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

王雨

稳妥的坏人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这样发生了——那可是件“殃及”数万老百姓的大事。市民群情激愤，仿佛鱼炸了塘。可市府大院里，平静如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其实，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波涛汹涌，甚至风高浪急——省市间的热线电话，热得发烫……

“有眉目了？”

“有了！”

“能找到直接责任人？”

“能，已经找到了！”

“好！谁？”

“这人是……”

“不要吞吞吐吐，照直说！”

“……是大公子的小舅子！”

“啊？是他？！”

“确实是他！”

“有没有可能再往下找找？”

“不好找！”

“为什么？”

“这事，从始至终只有大公子和他小舅子两人知道，外人根本插不上手……”

“没别的办法了？”

“难！”

“操蛋！那间接责任呢？”

“大公子恐怕难辞其咎！”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们必须仔细认真，好好地去想办法，要继续查找，务必找出个稳妥、可行的人出来，这是命令！”

……

半夜到家，夫人望着愁眉不展，满脸憔悴的领导，心疼不已：“咋回事啊，责任人就这么难找？”

“唉，你不懂！”

“究竟咋了？”

“责任人其实早就找到了！”

“那如实上报不就完了吗？”

“关键是不好如实上报啊！”

“有阻力？”

“非常大！”

“那怎么办？”

“上面让继续找，还务必要找出个稳妥的……”

“那你们能找到吗？”

“上面直接下命令了，所以只好找啊！”

“你们真搞笑，坏人不是查出来的，竟然是想出来的，而且还得要稳妥的！”

“嘘——小点声！”

……

有个非常合适的“肇事领导”，竟然真的被“想”了出来！

“肇事领导”竟然还非常合作，郑重表态：请放心，我一定会积极配合，认真当好这个“坏人”！

真是处心积虑，可最后还是东窗事发了。

长效机制

私下里，领导被上面有关方面，明里暗里地点拨：你那块是反腐重灾区，不要掉以轻心，更不能麻痹大意，要时刻以如履薄冰的谨慎态度对待……

领导心里也有火，贪官抓了两年多，正厅、副厅、正局、副局、处级、科级……排起队来，能站一走廊了，咋就我这儿是重灾区呢？是不是有点欺负人啊？！

难得一次机会，见了一位高人，酒至微醺，两人凑头私语：“老哥，你给我指点一下，我这儿两年不到弄下来这么多，咋还是重灾区呢？！”

“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弄下来的这些，其实都是外围的小动物，抓一只大老虎出来，才是关键！”

“老哥，您有啥高见？”

“高见就是还差一只大老虎呗！”

“老哥听到啥风声了？”

“快了，大老虎一进笼，你这儿就太平了！”

“真的假的？”

“假不了，灵得很！”

半年之后，本地区的一位“老虎”东窗事发，锒铛入狱。

领导以为可以没事了，没想到，依然被上面的领导点名：你那块是反腐重灾区，不要掉以轻心……

领导心里说不灵得很，嘴上却问：我这里咋还是重灾区呀？

上面领导不客气地说，这是长效机制！

出身不好

最近大院里陆续有相当级别的领导被“约”了进去。一开始都是说协助调查，请去“喝茶”，都彬彬有礼，甚至客客气气，一进去，便不行了，竹筒倒豆子，胡同里赶小猪，完了，彻底出不去了。

半夜时分，领导心里真不是个滋味，辗转反侧，思前想后，虽说自己肯定没有被“约”进去的那帮家伙的那些事，但说实话，拿条烟，收点特产，吃几顿饭，这些小问题还是有的。可转念一想，我这样的小毛病要是被“约”进去，那這个大院里估计除了门卫、勤杂工和少数几个小科员外，十之八九都要进去！那工作谁来干？难道全部铲除？

想到这里，领导心里又踏实了。日子虽难过，但也得过，那就再忍忍吧。

哪承想，平地一声惊雷，自己竟然真的被“约”了进来。

面对问讯，领导心里一百个不服气。有问无答，颇不配合。

对方也火了：

“你平常看不看新闻？”

“看啊，《新闻联播》天天看啊！”

“你在××市干过吗？”

“××市？干过！”

“干了几年？”

“五年！”

“在那儿升的职？”

“是的！”

“当时的主要领导是谁？”

“是赵怀仁书记。”

“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吗？”

“进去了吧？”

“不是‘进去了吧，是进去了！”

“哦！”

“知道他为什么进去的吗？”

“不是太清楚！”

“知道他在任时提拔的几个领导的现状吗？”

“好像也进去了几个……”

“你明白了吗？”

“我……还是不太明白！”

“你还不明白，那我就没办法了。”

晚上，躺在板铺上，领导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赵怀仁犯了大错，进去了，自己是他提拔的，也进来了……我是因为“出身”不好？！

第二天，领导又被放出来了。他直擦额头上的冷汗。