的时刻：她们曾经在墨西哥小镇和商贩“斗智斗勇”，在圣彼得堡的小超市遭遇“夜半惊魂”，和西班牙的“黑车”司机上演了一场“生死较量”，在莫斯科和俄罗斯大妈玩儿“躲猫猫”，在阿姆斯特丹的自行车道上“摸爬滚打”……

于是，每年一次的出国游，并没有变成刘颖想象中“实现最后心愿”的悲情之旅，反倒成就了一对活宝母女的环球历险记。刘颖还把她和母亲的旅行故事，写成了一本名为《带上妈妈去看世界》的书，并于2015年初在三联书店出版发行。

“孝游”11年，为母亲创造生命奇迹

有趣的是，一年一度的旅行，不仅让妈妈完成了看世界的心愿，竟还让她变得更加美丽！当刘颖跟妈妈说打扮这么漂亮给谁看时，妈妈挺起胸认真地说：“给我自己看！前面大半辈子都是为你们而活，这后半辈子我想为自己而活，活得美丽，活得开心！就算所有人都管我叫老太太，我也要做个美丽的老太太！”刘颖赞许地点头，为母亲的努力而感动。

事实上，母亲的努力和认真不仅于此。2016年，第一次办理美国签证时，她提前很久作准备，希望能由自己回答签证官的问题，而不是依赖女儿拿到那张签证。但在面签那天，刘颖怕妈妈在签证官面前说错话，临时给她下了“封口令”。当她和签证官一问一答时，妈妈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嘴唇紧闭。

“环球母女组”在欧洲

这一幕，让刘颖突然间想起了一段儿时往事。那时，为了让在人前不敢说话的她胆大些，妈妈用心良苦地经常塞给刘颖零钱，就为了女儿能哪怕说出一句“阿姨，我买一根冰棍”。近30年过去了，那个曾经胆怯的小女孩，已经成长为可以面对镜头侃侃而谈的媒体从业者，而那个曾经千方百计尝试让女儿在陌生人面前张口说话的妈妈，却在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被长大成人的女儿吓得不敢张口。“想到这儿，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混蛋！”刘颖突然后悔不迭，当签证官继续询问下一个问题时，她就示意由妈妈来回答。看着妈妈紧张又开心地认真作答，刘颖突然明白，能不能拿到一张美国签证其实并不重要，妈妈的快樂才最重要！这不也是她带妈妈出国旅行的初衷吗？

近几年，刘妈妈开始学英语、学舞蹈、学绘画，阅读各种书籍，更愿意与人交流了。她在用丰富多彩的每一天诠释着那句话：我们虽不能掌握生命的长度，却可以拓展它的宽度和厚度。

从2005年到2016年，当初刘颖无奈之下作出的决定，竟然变成了绵延11年的环球旅行。之前因为刘颖工作忙碌，又不想母亲为自己工作或生活中的事担心，母女俩很少能坐下来谈谈心，倾诉一下彼此内心的迷茫和苦闷。而通过结伴旅行，堪称“最佳拍档”的母女俩，却早已成为无话不谈的“闺蜜”。刘颖和妈妈感谢时光的怜悯，能让年龄相差30多岁的母女俩，共同拥有这么多精彩的旅途风景和温暖记忆。

最让刘颖和家人惊喜的是，不知不觉间，妈妈已经跟着她环球旅行11年，走过了27个国家。妈妈不仅没有病入膏肓，反而收获了一份迟到的美丽人生，竟变得越发自信和“青春焕发”了！

2016年11月，刘颖又一次带母亲到北京协和医院体验。医生看着刘妈妈的CT片子，发现癌细胞竟和前几年检查时一样，依然没有扩散，不禁大为惊奇：“按理说，病人当年的癌症已到了晚期，没有特效疗法来改善整体的健康状况。想不到她仅用抗病毒药物，竟然能坚持11年！其实，这种奇迹在国内外也发生过，医学界对此的普遍理解是，病人如果能树立战胜疾病的信心，保持乐观的情绪，可以促使体内分泌更多的有益于健康的激素、酶类等，使免疫系统和各器官功能调节到最佳状态，从而战胜疾病。”

如今，当身边的朋友和刘颖的读者学着她那样，带着妈妈出国旅行时，刘颖会很开心地嘱咐：“当你决定牵起她的手，请记得，慢慢走。去享受这份迟到的幸福，那是一种雏燕反哺般的甜美感受。”

（编辑·宋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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